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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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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嗓音幽然，一如鬼魅，平头少年僵在原地，心跳猝然停滞，血液瞬间凝固，顿感一阵头皮发麻，丝丝缕缕一路往下，连带着脖颈，脊背也阵阵发麻。
此刻的平头少年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明明对方不过是个柔弱少女，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动弹不得。
“怎么，这就怕了？”
苏玉娇瞥了眼他颤抖的手说道。
“再跟你说一件事，我现在还未满十四周岁，就算杀了人也不用坐牢。”
随着脖颈处的威胁越发进了一步，汗水悄无声息地浸透脊背处的衣服，即便他不想承认，可身体对恐惧天然的反应使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的，他是真的怕了。
“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负我们学校的同学，我就杀了你。”
苏玉娇直勾勾的盯着他，说得极其认真。
女孩平静的声音居高临下，像电视剧里阴狠的大反派，让他有种迫切想要跪地求饶的错觉，恐惧最终化作一股清流从眼角溢出，喉咙微微发烫，极力忍下了想要啜泣的感觉。
“听明白了吗？”
反派发话了。
“明白了！”
平头少年红着眼眶，哽咽着微微点了点头，苏玉娇随即放开了他，少年见状立即从她身边逃似地弹开。
他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脖子，脸上尽显委屈，他畏惧地看了眼苏玉娇，脚下不自觉往后退。
“老大？”
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个小混混还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在这短短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玉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平头少年立刻脊背一僵，随即忿忿地手下说道：“我们走！”
“可是老大，钱呢？”
平头少年瞪了他一眼。
黄毛少年显然不明白他老大眼神中的警示意味。
“快走！你不要命啦！”平头少年拉着他逃命似的跑开了。
出来混了这么久，见过不要脸的，还从没见过不要命的，这女的怕不是个疯子吧！
苏玉娇见他们落荒而逃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三月的风，带着和煦暖意，从青瓦白墙间穿行而过，飘向了枝头树梢。
枯黄的树叶随风凋零，露出枝头崭新的嫩芽。
暖风掠过头顶，苏玉娇却在一瞬间感到脊背发凉。
心跳突然间失去规律，变得慌乱无比，有什么东西从脑海深处悄然滋生，它静悄悄什生长着，带着绵密的刺，一点一点缓慢地爬向了四肢百骸。
“苏玉娇，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脑海里一个严厉的声音责问道。
“苏玉娇你是不是疯了？你威胁他？他还未成年，他是个孩子！你居然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年去欺负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苏玉娇你是不是想杀了他？”
“苏玉娇你刚刚是不是有那么一刻想要伤害他？”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你想犯罪吗？”
“你知道你这是在犯罪吗？”
“你想把你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亲手毁掉吗？”
“苏玉娇你就是个坏人，这些全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
平头少年惨烈的哭喊，从脖颈处喷涌的鲜血，血肉模糊的头颅，以及瞪着天空血色的眼球，一幅幅侵入画面合成动态的影像落在视网膜前，眼里的世界一片猩红。
鼻腔里涌入的血腥气味让她晕眩，她几乎能感受到刀尖刺入皮肤下的真实触感，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惶恐。
“你是不是想杀了他，你这个坏女人！”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吓唬他！”
“不，你就是！你想毁了别人，再毁了自己！”
“我没有！”
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黑一白的两个自己，她们极力争辩着，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发了疯似的扭打，撕扯，似要将她的灵魂扯成两半。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耳边的声音喋喋不休，苏玉娇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老天！求求你放过我！”
眼泪大颗大颗滴落，裹着尘土渗进了泥里。
这一刻，所有恐惧，自责，愧疚以及委屈纷至沓来，无法抑制的复杂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冲击着她理智的防线。
她无助极了，只能拼命地道歉，卑微地求饶，为她所犯下的“过错”，为她的思想，为她的过去，以及为她的存在。
就像虔诚的基督信徒，一遍又一遍地乞求她的主赦免她的原罪。
“同学，同学？”
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响了很多遍，有人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一切令她疯狂的幻像戛然而止。
小船静静躺在深蓝色的大海上，海面平静无波。
“同学你怎么了？”
来人是个大叔，穿着学校统一的保安制服，他看着她，一脸关切。
苏玉娇瞪大了眼睛，用无辜的眼神回应着他，微风吹干了眼泪，眼睛周围只留下淡淡的红色。
“我…我没事。”
声音特地放轻，好掩盖她的异常。
苏玉娇平静地站了起来，她抬头，看见了保安大叔身旁站着的林青彦。
他的校服脏兮兮的，看上去有些狼狈，额头上全是汗，原本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鼻孔微张，似乎还在缓解运动后的紧张。
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过多表情，苏玉娇扫了他一眼，垂下了眸子。
由于担心他们再次遇到危险，保安大叔护送他们往前走，一路上问了他们很多问题，都是林青彦在回答。
苏玉娇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安静地走着，直到出了巷子，保安大叔见大路人多，就让他们自己回去了。
身边只有林青彦，两人性子都很安静，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少年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身旁的女孩，眉间露出一抹愁色，心里踟躇着想要说些什么。
“那个……”
少年缓缓开口，叫住了她。
苏玉娇站在一旁，疑惑地看着他。
“你…”少年似乎鼓足了勇气，对她说：“你别害怕了。”
少年真挚的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苏玉娇注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可她看不太真切。
混沌的脑子里像是涌入了一丝清明，使她压抑的神经得到片刻缓解。
回家之后，苏玉娇像往常一样淘米洗菜，烧火煮饭，听着家人们说说笑笑。
夜幕悄无声息降临了，苏玉娇呆在房间里，她知道她的黑暗也降临了。
平静的海面起了风，天际线上，远远地飘来一抹暗色，天空仿佛被墨色渲染，漆黑一片，乌云滚滚而来，沉沉地压向海面。
海面发出低声的怒吼，深蓝色的大海逐渐由蓝转黑，变得阴沉可怖。
负面的念头犹如一把深埋体内，带着倒刺失控的利刃，每动一次，利刃就进扎一分，一下接着一下，搅动着五脏，带出血肉，让她痛彻心扉。
大脑因极度的痛苦而缺氧，苏玉娇蜷缩在角落里死死抓住床脚，一股溺水般的强烈窒息感让她无法呼吸。
她仰着头，微微张开了口，像一条冲入沙滩的鱼，奋力地汲取着氧气。
狂风呼啸着，海面上卷起万丈高的浪，浪潮汹涌澎湃，一浪高似一浪，全都争先恐后向着小船袭来。
她在心里悲哀地想着，如果能结束这一切，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失控的情绪更像是不可抗力，一如预料之中地冲垮了她理智的大堤。
小船被巨大的浪潮掀翻，绝望地在大海里漂流，时间在痛苦中被延长，小船不知漂了多久，终于在海滩上搁浅了。
风暴过后的大海笼罩着一层灰色的浓雾，再次复归平静。
天终于亮了。
苏玉娇被闹钟唤醒，开始起床穿衣，昏暗的灯光下，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在镜子里闪过，人影消失，留下一片虚无。
苏玉娇一如往常地上下学，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度过那个漫长的夜晚。
刘丽娟发现了苏玉娇这两天有点儿不正常，她似乎比之前更呆了，像一个幽灵，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又像三魂丢了七魄，谁叫也不搭理，什么事也不顾。
期中考试的成绩陆续出来了，刘丽娟考得很好，语文73，英语69，最难得的是数学居然破天荒地考了个82，这是她有史以来数学考得最好的一次。
这个分数回家应该不会挨打了吧，一想到这儿，刘丽娟心里乐开了花，可更令她开心的是，许婕发试卷下来的时候气得发青的脸。
这次考试全班考的最好的不是许婕，不是黄微微，也不是刘文静，而是那个曾经成绩差到垫底，不太合群的孤僻女孩苏玉娇。
说实话全科满分这种成绩发生在苏玉娇的身上，看起来就很魔幻，赵云霞觉得这事不可能，于是在当初批改试卷的时候就判定她是作弊，心下打算等家长会的时候在公布这个情况。
可在试卷改完之后，她就被叫到主任办公室里去了。
教导主任坐在办工桌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桌上还摆着苏玉娇的满分试卷。
赵云霞自然是知道主任的意思，但她教书十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主任对她这么严厉，心里莫名地一阵委屈。
她只好解释道：“主任，您不知道这个苏玉娇从前的成绩有多差，语文数学几乎次次都是踩在及格线上。”
没有哪个差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成绩提高成这样，这在她的经验来看，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好，那我要问问你了，这个苏玉娇从开学到现在考了几次满分？”
教导主任睨着她的脸，气势逼人地等着她回答。
“呃，好像……次次都是满分。”迎着主任锐利的目光，赵云霞的头越来越低，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赵老师啊！”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露出失望的神色：“你教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用这么老旧的思想去思考问题呢？我知道你是优秀教师，为学校带出了很多不错的苗子，我也知道你讨厌差生，但是，你看看这个苏玉娇，你说她作弊，就算是我们失察，让她作弊成功，她作弊一次拿了满分，她次次考试次次都作弊？还次次都拿满分？你把我们学校老师当什么了？”
教导主任越说越气，桌子一拍，赵云霞吓了一跳，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哪个差生能一夜之间成为天才，同样地，也没有那个差生次次都考满分。
赵云霞无奈地点了点头，拿着苏玉娇地卷子，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办公室。
一般的考试年纪是不排名的，可这个周末就是家长会，为了让家长们对自己孩子的学习成绩有更直观的了解，学校会在公告栏里贴出期中考试的成绩和排名。
第二天，公告栏里就出现了六年级期中考试的排行榜。
全年级8个班，共有473名学生，苏玉娇的名字赫然排在了榜首，与她并列的还有一个名字。
刘丽娟拉着苏玉娇挤进乌泱泱的人群中，站到了排行榜前，两人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阿娇阿娇，我296名诶，这下我终于不是垫底了。”刘丽娟拉着她的手兴奋地说道。
“阿娇你看，你是第一名！你好厉害啊！”
刘丽娟指着榜单最上面的一条名字，激动地抱起苏玉娇，眼里满是星星。
“你看，你旁边还有一个名字，叫啥名我看看，哦哦，是林青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