《霜明》贾庆典

3、游泳和臭豆腐

　　一段时间以来，严霜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和李贞木太有缘分。

　　早上的时候，她有固定的几家早餐店看心情选择去哪一家，而她在每一家店都碰见过一次李贞木。

　　第一次碰见的时候，严霜已经落座，李贞木和她对视上只是朝她笑了笑，然后坐在了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没过多久，他吃完就先走了，等严霜要去付账的时候被老板娘提示有位先生已经替她付过了。

　　有了这次，后续再碰到的时候，严霜都会主动跟李贞木坐一桌或者邀请他一起，两人之间也形成一种轮流买单的默契。

　　大学城里有个便利店，严霜每周至少会去一次，很偶尔的时候，她会遇见李贞木，然后两个人打个招呼，有时候也会随口聊两句。

　　她有听到店员说，那个帅气的男老师每天都会来。

　　严霜觉得蛮有意思的，两个人的口味好像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周六下午，严霜去游泳馆游泳。

　　好巧不巧地，李贞木也在。

　　那时候两个人都还没换衣服，严霜看见就问了一句：“李博士，你也来游泳啊？”

　　“嗯，我是看人推荐的。”

　　严霜开玩笑：“这地方确实不错，我跟老板熟，办卡给你打折啊！”

　　李贞木欣然接受，“那就麻烦严老师了。”

　　“不麻烦。”

　　随便聊了两句后，两人各自去换衣间换上泳衣。

　　出来以后，严霜没看见李贞木，就先去泳池了，游了几个来回之后，严霜就在水里肆意地玩了起来。

　　这时，李贞木出现了，他远远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果汁，除了肩膀上随意地披着的一块白色毛巾之外，只穿了一条泳裤。

　　形状刚好的肩腹线条一路顺畅地向下延申，既不过分瘦弱也不过分夸张，欣长挺拔犹如秀木，比严田田画的建模身材更具生机与冲击。他的肤色在灯光之下显得有些晃眼，白有白的样子，粉有粉的样子，一切长在他身上的如是如此地恰如其分。寡淡的脸竟然也异样地透露着性感，表情越是一脸无谓反而引人起了征服之心。

　　严霜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撇去，却被其他人格挡住了视线。

　　是一个女生在要李贞木的联系方式。

　　严霜觉得没意思了，返回去又游了几圈，等她再次把头探出来的时候，李贞木正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向她招手，示意她一起喝点果汁。

　　她湿淋淋地从水里上去，李贞木递给她一块毛巾。

　　“谢谢。”

　　“严老师游得很漂亮。”

　　严霜阴阳怪气，意有所指：“可惜不管在水里怎么卖力，还是比不上一张漂亮的脸蛋在上面随意走的两步啊。”

　　李贞木蹙眉，没太听明白她这句好像在贬低自己的话，“可严老师不是二者兼具吗？”

　　严霜一噎，默默端起果汁喝了起来。

　　李贞木：“我不太擅长拒绝别人，所以能不能劳烦严老师和我一起？”

　　“帮你挡桃花？可是不应该呀，李博士看起来就是拒绝过很多人的那种。”

　　“不如严老师试试？”

　　严霜一时没转过弯来，隔了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说，叫她去追求他试试，看看会不会被拒绝。

　　“如果是我你就不拒绝了？”

　　“嗯，不拒绝。”

　　严霜知道他是开玩笑，但心情莫名舒爽，挥了挥手，“那还是算了，不过今天帮你挡挡桃花还是没问题的。”她说着，压根没注意到李贞木一瞬间暗下去的眼。

　　隔了会，严霜发现李贞木还坐着，不由问：“你下去游两圈？”

　　闻言，李贞木从长椅上站起身，走到泳池边一跃而下，两圈之后，他从水里冒出头，甩了几下头发上的水，但还是有水滴顺着头发流过眼睛、鼻子、嘴唇、脖子乃至没入胸口处的池水。

　　湿哒哒的头发顺从地贴着额头，有一部分遮住了眼睛，可他好像不想管，平添几丝迷离之感。

　　在水的洗礼下，黑的更黑、白的更白、红得更红，这交相辉映的自然之色碰撞出难以想象的厌倦、冷漠、颓靡。

　　严霜紧了紧握着杯子的手，可却难掩那股莫名的燥意。

　　为了转移注意，她重新跳入水中，却在水下世界和李贞木数次重逢。

　　*

　　李贞木这段时间其实事很多，但时间总像海绵里的水。

　　有时候，片刻的欢愉足以抚慰数日以来的疲惫。

　　自游泳馆之后，李贞木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忙，忙到只有早餐和便利店时间，但他和严霜却再没遇见过。
　　一个周五的晚上，严霜和几位女老师一起逛小吃街。

　　小吃街人山人海，买什么都需要排队，可严霜喜欢这种热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她心中莫名的不习惯和空落感。

　　女老师们已经在一家粉面店坐定，严霜点好餐就出来买些小吃带过去。

　　意外碰见王元思在买臭豆腐，看见严霜的时候，他还打了个招呼。

　　严霜几步走了过去，“王同学，你买臭豆腐啊。”

　　王元思直勾勾地盯着小摊，不住点头，“对啊。”

　　严霜斟酌开口，“你们实验室最近很忙吗？”

　　说到这个，王元思就有的要吐槽的了，“非常非常忙，每天只有吃饭睡觉时间，李老师比我们还忙。”

　　“不过好在忙了这么久，近几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是嘛！”不知道为什么，严霜觉得这是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她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能继续聊些什么，于是问：“臭豆腐好吃吗？”

　　“好吃啊，我们李老师都叫我帮他带呢。”

　　严霜觉得不可思议，“李博士也吃？真的假的？”

　　王元思摸摸后脑勺，“其实是我们实验室的人爱吃，反正我们天天都在说它怎么怎么好吃，李老师就叫我多带点也给他尝尝。”

　　严霜瞪大了眼睛，“千万记得把你们李博士的反应告诉我。”

　　她光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王元思笑得好不奸诈，嘿嘿笑了两声，“我很也期待！一定一定！”

　　严霜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不多时，王元思突然叫了一声，“我去，我拿错手机了。”

　　他急急忙忙，“老板，我是A大的学生，待会来付钱可以吗？”

　　老板很犹豫，“你跑了咋整？”

　　“我帮他付，我帮他付。”王元思顿时看救星似的看着严霜，严霜继续说：“回头记得告诉你们李博士，这臭豆腐我请他的。”

　　“叫他务必一口不剩，全部吃完！”

　　王元思星星眼，“保证完成任务！”

　　“以后严老师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严霜摆摆手表示小意思。

　　她问：“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吃了晚饭吗？”

　　“没什么要买的了！我们在食堂吃。”

　　严霜不由觉得有些可惜。

　　再次道谢之后，王元思提着两手的臭豆腐屁颠屁颠回去了。

　　A大某食堂。

　　王元思把严霜买单请客的始末告诉大家，还特意叮嘱李贞木：“老师，严老师叫你务必全部吃完。”

　　李贞木心情很微妙，他尝试着吃了一口，瞬间眉头皱的死死的，几乎整张脸都写满了抗拒，即便是不懂察言观色的人也会相信这东西确实是难以下咽。

　　老实说，李贞木从小到大第一次吃这么“奇怪”的东西。

　　而王元思呢，这会正给严霜发送李贞木的实时表情动态呢。

　　李贞木看他总是时不时看自己两眼，捧着个手机笑得那么欢，莫名有些不爽，“王元思，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没，没什么。”

　　王元思假装认真吃臭豆腐，隔了一会又去偷瞄手机。

　　严霜：【要不开个视频？你给我来个实时直播，我太好奇了。】

　　屏幕前的她早已满脸兴味，平常寡淡至无味的人真的会像王元思说的那样表情丰富吗？

　　实在难以想象。她觉得他顶多会皱两下眉头，然后一脸冷淡地继续品尝而已。

　　王元思：【这…不太好吧？】

　　严霜大手一挥：【明天请你们实验室吃遍小吃街！】

　　王元思心动了，【可是……】

　　严霜：【包一周饭！】

　　王元思：【李老师那份也包含在内吗？】

　　毕竟李老师是出卖了色相的，不给他分点好处他于心不忍。

　　严霜：【没问题！但不能说是我请的，得找个借口。】

　　王元思：【好！什么借口以后再商量！成交了！不过不能视频太久，被发现我可就惨了。】

　　严霜：【好说好说。】

　　王元思先把手机铃声关掉，然后打了个视频过去，严霜很快接听，他转换摄像头，然后一边吃东西一边举手机，大拇指还时不时装模作样划动两下，好像就是在刷手机上的什么东西而已。

　　严霜忍不住凑近镜头，见李贞木脸上的表情虽然并不夸张，但确实能品出他的抗拒和不解，好像在说，“为什么会是这种味道？”，可偏偏又在一口一口地把臭豆腐全部解决，竟隐约可见眉眼间认命的决绝。

　　真是差点把吃块豆腐搞成什么大战了。

　　看着看着，严霜心里突然有种非常难以言明的感觉，她回到聊天界面：【你告诉李博士说我是开玩笑的，不喜欢就别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