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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要是敢在这时候命令我,我能把你打到半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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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训练结束,丁简一坐在板凳上,她把裤子挽起来,挽到了膝盖以上,一双淤青满布的腿,都回忆不起之前白皙的样子,用指腹轻轻一按,疼得钻心。目光落在手上,一双手也好不到哪儿去,上午进行了多人扛木头训练,为了锻炼耐力和协作能力。手和脖子被木头的表层硌得生疼,但又不能放下,不然害的是队友。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团支部宣传委员走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说,“马上要国庆了,上面要求我们新兵连出十个节目,希望大家踊跃报名。”说完,她便转身走了,留下宿舍里沸腾一片。
时间好快,进新兵连已经快一个月了,宿舍的人早已打成一片,各个面红耳赤地讨论着国庆表演节目。
“简一姐,你表演什么?”李茹凑过来问。丁简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想好,估计像我这年纪适合跳广场舞了。”李茹听后笑了,“你还年轻着,别给自己找偷懒的理由。你之前学过什么?”
丁简一仰头回忆,“小时候学过中国舞、芭蕾舞,稍大一点儿学过拉丁舞、爵士舞,还学过什么来着?”李茹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叹,“简一姐,你这么多才多艺!”
“对了,还学过唱歌。”说完丁简一才把头放下来,她看着李茹一脸崇拜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在脑子的回忆一股脑儿地在嘴里形成文字,然后再配音发出声来。她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我学东西都是半罐水,没有一样精通,都是学一样废一样,后来干脆全废了。”
“你太谦虚了。要不,你报名唱歌吧?唱歌简单,不用废太多精力。”
听见唱歌,丁简一急忙打住,“我唱歌可不鬼哭狼嚎吓人多了。”
“你不是学过吗?”
“你相信我放弃学唱歌是因为被老师劝退吗?”
“真的?”
丁简一坦然地耸耸肩,“大概是我八九岁的时候,我学唱了半年,但总找不到老师给的调,而且和其他同学的调差很远,老师就觉得我是在故意捣乱,可我明明唱得很认真。后来老师就向我爸告状,说我不是诚心想学唱歌,既然学不好就别浪费钱了。”
“真的吗,你的老师当真这样说?”李茹一脸诧异。
丁简一点点头,接着说,“我的那位老师估计是位缺心眼,因为她选在放学的时间告诉我爸,而我当时就站在她身后,她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结果说完她还给我爸打眼色,让我爸别告诉我。哎,谁知我爸是位藏不住话的人,等离开音乐教室,他就给我说,‘简简,你们老师说你唱歌不好听,我们可以不学了,开不开心?’
“我喜欢的课上不了了,我还能开心?”说着丁简一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
“然后呢,你就不唱了?”
“怎么可能?我在家里唱,只要我爸妈不在家,我就放声歌唱。因为那两口子说我唱歌是噪音污染,我呢,作为孝子,就尽量少污染他们。”
李茹听后笑得一脸灿烂。这时班长洗簌完回来,李茹扬头问了句,“班长,国庆汇演你打算表演什么?”班长听后腼腆地垂下头,“我没有才艺,我当观众就好。”
“不行,我们是一个班,要表演就一起上!”
“对对对!”李茹的意见瞬间得到全寝室响应,然后一个个就开始出谋划策。丁简一抱膝坐着,她看着眼前的热闹,不由地露出了微笑。
几日后,丁简一在部队流了第二次眼泪。
那天傍晚加练结束,丁简一走到直升机滑降项目的训练机下,她抬头看了一眼,走在一旁的单柏希便问,“想试试?”
“不想。”丁简一摇着头,但目光没有离开。
“不,我觉得你想。”
丁简一没有说话,单柏希爬上训练机,他迅速穿好滑降装备,然后站在训练机门口,左手扒着舱门,向下问,“丁记者,你想看我用什么姿势滑下?”
站在下面的丁简一听后来了兴致,她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单柏希扳着手指说,“有抱滑、坐滑、倒滑等等。”
“我选D,最帅的姿势。”
单柏希听后把右手收回插在腰上,“你这是在为难我,我做什么姿势不帅?”
丁简一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然后就看见单柏希直接单手抓着绳索从上面跳了下来,稳稳落地。把丁简一看呆了,她木讷地鼓了鼓掌,“酷哦!”
“帅吗?”
丁简一点点头。
“想试吗?”
丁简一中蛊般地点了点,她甚至还带点兴奋,嘴角咧出了笑意。单柏希得逞似的咧了咧嘴角,抬头看着正往上爬的丁简一,小声说了句,“一会儿别吓得哭鼻子。”
爬到快一半时,丁简一的灵魂像是突然归位,她被眼前的高度吓清醒了。丁简一扭头看了看又抬头向上望了一眼,此时的她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四肢开始发软。
“往上看,别看下面!”单柏希在下面大声吼着,然而丁简一停在半途,无动于衷,她把自己慢慢地蜷起来。单柏希见状只好快速地爬上梯子,他停在丁简一旁边,“继续往上走,我在你身后。”
“可...可是,我想下去。”丁简一声音颤抖地说。
“作为军人,没有‘退缩’二字,只要迈出第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单柏希说着,丁简一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严肃的表情唬住了,于是忍着内心的委屈,一步一步继续往上爬。
终于进入训练机,单柏希帮丁简一穿好滑降装备,然后领着她走在舱门口。丁简一往下探了一眼,然后死死抱住单柏希的胳膊,此时她管不了什么上级和下级以及“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问题,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活命。
“松手,听我口令!”
“我...怕。”
“怕什么怕,死不了!”
丁简一怯弱地抬头看了一眼,单柏希严肃的脸上,额角的汗一颗一颗地往外滚。虽然已是傍晚,但盛夏的傍晚气温依旧很高,而训练机舱内的温度更高。丁简一想快点逃离这是非之地,她快热得受不了了,贴身衣物早已湿透。
然而离开的方法只有一个,滑下去。
这时有几位老兵从下面经过,被单柏希叫住。丁简一见状急忙松手,她迅速与单柏希之间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心里小声咒骂,“做个人吧,出糗还找观众。”
单柏希指挥着下面的人,随即从下方传来,“报告!准备完毕!”单柏希朝丁简一扬了扬头,“来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丁简一没有说话,她憋着一股劲儿,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单柏希,满是怨恨,身体像木桩似的,听由单柏希摆布。
丁简一两腿发软地站在舱门,单柏希看了眼说,“你选择倒滑吧,你这两条装了马达的腿,抱滑下去也站不住,跪在地上多丢人。”丁简一想了想,好像有道理,但她仍在上面犹豫了许久。单柏希忍不住一声令下,“在军队,时间就是生命!要是上了战场,你这身上就是挂了几条生命。倒数三个数,按照刚才我说的做。”
“三!二!一!”
这对丁简一来说是最可怕的声音,每次一听见,她的身体就会不听使唤地“赴死”。单柏希拉着丁简一腰部的绳索,控制她往下倒的速度,“好,很好。现在两脚缠住绳子,开始下滑。”
丁简一紧闭双眼,慢慢放轻手上的力度,身体开始下滑。
傍晚的热浪一阵接一阵地袭来,把丁简一裹在热浪里,脸涨得通红。周围听不见一点儿声音,脑子嗡嗡地响,是紧张造成的短暂的耳鸣。
“好,拉!”
听见声音,丁简一才知道自己已经接近地面了,她用右手握紧绳子,然后放下双腿。脚刚一落地,她便背过身去。几乎同时,单柏希从旁边的绳索倒滑下来。他挥了挥手,让几位老兵悄悄离去。
老兵走过后,单柏希绕到丁简一面前,丁简一埋着头,他便蹲下身,声音柔和地问,“怎么,哭鼻子了?”
“没有,眼睛进沙子了。”声音里满带着哭腔。
“想哭就哭,他们走了。”
单柏希话音刚落,丁简一就蹲下把头埋在怀里痛哭,肩膀轻微地上下起伏。
“丁简一?喂,丁简一,真哭了?”
丁简一没有抬头,她抽噎地说,“你要是敢在这时候命令我,我能把你打到半死。”单柏希被这毫无杀伤力的恐吓给逗笑了,他站起来,看着蹲在地上的丁简一,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暖意。
“哭我也不会把电视让给你!”
小时候的丁简一特别飞扬跋扈,即使是比她小6岁的弟弟,而且单柏希还是客人,丁简一都不肯让一步。她叉腰的样子,像位女战士。
没想到20过去了,曾经在单柏希眼里像位女战士的人也会哭鼻子。他看着丁简一的背影,觉得时间像一块压缩饼干,他们这么快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