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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崩坏世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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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军区的路上,车流量大了起来,车载广播上播放着最新新闻。
“各地区不断增加蜘蛛病患者,解药至今仍未研制出来,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不要盲目寻求偏方,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最新消息,西城灞河边昨日发现的尸体突然失踪,据知情人士爆料,该死者生前为蜘蛛病患者......”
颜缚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这种新闻在此刻放出来......或多或少在扰乱人心。
回到军区,天已经黑透了,小兵见到颜缚声报告他上级长官现在要求见他。
颜缚声对谈话的内容已经猜了个□□,无非是颜卓让人说的。
进到办公室,陈大校笑眯眯地看着颜缚声,打趣道“回家了一趟,怎么了?你父亲给你介绍对象了?”
颜缚声淡淡看了陈睿一眼,没有接话。
不过也确实说对了一点......
陈大校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态度,便直截了当地说。
“猜你也知道了,现在派你去监督监督西城军区的情况,那里管理层越来越不像样,该整治整治了,再顺便调查一下这件事。毕竟和你家认识多年了。”
颜缚声挑了挑眉,“效率低下成这样了?查案不是由专案组负责吗,怎么也轮得到我插手了?”
陈睿也不恼,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自己叼在嘴里一根,递给颜缚声一根,他笑了几声。
“你在,质量会更高一些。”
颜缚声没有接过烟,这倒是让陈睿愣了愣。
“戒了?几年前你刚来部队的时候可是天天偷着抽烟啊。”
“抽烟缓解不了我任何的负面情绪。”
颜缚声收拾好批假的文件,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他的脚步声随着高大的背影在黑暗之中隐没。
陈睿在烟雾中望着他,没有人见过颜缚声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好像从来到这里那一刻,他就被数不尽的黑夜围绕着,至此不眠不休地逼迫自己强大,也逼迫自己孤单。
都是18岁的孩子,但是他,却好像比别人多背负了一个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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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雪后,冬日的阳光落在窗台。
纪秋将一把小青菜从水里捞出来,然后排列成一捆准备切碎。
在客厅里充电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纪秋随便抓来一个抹布擦干净手,不急不慢地接起电话。
“小秋,那边来人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透着一丝慵懒的气息,低沉的声线如水一般,明明是在说正事,却流露出丝丝风流,也有些许暧昧。
“嗯。”
纪秋应了一声,拔下充电器,歪着头,手机夹在头和肩之中,双手在冰箱里搜寻着。
“哼,我也没想到,这群老头来的倒是快,果然富人还是惜命呀~”
纪秋没有接他的话,岔开了话题。
“我马上炒菜了,你什么时候到?”
“10分钟!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想我呀?”
对方的语调上扬,显然是很高兴。
“没有,只是要你顺路帮我买几个香菇。”纪秋给他泼了盆凉水。
不过对面也不恼,无奈地说“遵命,大人。”
十几分钟后,楼道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刑爻换了拖鞋,提着一兜香菇还有一袋子饮品一步三摇地走进厨房,并且自觉地挑出几个香菇放在水里冲洗干净,切成几块。
干完这一系列工作之后,他蹭到纪秋身边,把头搭在正在炒菜的纪秋肩上。
纪秋手上忙着翻炒,没工夫推开他,便缩了一下身子,侧过脸,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头,头发因为许久没修,成了没有型的狼尾,黑毛衣衬得皮肤白了许多,一双丹凤眼上挑,说不出来的风流和轻佻。
纪秋用眼神警告了他,让他乖乖站到一边。
刑爻举起双手投降,眼里露出一点点委屈的意味。
“我都给你效劳跑腿了,还不让我收取一下报酬。”
“盛米饭去,傻站着干什么。”
纪秋不理他刚才的一番诉苦,继续差使刑爻。
“好吧好吧,谁让我妻管严呢~”刑爻手里忙活着,嘴上依然不饶。
见纪秋马上要一铲子拍自己脸上了,才不服气地闭上了嘴。
两个人效率很高,没多久,饭菜就上了桌。
纪秋摘下小粉红碎花围裙,看了眼在桌子前已经坐好等自己开吃的刑爻,又从他提的饮料袋里拿出了一瓶酸奶。
“吃吧。”他喝了一口酸奶,淡淡说道。
刑爻夹了几块糖醋小排塞到嘴里,纪秋吃了几口香菇炒青菜。
“你在电话里说很多人都来这里了?”他问刑爻。
“我觉得不像,现在只是死了个李泽兴,不至于一下子都来,但有人肯定坐不住了。不过,他有多少几率是奔着买药来?”
纪秋认真地想了想,他思考的时候不会直视人,睫毛也轻轻下垂。恰好一束日光照在他侧脸,活像神界里走出的天使。
这幅画面勾的刑爻心痒痒,于是他暗戳戳地用脚尖蹭了蹭纪秋的脚踝,有点撩拨的意味。
纪秋完全不吃这套,抬起眼,桌子底下的脚狠狠踢开刑爻,嘴上平静地回答。
“百分之七十的可能。颜卓那老狐狸,惜命,所以他要确保万无一失,他想在蜘蛛病里苟活着,就必须买药。”
刑爻吃痛地收回腿,摇摇头,“不保险,他没办法确定你的药会治疗好这个病,甚至有可能觉得李泽兴的死是因为你的药。”
纪秋轻声笑了笑,耸了耸肩,“不过确实因为我的药啊。”
然后他补充道,“正是因为如此,这是一个无法确定的命题,有可能是吃了我的药死了,有可能还没来买药的时候就死了,还有可能是吃完药之后好了再出了意外。”
“那么这样看,因为我的药而死的概率仅占三分之一,作为商人,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会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那么由此看来,即使我的药有可能会害死他们的性命,但对于他们是未知的,他们完全可以派一个患了病的下人来代替自己的死亡。毕竟在那些人眼里,除过自己以外,别人的生命算不了什么。”
刑爻挑挑眉,“你这是薛定谔的药。”
纪秋收回目光,安静地吃饭。
过了一会儿,刑爻问:“那这次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颜卓不会亲自来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必要去迎接他没用的棋子。”
一顿饭后,刑爻自觉地承包洗碗工作。
纪秋倚靠在橱柜边,喝着刚才没喝完的酸奶,静静地看着他。
“你这几天应该不去上班了吧?”刑爻侧过头问。
纪秋点点头,仿佛知道刑爻下一秒要说什么,于是他咽下酸奶。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
不是纪秋自信心爆棚,只是确实是这样的,那些外来人可以通过无数种方法打听到药店的位置,但他们绝对不会知道这个居民楼。
虽然如今科技很大地进步,通过对毛发进行DNA采样就可以判断分析,包括人的外貌,性格,从而预估人的下一步选择。
但再怎么说毕竟只是推测,人的性格复杂多变,狡猾的人更是不在少数,通过简单的性格分析是无法做出绝对的判断。
何况一场大雪的降落,纪秋的来去早已销声匿迹。
刑爻拿出湿漉漉的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胡乱甩了甩手上的水,刚好落在纪秋的脸上。
纪秋:......
故意的没错了,纪秋上前一步,揪着刑爻的耳朵,毫不手软。
“疼疼疼!!秋秋,小秋,松松手,好疼!!宝宝,老婆,松一下手!”
纪秋的脸色更黑了。
刑爻弯着腰,被揪着耳朵,嘴里还不得闲。
“你是不是就想听我叫你宝宝,所以才不松手的啊~好吧好吧,那我多叫几遍就是了!”
纪秋一下子把手松开,推开凑过来快要贴上自己的刑爻。
“上你班去,再满嘴胡话,以后就不要来家里吃饭了。”然后气呼呼走了。
他转身的那刻,刑爻眼里被落寞所占据,但很快,他便收起了所有情绪。
拎上包,在玄关喊了一声,“那我走了!”
进房间的纪秋没有回话了,估计是睡了。即使没有睡,也不会等到他的回话。
刑爻其实已经习惯了。只是今天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正要离开,纪秋从房间里出来了,自己穿着厚厚的棉袄,冷漠地丢给他一副黑色皮手套。
“你的手,再不戴手套,就要裂口子了。”
纪秋换好鞋,戴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怕他误会似的补充道。
“我去巷口扔垃圾。”
刑爻呆愣愣的,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纪秋已经提好塑料袋,自顾自地开门了。
刑爻轻叹一口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手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然后快步跟上去。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样......也会幸福吧。
颜缚声下飞机时是29号的中午。
西城在G国北部偏西侧,其实和北城气候环境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但因为长居于内陆,这里的经济发展并不如北城。
当地军区派人来接机,颜缚声本来想拒绝,但陈睿让自己帮忙稍微整顿整顿西城军区,所以也不好直接拒绝。
颜缚声坐在略有奢侈的黑色雷克萨斯SUV后座,来接机的是西城军区的少尉。
年纪比自己还大一些,人很热情,向自己介绍西城这边的特色。
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但为了表示尊重,颜缚声时不时会回应几声。
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颜缚声望向窗外,西城的小巷子总是很多,但大多都萧条破败,他现在所看到马路对面的这条亦是。
正要收回视线,巷口走出来两个人。
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他们身上。
霎时间,他脸色微变,瞳孔也颤动着,心跳加速好似要跳出来。
他死死盯着那个穿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的男人,手发抖地抓着车门的扶手,声音也一反往常的平稳和冷漠。
“靠边停,我有急事。”
司机是个会来事儿的,听到颜缚声下达命令,见周围车不多,索性赶紧倒车变道。
颜缚声的视线跟着那个男人,害怕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急匆匆下了车,想跑过斑马线,但不巧,车流开始向前移动,斑马线两旁的红绿灯由绿跳成红色。
来往的车辆隔绝了街道两旁的人。
颜缚声眼看着那男人在巷口丢完垃圾,和身旁高个子男人打过招呼后,又折回巷子里去了。
1分钟恍如一世纪,绿灯再次亮起的时候,他不顾任何仪态地跑到那个巷口,然而,再往进几步便是迷宫一般的分岔路。
世界好小,让离散的人重逢,世界太大,让重逢的人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