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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夜 ...

  •   萩原研二走进医院。

      脚步声跨过浅色瓷砖纵横交错的狭隙,穿过玻璃的明亮月光与应急灯惨白的光线是此时空旷走廊里唯二的光源。

      萩原研二的脚步越来越快,眼前笔直的走廊似乎完全走不到尽头。

      失策了。

      萩原研二苦恼的挠挠脸颊,他想自己应该在大厅稍稍多逗留片刻,认真看看楼层指示图才对。

      只可惜自己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虽然这段距离对于萩原来说不足以构成任何体力上的负担,但现在折身返回的“代价”还是让他稍微有点苦恼。

      这都是沉没成本啊。萩原研二苦哈哈地迈动脚步,继续向前。

      身体陷在枯燥机械的行动之中,飞扬的思想就跳脱了出来。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中,像是被锈迹侵蚀的思维开始挣扎、高声嘶喊着尖锐的蜂鸣。

      ……奇怪,这条走廊是不是长过头了。

      察觉到的某些违和感绊住了萩原研二的脚步,将他钉在了原地。

      萩原眉头紧皱,思考在这时似乎格外费力。有某种显而易见的真相就摆在那里,他努力伸出手,却只能触碰到那些真相的影子。

      我…是要去哪里?

      突然,在寂静迷雾中摸索被清晰可闻的沉重脚步声强行扯出,萩原研二下意识抬头,前方是通往楼上的楼梯,被月色照得明亮,窗框的影子把它分成一格一格,像是钢琴黑白的琴键。

      有人正踩着谱子下降。

      萩原研二意识到这是这是他在这里第一次听到自己以外的声音。有人在向这里靠近,或许是二楼,更高也有可能。

      萩原犹豫着,最后还是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需要见见ta。他意识到自己或许误入了某个迷雾的中心,某种强烈的渴望驱使他去探究,哪怕谜面还模糊不清,他也不愿放过眼前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但当那人真正站在惨败光线下时,萩原研二不可避免地后悔了。

      从理性考虑,当你深夜独自走在一间医院,遭遇了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膀大腰圆,带着古怪渗人的面具的壮汉,而他也用相当危险的目光打量着你的时候,任何人都很难不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后悔。而若是对方还提着一把造型夸张,颇具威慑力,且你能判断出不是假货的手持电锯时,那么除了转身就跑外,似乎没有更美好的选项了。

      至少萩原研二就是这么想的。在看清对方的一瞬间,他先是感到一阵牙酸,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毕竟在这个时候欺骗自己——眼前的男人或许只是个审美过分“独特”的骨科医生——就实在是对自己生命的敷衍塞责了。

      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萩原就隐约意识到了,他既不是因为娱乐作品对暴力心生向往的青少年,或者那位德州电锯杀人魔的中二病粉丝,也不是他在米花最常见到的,被仇恨逼到无路可退,只能用暴力宣泄情绪的复仇者。

      他比那些家伙更加恶劣,是把他人的死当做饱食的材料,轻贱、嘲弄、蔑视着他人的死,不认为生命的消逝和打碎一只水杯有任何不同的,更加危险、恶劣的怪物。

      而那双眼睛现在盯上自己了。

      没时间找出更多的证据,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地信任了自己在那一瞬间作出的判断。于是,在他视线丢失那个男人的下一秒,伴随着引擎启动,轰然的电锯声伴随着神经质的狂笑冲进耳膜,尖锐地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这是事先献上开胃小菜吗……我会好好享受的。”

      萩原研二脚步片刻不停,脑海在闪过瞬间的惶然之后,就像是被撞击的过冷水,瞬间冷静下来。此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就连之前那一直包裹着他的,虚幻泡沫也轻飘飘地破碎了,可惜现在他已无暇思考更多。

      萩原研二的体力与爆发力在青年之中也是极为出色的,和自己的卷发幼驯染学会的一手相当实用的拳击技术,让他哪怕是面对两三个普通成年人也有着全身而退的信心。

      但现在这个神经兮兮,挥舞着电锯的暴力肌肉男显然超过了赤手空拳的自己可以应付的范畴。

      说起来,自己之前应该是和小阵平一起在……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过分熟悉的幼驯染,记忆中某个画面突然在萩原脑海浮现,还没来得及深究,萩原便注意到了前方光线照不到的阴影处的阶梯。

      已经恢复清醒的大脑清晰的告知自己,在之前来时,自己显然不可能忽视这样明显的位置,这种诡异的情节哪怕放在这种生死逃亡的时刻,也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阶梯,萩原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闯入了霍格沃茨的笨蛋麻瓜,只能对着神奇的魔法楼梯大呼小叫。

      不过霍格沃茨不会有电锯筋肉人,这里更像是恐怖游戏里不知道怎么取得营业资格证的鬼畜精神病院。

      深夜的空旷医院,四处游荡的电锯杀人狂,突然出现不存在的楼梯,完全欠缺现实考量的建筑结构……真是电影的话,这种低成本鬼片怎么可能有票房啊!

      身后的电锯轰鸣催促着他作出选择,在对如此神鬼莫测的地形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想要靠着笔直的走廊摆脱危险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毕竟绕远路就是走捷径嘛。

      萩原在心中哀叹了片刻,动作却相当敏捷地在楼梯口轻巧的转身,三步并两步的向上攀登。

      略过二楼,继续往上,转向,放轻脚步,灵巧越过一扇又一扇相同的浅棕色木门,敏捷地穿梭在交错的走廊。提着笨重电锯的大块头显然因为负重问题拖慢了速度,渐渐的,余光已经捕捉不到高大的人影了,电锯的嘶叫也已经隔了几面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屏障,无法再过分的挑动紧绷的神经。

      萩原研二终于回过头观察,确定自己和那位荒诞电锯男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但连松一口气的想法都还没来得及冒出来,不断向前的步伐就因为撞上了一个身影而脱离轨道。那扇门是突然打开的,开门的人大概是因为听到了电锯的声响,又没注意到刻意放轻脚步的萩原。这导致当她和刚刚结束观察回过头的萩原对上视线时,两个人都已陷入避无可避的窘境之中了。

      嘭——

      原本被小心推开的房门受力,恶狠狠地撞上了墙壁,发出的巨响的斥责声,只可以罪魁祸首的二人都无暇细听。

      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萩原研二忍不住轻轻抽了一口气。

      突然出现的是一名穿着病号服,披着长长黑发的瘦高女生,伶仃的手臂撑在地上,袖间隐约闪过缠绕着的医用绷带,看不出表情的面上碧色的眼瞳紧紧盯着撞倒自己的男人。

      她看起来是和萩原差不多的年纪,装扮则像是医院里的一个普通病人……但在这处处透着古怪的地方真的有普通的病人吗?

      听着再次迫近的电锯嘶鸣,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亮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坚定地向她伸出手。

      “抱歉小姐,长话短说。现在有糟糕的坏蛋在靠近,你愿意让我保护你离开吗?”

      虽然加快了语速,但萩原还是保持了轻松温和的语气,跌坐在地上的女生定定地注视着萩原片刻,伸手握住了萩原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萩原松了一口气,也反手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开始了逃亡战的第二回合。

      这次逃跑行动显然比萩原孤身一人时更加困难,穿着病号服的女生表里如一的体力不佳,被萩原拽着才能踉跄地跟上脚步,但即使如此速度也很难快起来。

      反观再次追上来的电锯男,萩原研二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发现女生的一瞬间便迅速兴奋起来。

      “啊啊,果然、像他说的那样,你在这里啊,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萩原猜想电锯男的目标恐怕一开始就是这位女性,自己恐怕只是倒霉刚好撞上他,于是便被当做“开胃小菜”拿来开刀。

      “这可真是……”萩原吞下未尽的话语,开始思考应对方法。

      “前面左转是死路,右边最后一扇门穿过去可以去到这层的大厅。”

      女生的声音低低的,因为奔跑还有些喘气,但语气却很冷静。

      “好。”萩原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这里的路线,只是握紧了拽着她手腕的力道,简短的回复道。

      黑发女生的确很熟悉医院的结构,在她低声的指示下,哪怕速度慢了不少,但萩原还是在这名为医院的立体迷宫之中缓慢地和电锯男拉开了一些距离。

      但这样生死时速的逃亡必然无法长时间持续下去,如果只有自己,按照之前追逐得到的信息,萩原研二有信心耗到天亮——如果天会亮的话。但看起来就疏于锻炼,身体不算健康的女人没有萩原那样游刃有余的体力,这段长跑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了。

      “一直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知道哪里有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吗?”萩原研二低声询问道,他之前一直避免进入这里门里套门,窗外连窗,毫无理性可言的房间,但现在必须要冒险试试了。

      “往上。”她脚步踉跄了一下,立马被萩原紧紧拉住。“有一个房间……可以从里面上锁。”

      “好,那我们得稍微再拉开一点距离…还能坚持吗?”

      女生艰难地点点头,随即意识到拽着自己跑在前面的萩原看不见这个动作,选择捏了捏萩原的手腕作为回应。

      “只要拖延一点时间……”在这样的险境下,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没有不安,也没有恐惧。

      “而且,你就算放任我死去也……”没有关系。

      “别这样说。”萩原冷静地打断了她的丧气话,虽然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萩原还是感到了她对“拖累”了自己这个现状感到了愧疚。

      “别这样说。”萩原重复。“是我自顾自地决定要带你走的,就这样半途而废,我可就要沦为欺骗可怜女孩子的可恶欺诈犯了。而你是因为信任我才答应了我的请求。如果我辜负了这份珍贵的信任,我以后该怎样坦然地对他人保证我一定会信守承诺呢?”

      “我是一定要保留被他人信任的能力的,毕竟我可是还想着和朋友一起考警校呢!”说到这里,哪怕依旧深陷险境,萩原研二还是快活地笑了。

      “所以,不可以这样说哦。”萩原找到了女生指示的安全屋,将睁圆了眼睛,第一次露出惊讶表情的黑发女生轻轻推进门内。

      “我是一定会保护你离开的。接下来,我会去引开那个大块头,你要呆在这里,直到安全为止。”

      “……那你呢?你会怎么样,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是日本文化大学的萩原研二,如果想感谢善良勇敢的研二酱,可以在安全后来找我哦。”萩原研二为少女送上了一个闪亮的wink。

      “现在,锁好门,记住一定要等到安全之后再出来。”细细叮嘱之后,萩原小心地关上门,便刻意加重脚步,头也不回的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自己这算是当了一回超级英雄吗,萩原研二思考到。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和电锯男说一句“I can do this all day.”(我可以和你耗一整天。)*

      不再以脱身为目的,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吊着电锯男的萩原研二还没能从脑海的影音库里挖掘出足够帅气的台词,就猛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在之前经过的走廊一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生物留下的痕迹。可现在,就在萩原研二面前,这一直空空荡荡的走廊边正靠着一个人。

      不,不对。

      脚底是濡湿的液体,墙面上是喷溅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气。惊恐的面容落在离身体不远不近的墙角,没有光泽的眼球像是工厂的塑料制品,木然而僵直地注视着他自己已经失去的鲜活生命。

      萩原研二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眩晕,不适感顺着脊椎爬遍身体的每个角落。

      这次让萩原研二停下脚步的不是有漂亮眼睛的女性,而是一具尸体。

      是他做的吗。不,并不是,那个切口太平滑了。

      明明危险就在身后迫近,但萩原却有一种诡异的冷静。身体与心灵上的不适没能干扰他的思维,他观察现场,轻松地得到了一个简单的答案。

      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规则说过游荡在医院里的“猎人”只有一个。

      如果说,有什么人在不久前——可能不超过十分钟——杀死了这个男人。那么ta很可能还在隐藏在附近!

      萩原研二立刻想起了躲藏在安全屋的黑发女生,他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特殊,但电锯男确实将她视作重要的目标。那么这位新的猎人呢?

      萩原本以为只要把最大的危险源带离,将那个不太聪明的电锯狂控制在可控范围内,至少能保证黑发女生的安全。但现在……

      自己得尽快回去。

      萩原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视线扫过墙角的消防柜,心中有了计划。

      萩原研二平静地等在拐角,电锯男大概是自恃猎人的身份,从未打算收敛,通过声音判断就能大致判断出与自己的距离。

      三、二、一……在内心的数秒归零之后,萩原按动手中的灭火器,视野立刻被弥漫在空气中的白色的干冰夺走。萩原用力将灭火器的铁罐向应该是男人头部的位置砸了过去,听见那声痛呼后,便贴着墙冲向了来时的方向。

      闷头前冲的萩原听到了电锯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最后是被猎物戏耍良久的男人失去耐心吼叫,然后还有什么,很轻的……

      咔哒。

      才跑到阶梯前的萩原研二的危险警报此刻疯狂报警,促使他不管不顾地向旁边扑去,从楼梯滚轮的感觉让萩原浑身难受,但那声暴鸣已经足够让他明白自己刚刚避过了什么。

      该死,他居然有枪!

      萩原扶着磕得生痛的额角坐起身时,抬头看见的就是金属枪管冰冷的反光。

      放下了电锯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阶梯上,他带着面具,萩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已经带上了恼怒的味道。

      栽了啊。虽然这样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划过脑海,但萩原研二还是调动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寻找着能够从枪口逃生的机会。

      “如果我现在投降的话你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

      这里搞不好真的和霍格沃茨有那么点联系,简直像是魔法一样。在几乎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时刻,又一次看到了难以理解之物的萩原忍不住这样想。

      他看到,有影子从空气中落下。

      双腿缠住男人的脖颈,影子化作有的着暖橙色头发的少女顺着重力将他向后带倒,翻身抓住了男人的头发,接着抽出了一柄朱鞘短刀。她一把握住刀柄,甩掉朱鞘,冷峻的刀刃霎时在昏暗的空间划过一道锐光。犹如骇人之物从手边嗖地奔出。杀气悉数聚拢在刀尖逐渐凝成一点。这把利刃仿佛针头般勉为其难地被缩短,仅仅伸展了九寸五分,便不得不向尖端收拢。刀尖刺入了男人的眼眶,贯穿了脑部,右手腕带着刀柄旋转,握在手中的刀柄变得潮湿黏腻。

      萩原茫然地注视着她将短刀收入刀鞘,置于右肋处,然后将视线转向了自己。

      “新人?”

      萩原研二处理了过多信息的大脑难以给出任何合适的回应,只知道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家伙换了一个。

      他想起倒在走廊的男人,无法乐观地认为自己脱离了险境。最终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只能讷讷无言。

      “你杀了多少人了?”

      “……什么?”萩原研二几乎是下意识的询问出声,接着反驳道“我怎么可能……”

      无法理解,那个男人,眼前的少女,这些家伙……

      “我明白了。”

      意识的最后是无法抵抗的巨力,和金属冰冷的触感,萩原隐约听见了本应躲藏在安全屋的,那位有着漂亮碧眼的女性的声音,像是在阻拦那掠夺生命的刀刃。

      萩原研二模模糊糊地想到。

      别跑出来啊……天还没亮呢。

      ————————————————————

      萩原研二捂着脖子猛然惊醒,惶然的大口喘息着,贪婪地掠夺着空气。手掌下的肌肤泛着温热的血色,喉间流动的是带着凉意的空气,而非腥热的液体,身上是被压出几道皱褶的睡衣,只有某次钢笔不小心甩上去的墨渍,眼前是因为太久没有操作而黑屏的电脑,自己熟悉的幼驯染趴在电脑桌上睡得正香。

      这是……梦?

      尖锐的疼感和窒息感还攀附在皮肤上,死亡的记忆那样的真实,身上不断地冒出冷汗。

      萩原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猛地灌下一杯凉水,才稍微缓过神来。

      现在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3:42。之前被搁置的记忆慢慢回笼,梦中的记忆却在缓慢地丢失颜色。萩原研二凝神开始梳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不,应该是昨天。自己记得是因为最近临近考试,虽然自己和小阵平的课业成绩很少需要额外操心,但秉持着端正的学习态度,自己今天还是拉上臭着一张脸的幼驯染去图书馆温书。

      然后作为辛苦学习的犒劳,小阵平在便利店买了些零食饮料,自己则在影碟店租赁了几张光碟,打算在宿舍开一场“恐怖烂片鉴赏会”。

      事实表明恐怖烂片的重点也是烂片,一开始还能笑一笑离谱的道具和特效,但无趣的剧情还是逐渐发挥了惊人的催眠效果……

      所以自己这是因为看恐怖片所以做了噩梦吗?

      因为看了那种粗制滥造的恐怖片?

      现在已经完全清醒的萩原研二能从那些朦朦胧胧的梦境片段之中找出不少完全不合理或不合逻辑的地方,甚至梦境之中的自己都有不少现在看来不太合乎逻辑的行为。但是……萩原回忆起那些出现在梦境里的人物,心有戚戚地又摸了摸喉间。

      死亡时的恐惧与窒息感还铭刻在心间,不曾消散,这样真实的体验,真的会是梦吗。

      萩原注视着窗外,远处的地平线已隐约可见温和的晨光。

      ————————————————————

      “我说,小阵平你还要笑多久啊。”萩原压低声音,手肘在桌下戳了戳从早上开始,时不时会突然露出笑容的幼驯染。“教授已经看了你好几次了哦。”

      “起码三天吧。hagi你居然被那种粗制滥造的恐怖片吓到做噩梦……噗。”说起这件事,没什么良心的幼驯染耸动肩膀,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不过这次倒是记住了用手挡一挡,至少没有再收到教授的灼热射线。

      萩原研二虚着眼挪开视线,决定暂时当做看不见这个黑心幼驯染。

      “所以——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梦。虽然是有很多奇怪的疑点,但正因为是梦,这一点反而很正常了。”笑话完幼驯染的松田阵平单手支起下巴,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萩原一本正经盯着黑板的样子,知道他心思压根没放在课堂上,接着继续低头在桌面下操作手机。

      “这个的话,我也说不上来……一定要说,可能是有点担心那个女生吧。”

      “噗,hagi你不会还想着会白天会有漂亮温柔的女孩子从梦里来报答你吧。”

      萩原研二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既然那么在意,那就去找呗。”松田随意地把手机上整理好的内容推给萩原。

      “先从医院开始,这是东京范围内全部医院的名单和官网地址。先通过照片把你记得的,觉得眼熟的那些挑出来,然后我们下午去现场勘查。”

      松田阵平语气平淡的安排好了行动计划,终于将视线放回了是不是往这边看过来的教授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动手中的原子笔。

      萩原眨眨眼,忍住了给幼驯染一个拥抱的冲动,发自内心的愉快冲散了梦醒之后那难以挥散的阴霾的一角。

      “嗯。”

      ——————————————————

      米花中央医院下午2:43

      松田阵平背着背包,手中捏着快要喝完的汽水,锐利的视线扫过大厅涌动的人群。在他身边的,是托着下巴,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楼层指示图的萩原研二。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十分钟了,在这十分钟里,萩原一直摆着严肃的表情一言未发。

      松田喝下最后的汽水,把易拉罐丢进了垃圾箱里。

      “没找到?”

      “没办法。”

      “门牌号呢?”

      “没看见。”

      “楼层?”

      “三楼?”

      松田拍了拍他的背,怜悯的说:“别用问题回答问题啊,hagi。”

      萩原则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毕竟梦里的楼层结构完全就是混乱的,这根本不合理嘛。”

      “在梦境追求现实感更不合理吧。”

      “确实。”

      “那只能慢慢去问了。”

      “是啊,走吧。”

      最后,两人以探望住院的同学为理由,依靠人见人爱的萩原同学,两人走遍了住院部的各个楼层,的确有几位黑发碧眼的女性,但她们都不是萩原在梦中见到的那位少女。昨天夜里也没有发生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更没有哪个灭火器惨遭毒手。

      最终,一无所获的二人只能踏着夜色返回宿舍。

      “怎么样,现在安心了吗,没有无辜的女性惨遭厄运,都只是梦罢了。”

      “啊,稍微吧。”

      “啧,我说你啊,别太操心了。只是梦罢了。”

      “是是,大概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只是梦罢了。”

      正说着,松田突然停下脚步,萩原疑惑地回头看向他。

      “我忘记买牙膏了。”

      “便利店刚刚已经路过了。”

      松田估计了一下,干脆的说:“几分钟就到了,你先回宿舍把水烧开吧。如果我喜欢的便当卖完了的话,今晚就只能吃杯面了。”

      “好吧,那我会诚心向便当之神祈祷的。”说着,萩原还似模似样地双手合十拜了拜。

      “应该向便利店之神祈祷才对吧。”松田阵平挥了挥手,转身向便利店走去。

      或许是萩原的诚心真的打动了便当之神,松田顺利找到了最后一盒自己想要的便当。在宿舍附近的便利店,负责结账的也是兼职的学生。和处理起人际关系得心应手的幼驯染萩原不同,松田阵平平日的作风和性格导致他与大多数同学都不怎么说得上话。

      所以当兼职的男学生真的向自己搭话后,松田难得回忆了一下这个人的名字。只记得应该是姓小林,结果自然是不熟,最后也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

      “说起来,今天萩原同学没有和你一起啊。”反倒是小林同学对这对关系相当不错的幼驯染有很深的印象。

      “是又去参加联谊活动了吗,真好啊。感觉总是能遇到可爱的女孩子来打听萩原同学的消息,我也想这样受欢迎啊。”

      或许是因为上午才调侃过萩原想着梦中的美少女会来找自己是在做白日梦,松田对这类话题难免有些敏感。

      “这样啊,那今天呢。”松田随口问道。

      “什么?”

      “我是说,今天说不定会有个黑发碧眼的女生来找hagi呢。”

      “黑发碧眼啊,这倒是没有。不过啊,今天确实有个可爱的女生向我打听过萩原同学哦,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呢。”

      “高中生……”松田心中突然冒出了某种古怪的预感。

      “是啊,就在今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我刚刚换班不久,她来店里问我‘认不认识萩原研二先生’。”

      “你怎么回答她的?”

      “嗯?我,我就说认识咯。啊,抱歉,这样会影响到萩原同学吗?”

      “她没问其他问题吗?比如hagi的去向,或者联系方式,专业或者教室之类的。”松田皱着眉追问。

      “没有,而且这种同学的隐私我也不可能说啦。”小林连连摆手。“她就问了那一个问题,之后就离开了……不过,她走之前好像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

      “对,因为有声音,还有闪光灯嘛。没看见她带相机,应该是用手机拍的吧。”

      古怪的预感越发强烈,松田不由攥紧了拳头。

      “那,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橙色。”男同学肯定的回答,接着忍不住问到:“怎么了,你们难道认识吗?”

      回应他的是松田的背影,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他便冲出了便利店。

      “欸?!等等,松田同学,你的东西——”

      ————————————————————

      比梦境的美少女穿越次元来现实中找你更可怕的是什么。

      萩原研二的答案是,来找你的是在梦境里杀过自己一次的美少女。

      萩原都搞不太懂自己是怎么被拽进巷子里,然后一把按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的。

      已经不是是不是女孩子的力气的问题了,人类真的能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吗。

      还是说自己其实陷入了像是盗■空间的梦中梦,而这里也只是荒诞梦境的一部分呢。

      但无论如何,萩原研二都没有就这样葬身于此的打算。

      虽然贴在颈边的熟悉的朱鞘短刀,让萩原觉得自己离梦境里的悲惨结局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萩原研二?”

      “是。”

      萩原谨慎而迅速的回答到。毕竟他还记得,在梦境之中,紧接在她奇怪问题之后的就是冷厉的刀光,他可不打算在这里重蹈覆辙,复刻一遍自己的心理阴影。

      “飞鸟井让我来找你。”

      “……是?”

      飞鸟井是谁啊?萩原研二眼神放空一瞬,然后便被刺目的白光刺激的眯起眼睛。

      这是闪光灯?……在拍照?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越发难以理解目前的发展了,但还是借着机会悄悄伸手向口袋摸去,试图够到自己的手机。

      白光逐渐暗淡,少女停顿几秒后,放开了萩原,站起了身。

      “你真奇怪。”她这样评价。

      你来说这种话,到底是谁比较奇怪啊!!!刚支起身的萩原研二听到这句话,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了一下,难以遏制内心的呐喊。

      紧接着,萩原研二又听到了对他个人而言,具有相当惊悚意味的场景。

      暖橙色长发的女孩子认认真真的对着坐在地上的自己鞠躬,用毫无波动的平淡语气对自己说着:“对不起啊,萩原研二先生。因为判断失误,在梦里把你杀掉了,十分抱歉。”

      “…………欸?”

      萩原研二在口袋里的手已经放在了通话键上,却因为少女突如其来的道歉没能按下去。萩原感觉自己此刻迷茫极了,根本没能理解任何迄今为止各种峰回路转的走向。

      萩原研二还没能思考出合适的回答,直起身的少女就已经开始为自己抗辩了。

      “但是,虽然说主要是我的疏忽是没错,但如果说完全都是我的问题肯定是不公正的!虽然我重新,严密的确认了一遍你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啦,但你会出现在那个梦里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之前出现过的家伙,我可一个都没杀错。”说着,少女还不爽的撇了撇嘴。

      听了迄今为止少女的全部发言,已经没能听出个所以然来的萩原倍感头疼。“抱歉,总之就是,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听不懂就算了。”

      “我觉得对我来说不是能随随便便就算了的事情啊,你不打算稍微解释一下吗。”

      “因为目前我也不确定应该向你解释多少,所以就干脆就暂时都不说了。”少女回答的堪称理不直气也壮,她歪着头注视着萩原研二。

      “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萩原研二先生你到底是仅限昨天的的意外,还是一个甩不开的长期包袱。”

      “那样的梦不止昨天一次?”

      “梦是一直存在的。”

      “所以,答案会在今天晚上的梦里揭晓。”

      少女稀奇的看着萩原,最后在萩原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在梦中再次相见了,你会告诉我真相吗。”

      “不一定。”

      “那如果我没有在梦中再见到你的话,你还会来找我吗。”

      “应该不会了吧。”

      “所以你其实完全没打算向我解释吧,道歉的诚意太差劲了。”萩原眨眨眼,指责到。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幸福,所以努力不让你知道不算诚意吗!”被指责的少女也鼓起脸颊,大声的反驳。

      “但人和人之间的想法是不同的,一无所知对我来说可算不上幸福。”萩原严肃的回复。“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作为受害者的我都有获得与我相关的那一部分真相的权力才对,不是吗?”

      “但是,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不重要吧。”

      “对我来说很重要。”

      “既然我们都坚持自己的看法,那我为什么要偏重你的想法呢。选择权应该在我才对。”一边说着,她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没错。”萩原也表示认同。“所以我有在努力说服你哦。”

      “这是说服吗?”

      “这是说服哦。”

      “这么说……你好像突然就不害怕我了。”少女突兀的插入了新问题。

      “为什么要害怕你呢。”

      “为什么不害怕呢?”

      “因为我是被郑重道歉了的受害人吧。”

      “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怎样才算故意呢。”

      “我觉得是就算吧。”

      “那我也只能是了。”

      “我没有撒谎。”

      “我知道啊。”

      “你知道啊。”

      “所以,我是很认真的。”

      “你们聪明人都是这样的吗?”

      “可能吧。”

      “真是的……好吧。那么,我和你约定,无论今晚结果如何,我都会在明日太阳坠落之前再次与你会面。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回答你的问题。这样的约定,能让你满意吗?”在进行了激烈且快速的思考后,苦恼的少女提交了新的解决方案。

      “当然。然后……”

      “还有然后吗?!”

      “不,我只是想问,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对话时总是你啊你的,很不礼貌吧。”

      “我……”一直有着相当鲜活表情的少女在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时却抿着唇,迟疑了片刻。“渡来晓,我是渡来晓。”

      “我明白了。”萩原看着少女,轻轻笑了。

      明明是自己气势汹汹把人抓进来的,结果一翻对话之后渡来晓自己却成了一退再退的那个。她无比清楚的确认了一点——萩原先生是个聪明又麻烦的家伙。

      怀抱着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憋屈感,她越过萩原走进小巷深处,在她彻底消失在那篇阴影之前,萩原研二突然提高了声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飞鸟井是她的姓氏吗?”

      “是——还有,萩原研二先生,你的话太多啦!”渡来拖长了声音,快走两步消失在了深处的阴影里。

      坐在只剩下自己的阴暗小巷,一直隐约压在心中的担忧终于被风刮落,看着慌张赶来的幼驯染,送上了轻松的笑意。

      “小阵平,我的运气好像真的不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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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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