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夏的七月》庐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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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介和水沢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变得亲密起来了。

　　这是体操部金子同学的供述，他这样发表自己看法的时候，其他的人在一旁无不笃定地点头肯定。如果说之前大家对亮介追水沢这件事只是抱持着心知肚明的态度的话，那么现下亮介和水沢的相处模式，让大家不得不正面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了。

　　最先明显改变的是水沢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和亮介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的水沢，最近就好像是大赦天下一样，不再闭关锁国。刨去平时就在一起的放学和打工，现在的水沢会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和亮介一起消磨掉。

　　其次，是本来该春风得意到处得瑟的亮介，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沉稳下来的性格。

　　作为和亮介相处时间最久，最有资格说话的东航，也在挠了挠头之后一脸不解地说“那小子最近的确是有一点奇怪啊。”

　　怎么说呢，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改变，但是让身旁的人就是能隐约察觉出来，亮介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像平时一样爱玩爱闹，开些不着调的玩笑，和水沢在一起的时候也极尽黏人缠人的功夫。但是，偶尔一个人安静下来的亮介，整个人都笼罩上让人说不明白的无法靠近的感觉。眼底，也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当然，这些改变对于体操部恋爱经验都少得可怜的众人来说，是怎么也想不通的。以他们的水平，暂时还是无法理解到这其中的九曲回肠的。

　　不过不理解不代表不关心。一直觉得愧对了水沢的信任的悠太，在经历过水沢对木山的事件之后，变得对水沢的事情特别敏感起来。一开始对于亮介和水沢的事情，悠太出于朋友的立场也不太好说什么，只希望朋友自有朋友福，顺其自然就好了。可是悠太也有自己说不出口的担心。

　　趁着这个中午亮介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迟迟没有来找水沢，悠太把水沢拉到天台上，正式地问了他有什么打算这样的话。

　　水沢愣了愣，想了一会才说，“我想给亮介一个机会。”

　　“可是你真的喜欢他吗！”

　　悠太担忧的问话让水沢也跟着沉默了起来。喜欢吗？不是不喜欢啊，但是为什么，没有办法直接地承认喜欢呢？的确是答应了亮介不再推开他，的确是相信了亮介的心意接受了他的喜欢，可是，自己的心情呢？

　　“悠太，究竟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呢？”

　　“诶？”被忽然问了的悠太不好意思起来，“你突然这么问，我也弄不太清楚啊……”

　　水沢把手撑在天台的边缘上，放眼望着远方的操场。“我没有和悠太说过吧，我喜欢木山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会和他怎么样。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就会有心跳的感觉。觉得他的身上有我没有、又吸引着我的部分。其实如果当时没有被发现，我也不会和他告白的。悠太，你明不明白，那种只属于一个人的喜欢？”

　　悠太顿了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亮介，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和他的关系，我没有办法把他当成是像你们一样的朋友，但是这种感觉真的是喜欢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办法放下亮介，没有办法抹去亮介为我所做的一切。”

　　悠太隐约听出了水沢话里的意思，“水沢，喜欢和感动不是同一件事。你不能因为你被亮介感动了，就觉得你自己喜欢他。”

　　“感动啊……如果我对亮介只是感动，事情说不定就会简单很多。”水沢苦笑，把手撑在了额头上，“悠太，我真的很乱，我真的不明白……”

　　悠太拍了拍水沢的肩膀，叹了口气到，“水沢，我想你还是想清楚会比较好吧。这样对你，对亮介都好。”

　　水沢脸上的苦笑仍未散去，“所以说啊，我才问你，究竟什么是喜欢？”

　　究竟什么是喜欢？和偷偷看着木山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感觉，不会有憧憬也不会有因为距离而产生的安全感，自然也不会有不安和忐忑。
　　和亮介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平静安宁的不得了，虽然会被他时不时的举动弄得尴尬又脸红，但是心跳的感觉呢？
　　如果说对木山的是喜欢的话，那么对亮介的又是什么呢？

　　“水沢！”

　　身后传来了亮介的叫声，水沢和悠太回过头，发现亮介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见他们回头，亮介比了个树杈，笑了笑，“哟，悠太也在啊。”

　　“啊。”悠太应了一声，看了水沢一眼，悠太说，“我先下去了。”

　　“咦咦，我好像打扰了你们的样子。”

　　路过亮介身边的时候，亮介笑着这样说道。悠太看着笑眯眯的亮介，余光又扫到了他腿边像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拖上来的物件一眼，“是我打扰了你们吧，走了！”

　　亮介笑笑的并不说话，挥了挥手和悠太告别。等悠太走了之后，亮介才冲水沢招招手，“拓酱拓酱，快来帮忙。”

　　收拾好心情跑过来的水沢，在看到亮介旁边的大型物体的时候愣住了，“你……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大沙发的？”

　　“嘿嘿，这你就不要管了吗！”亮介坏坏地笑，推推水沢，“你快帮我把这个抬过去啊，我累死了！”

　　水沢还想说话，奈何亮介已经自动自发地抬起沙发的那一头，水沢只好跟着帮起忙来。两个人合力把沙发搬到天台的中央，亮介这才脱力地往上一躺，软绵绵地呻吟道，“好累……”

　　水沢看着那个大沙发仍觉得不可思议，“你……你弄这个来这里干嘛？”

　　亮介睁开眼睛瞥了水沢一眼，一伸手把他拉在自己身边坐下。亮介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要打造我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嘛！以后来这里吃便当的时候会舒服很多啊！”

　　亮介信誓旦旦的话和压上来的重量让水沢哭笑不得，身下坐着的沙发的确是很软没有错，不过谁会在这种大热天特意跑到天台上来吃便当啊！

　　“在这里太阳会很晒。”

　　水沢无奈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就见身旁的亮介忽然把坐的好好的自己推到沙发的另一头，然后还没等自己抗议，亮介就把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整个人大喇喇地躺了下去。

　　小小的沙发并不能完全容纳手长脚长的亮介，所以亮介躺上去的时候半条腿还横在外面。水沢想说你这样不会更累吗？就被亮介拉过自己的手，盖在他的眼睛上面。

　　手轻轻地覆着亮介的眼睛，平日里看上去细细长长的眉毛，刺得掌心微微的痒。水沢并没有动作，只是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被蒙起了眼睛的亮介。亮介左扭扭右动动，在调整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才笑道，“看吧看吧，这样就不晒了嘛！”

　　——可是还是会很热啊。水沢想要吐槽，却说不出口。他清楚地明白亮介对自己的依赖，也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会给亮介带去什么。

　　会决定和亮介在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看到了淋着雨的失魂落魄的亮介。知道他一直以来的付出，不忍再去伤害他。被他打动了，就自然而然地想要试试看和他交往，看看能不能幸福。

　　没有心动的感觉的感情，真的能被称之为爱情吗？
　　自己真的是以喜欢为前提在和亮介交往着的吗？
　　被打动和心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吧。

　　水沢忽然觉得头疼了起来。心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说，“水沢拓，不要这么自私了。如果你没有想清楚的话，就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亮介给予的幸福。”

　　——所以，是不是真的如悠太所说，想清楚了，再答应和亮介的交往才好？

　　“亮介……”
　　“水沢……”

　　——不要这么默契啊。水沢苦笑，“你先说。”

　　“嗯！我是想说啊，好像还是有点热啊……”

　　水沢笑了，“那你还非要坐在这里吃便当晒太阳？”

　　“没关系嘛，虽然现在会很热，可是等夏天过去了就凉快起来了嘛。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这里纳凉了啊。”

　　“可是夏天过去了，我们就都毕业了吧。”

　　水沢的话让亮介一下子沉默了。水沢不知道亮介究竟是忘记了这一点，还是装作一直不记得。

　　名为不安的种子，恐怕不止埋在自己心里吧。

　　过了很久，亮介才叹息一样的笑了出来，“毕业了，就毕业了。以后……总是还有机会的。”

　　机会啊……机会会偷偷地藏在哪里，直到被人找出来呢？

　　水沢觉得原本就忐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亮介说着打算坐起来，水沢却下意识地把另只手也按在覆在亮介眼睛上的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敢看亮介的眼睛，原本想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来，内疚的感觉也莫名其妙地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遥远的天空高远而澄澈，顶楼的风中也带着属于夏天的热烈的味道。明烈的阳光照耀着眼前的景色，有些眩晕，也格外的清醒。

　　亮介不再动作，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水沢开口。

　　水沢不敢低下头，哪怕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亮介根本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亮介……”水沢顿了顿，“在亮介心中，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想和水沢在一起，想在水沢身边，不想把水沢让给任何人。对我来说，这就是喜欢。”

　　水沢忍不住笑了，亮介的喜欢霸道得就和不肯把心爱的棒棒糖让给别人的孩子一样。但是，他的喜欢却简单直白的不得了，是一眼就能看清，不需迷惑揣测的。所以亮介才能大声地说着喜欢自己的话，因为考虑的足够透彻，也足够清楚。

　　可是亮介越是这样，水沢就越是没办法甘之如饴的接受。想要赶紧弄清楚自己的想法，还有给亮介一个答案。

　　“再遮着我的眼睛的话，就要看不清楚拓酱了哦。”

　　水沢赶紧把手挪开，可是仔细一想亮介的话，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果然亮介笑着坐了起来，挤到水沢旁边，却也不看水沢，把视线落到远处，问道，“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怪怪的。”

　　“有吗？”水沢的心跳了跳。

　　“有啊。”亮介开着玩笑，“就好像，要一本正经地和我说分手似的。”

　　诶？水沢赶紧扭过头去看亮介，却发现亮介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怎么也不肯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他察觉到什么了吗？还是，不安的种子终于长出了新芽，破土而出了呢？

　　“亮介最近才是怪怪的吧。”

　　“哪有。”

　　“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笨~蛋~”亮介拉长着声音，连笑声都变得轻了起来，“拓酱在我身边，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水沢皱了皱眉，在他看来，亮介就是一个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也许是出于双生的默契，水沢一直觉得亮介这个人其实好懂的不得了。就比如现在，虽然他是在笑，可是声音里却找不出一点名为开心的情绪。

　　“好啦好啦，我们下去吃便当吧，这里热死了。”

　　像是给自己开脱一样的话，却让水沢一点拒绝的机会也没有。明明说要在这里晒太阳的人是亮介，最先提出要走的人也是他。最近的亮介很多变，情绪也一直起起伏伏。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水沢抱歉地想到。

　　离开的时候，身后的亮介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水沢没有听清，便疑惑着想让亮介再说一遍。亮介却只是笑着摆摆手，推着水沢向楼下走去。

　　和亮介一前一后地刚回到班里，就被大嗓门的东航叫住了。

　　“我说你们两个又跑到哪里腻味去了，快过来快过来，悠太这正和我们商量补习的事情呢！”

　　“补习？”亮介自然地把手搭在水沢的肩膀上，以拥揽着的姿势走了过去，“什么补习？”

　　悠太看了亮介一眼，别开视线道，“升学考试马上就要到了，我打算针对你、航和木山进行一次特别补习。虽然不知道最后这段时间能让你们的成绩进步多少，不过对于考试总是有帮助的。”

　　“诶诶，我的成绩很好哦才不需要补习。”亮介嬉笑着，用手臂勾着水沢晃了两下，“是吧是吧，拓酱？”

　　其他人望过来的似笑非笑的视线让水沢有些不自在，并没有正面回答亮介的撒娇，水沢看着悠太道，“补习总归是有些帮助的。什么时候开始？”

　　“当然是从现在开始！时间是不能浪费的！对吧，悠太！”东航说着挥舞着手中的练习册，开始喃喃自语道，“海——军——情——人——我——的——船——”

　　“你那个根本就没有用啦！背书不用脑子怎么行！”

　　“哈？！”

　　眼见着东航要跳起来去用十字锁喉功去修理吐槽的金子，悠太赶紧道，“就今天下午吧！叫上日暮里和火野，我们一起补习。”

　　“啊啊！队长！我绝对绝对不要和东君一组！”到底还是被东航钻着脑袋修理了的金子，哭丧着脸道。

　　“知道了。”悠太为难地应了一声，“航就和我一组吧。至于你们……”

　　“我当然是和拓酱一组啦！”亮介理所当然地笑道，语气却不容置否。

　　本来也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声的悠太，并没有想到亮介的反应是这样的严肃和正经。按照他和水沢现在在交往的关系，本来也是要把他和水沢分在一起的，不过还是忍不住会担心，恋人之间相互补习，效率真的能上去吗？可是看着亮介明明带着笑容却冷冰冰的样子，悠太只好把头转到木山的方向。

　　“好啊，金子给我补习就行，我没所谓。”木山说道。

　　“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天下午就开始补习。”

　　结果真到了补习的时候，悠太担心的问题果然呈现了出来。

　　因为土屋是一年级生完全不需要补习，所以加上了日暮里和火野之后，就每四个人坐在一起。说是补习，但其他人是在学习没错，到了亮介和水沢这里，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东航怅怅地望着一直在缠着水沢没个正形的亮介，捅了捅身边的悠太，悄声问道，“喂，悠太，是不是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

　　悠太顺着东航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地皱了皱眉。不管其他人看不看得出来，反正悠太清楚的很现在的水沢一副为难的样子。因为顾念着恋人的身份，所以大概是没办法对亮介说出太凶的话，只好一直纵容着亮介压根算不上是在学习的行为。

　　看着水沢一副为难的样子，悠太也跟着疑惑了起来。如果是之前的话，水沢就算再怎么纵容亮介还是会说亮介两句的，但是现在的状况却很奇怪，就好像一直在让着亮介一样，不论亮介说什么做什么，水沢都只有接受的份。

　　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吗？还是水沢开始钻起牛角尖，迷失了方向了呢？

　　终于看不下去的悠太，决定推朋友这一把。忽然站了起来，拿出了平时在体操部才会有的威严，悠太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亮介，你和木山换一下。”

　　“诶？！”

　　悠太这一句话一开口，水沢亮介木山和状况外的东航发出了齐齐的惊呼。

　　“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补习的吧？亮介，水沢，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觉得你们两个分开来学习效率会高一些。”

　　“我说啊，悠太你会不会管的太宽了一点……”亮介冷冷地反驳道，声线里却藏着细微的颤抖。“再说了，为什么要是木山啊？航也可以啊！”

　　“诶诶？我？”忽然被点了名的东航完全没发现这其中的波涛暗涌，挠了挠头东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是比较想跟着悠太补习诶……”

　　夹杂在腥风血雨中，东航这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话很快被忽略掉了。悠太迎着亮介的视线，“你的文科很强，根本不需要水沢给你补文史方面的内容。相对于你比较弱的理科，金子是最合适给你补习的人选。至于木山，正好可以让水沢和他互补。”

　　“啊啊，那个……我的理科也不是很好啦……”被点名的金子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被扯入了漩涡中，苦着一张脸弱弱地解释道。

　　当然还是被无视了。

　　“互补什么的，够了吧！”亮介像是被踩中了痛脚一样，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喂，我说啊，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了！”水沢打断了亮介的话，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水沢抿了抿唇，视线略过了讶异的亮介，终于落在了悠太的身上。“我知道了，我来给木山补习。”

　　“水沢……”亮介愣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水沢。

　　“够了，亮介。”水沢低下了头，“现在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亮介怔怔地看了水沢好一会儿，才自嘲地笑了笑。原本掺杂着愤怒焦虑不安情绪的眸子，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而后，变成了一潭死水。

　　抓起书踢开桌子走到木山身边，亮介似笑非笑，“请吧，木山。”

　　木山沉默着看了亮介一眼，不动声色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亮介换了座位。

　　“现在，可以好好学、习、了吧？队长？”虽然带着笑，但谁都知道处于爆发边缘的亮介，故意在学习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也刻意无视了，旁边水沢望过来的视线。

　　并没有理会亮介的挑衅，悠太重新坐了下来，“继续吧。”

　　气氛当然没有办法再继续，各怀心思的众人表情不一，最惨的莫过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金子。

　　事实上水沢也并不好过。

　　但是他几乎在悠太说出让亮介和木山换位置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悠太的意思。悠太的想法，是想快刀斩乱麻，让自己更快考虑清楚和木山之间的事情的吧。虽然对于悠太无异于火上浇油的做法有些无奈，但水沢不想否认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因为一直习惯了逃避，才没有办法真正的和木山接触，也没有办法认真考虑自己对木山的心态究竟是怎样。眼下这个补习的机会虽然压根就算不上是什么，但水沢认为也足够让自己试一试现在的自己究竟对木山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可是，让水沢意外的是亮介的态度。虽然知道木山一直都是两个人心头上的那根刺，不过之前亮介就算吃醋也不会到这么难看的地步的。刚才的亮介，就好像完全没了理智一样，愤怒的让水沢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冲上去揍悠太。但是亮介当然没有，他早就不是那个冲动的月森亮介了。他只是再也不看悠太，再也不看金子，甚至是再也不看水沢。

　　他难过的就好像被全世界都背叛了。

　　水沢明白现在并不能心软，对亮介也是，对自己也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水沢把木山的练习册拉到眼前，低声解释道，“这一题的话，其实是……”

　　木山应了一声，也凑了上来。两个人一下子离得很近，近到让水沢没有办法忽略身旁的他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强烈的，身边的人是木山龙一郎的这个感知。

　　是木山啊，自己喜欢了三年的人。他正以自己想都不曾想过的距离坐在自己身边。时光好像一下子倒回到第一次看到木山的时候，那时他站在樱花树下，抬起头来怅然若失地看着漫天飞舞的樱花。明明是很违和的场面，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为什么那个人的脸上会露出那样寂寞的表情呢？

　　可是记忆回去了，心情呢？水沢原以为自己会怦怦跳个不停的心，事实上也只是安安分分地停在它该在的地方，并没有做超过负荷的工作。

　　果然，已经平静了很多了吧。

　　喜欢的心情，其实并不能停留太久。多数时候，就像是自己在和自己恋爱一样，信誓旦旦地说着我很喜欢的话，其实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只说给自己一个人的耳语了。

　　那渐渐变成了只属于自己的心情，或失落或美好，都变成了回忆里的一部分，是用来证明青春存在过的痕迹，而并非那些认定了就不会再改变的事实。

　　果然，喜欢木山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与他无关。从开始到结束，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决定。

　　“那这里……”木山指着一道题开口询问，声音里有些迟疑，但大多数还是认真。

　　哪怕是听到了他近在耳畔的声音，也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啊，这就是木山龙一郎的声音”这样了啊。水沢因为自己的释怀而微微地笑了起来，一直以来压在心口上的负担，终于能缓解了一些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己对亮介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了吧……

　　结果才刚想到亮介，教室的一角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踹桌子的声音。

　　金子的眼镜都快要吓歪了，扭曲着一张脸无声地控诉道，“饶了我吧……”而他身边，就是刚刚把桌子踹翻了的，此刻正冷着一张脸，怒不可遏的月森亮介。

　　“喂，亮介，你干嘛……”东航皱着眉头说道。

　　亮介冷笑着站起来，踢开碍眼的凳子走到水沢面前。定定地看了水沢好一会，亮介才问道，“在天台的时候，你没有听见我问你什么对吧？”

　　“水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毫无温度地说完之后，亮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被问傻了的水沢怔在座位上，觉得心头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大块，剧烈地疼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