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月30日》福橘猫

16、晴川不息（八）

　　呵呵……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啥都还没干成，先让人享个乐是吧。

　　颜缚声默默收回视线，平静语气却不容置疑道：“拿下去吧。”

　　宦官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直到颜缚声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出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从前的皇帝虽然白天兢兢业业，但到了晚上也藏不住男人本色哈，一天不去哪个小妃子的宫殿里欢愉欢愉就浑身不自在。

　　而今天……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拒绝了。

　　宦官连连认错，抱着银盘小心翼翼地离开。边走边想，自从昨夜皇帝突然醒来片刻又睡下后，再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平日起床要很多人侍奉而且上早朝也是经常迟到，而今天，把侍女都赶出去自己换好衣服不说，还起了个大早，急着赶着上朝似的。

　　大概是体恤百姓，更加勤于政务了吧……真是个好皇帝。小宦官如是想。

　　刚逃过一劫的颜缚声微微松了口气，心里不免发愁，今天算是勉勉强强躲过去了，以后还得多想几个理由。

　　他选择的这个身份，是原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以在他没有接盘之前，这个人物的所有行为举止都是按照泰和帝本身的性格的，在颜缚声接手后，颜缚声因为自身性格不同所做的选择才会导致事情蝴蝶效应地改变。而纪秋作为丞相，一个国家有好几个丞相，所以再多一个也无可厚非，于是就根据纪秋自己的原本的性格捏造了一个身份，还顺便捏造了一些人物经历，确保没有漏洞。

　　颜缚声揉了揉眉头，回想起当时自己被莫名穿到一个类似禁闭室的地方，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告诉他，他闯进了为纪秋设计的引渡阵，纪秋要去修复世界，而自己这个外来者现如今也出不去了，留给他的选项要么是呆在这里等不知生死的纪秋回来，要么就是去所谓的崩坏世界找他。

　　他几乎没怎么多想就选择了第二个。

　　想再见他一面，想保护他，不想让他再一个人经历那么多了。

　　既来之则安之，颜缚声批阅完手头最后几个奏折，有些疲惫，正起身打算收拾收拾睡觉，门外的侍女很敏锐，赶忙进来准备服侍他就寝。

　　“不必。”颜缚声用手横在自己衣物和侍女的手之间，不容置疑地拒绝了。

　　侍女愣了愣，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睁大，眼眶瞬间就红了，咬住粉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可是对奴婢有什么不满？？从昨日起您就不让奴婢服侍您了，是奴婢有做错什么吗？您说出来，奴婢一定改……!”

　　侍女低下头，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的，再抬起脸，泪眼汪汪，嘤咛着说：“奴婢……奴婢没有不愿意成为嫔妃……奴婢，奴婢是怕进了后宫会艰难……所以才一直没有答应……但陛下……奴婢想通了……陛下能给奴婢如此机会，奴婢会好好珍惜的……”一只手擦去脸上的泪，另一只手解开自己腰间的丝带。

　　颜缚声头都要大了，连忙制止。冷冰冰的语气稍有缓和，但还是带有不可违背命令的威严“把衣服整好，出去。”

　　侍女止不住泪，但也羞红了脸不再吭声，一言不发地系好腰带，离开之前还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现在就是有一种给人收拾烂摊子的感觉。颜缚声气不打一出来，随便把衣服一脱，搭在床榻边的木衣架上。

　　躺到床上才得以短暂地松懈，虽然自己生活的年代距现在有一千多年，很多政务处理起来都像是抄答案，但几千个奏折，真不是个小数字，以前在军队，他也是负责高级指挥部署，或者时不时走访各地调研，很少有坐在办公室一天处理文件的时候。

　　颜缚声缩到离墙面近的一侧，闭上眼睛。和无数个夜晚一样，脑海里的面容不知何时又重新清晰起来了，却不是十年前的青涩，而是如今冷冰冰的表情。

　　即使这样，颜缚声好像比过去的每一天都幸福，贪恋地疯狂地想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最后昏昏沉沉地陷入深眠。

　　“陛下……?陛下？醒醒……!”宦官小心克制地站在屏风外，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呼唤着。

　　颜缚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阳光透过窗棂爬上床塌，撒了一片。他依旧拒绝了侍女的服侍，自己随意将衣服穿上，宽大又冗长的龙袍因为昨夜的随意摆放而有些褶皱，即使侍女反复熨烫也无法抹平。怕他动怒，几个小姑娘站成一片，悄咪咪地观察他的神色。

　　宦官担忧却好死不死地问“陛下……您的衣服……”

　　颜缚声此刻正因为自己常年在军队练出的生物钟失灵而懊恼，怕纪秋因为自己的怠慢而生气，哪里顾得上什么衣服的事儿。

　　不过虽然内心慌得一批，但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无碍，上朝。”

　　宦官操碎了心，在旁边念叨“陛下不必这么急，让那些官员等会儿就好，您收拾好再上朝也不迟……”

　　颜缚声沉着脸望向他，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群臣在大殿内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就等皇帝坐上龙椅。四处喧闹的声音在颜缚声穿着龙袍，迈着稳重的步伐坐上龙椅时戛然而止。

　　纪秋由于官职较大，不可避免地站在靠前的位置，他一眼能看到颜缚声，颜缚声也一眼能看见他，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颜缚声就收回眼神，摆出一副威严却又散漫的姿态，即有皇帝的架子，也不至于太过与泰和帝本人不符。纪秋目光扫过他带着褶皱的外袍，再结合了一下皇帝的行程表……然后，不可察觉地挑了挑眉。

　　君王……不早朝？

　　颜缚声觉得这些傻逼大臣真的无聊透了，天天不是想着加薪升职，就是想着怎么霍霍同行把人拉下水，建设性的建议是一点也没有，本来还打算认真听来获取些解决问题的新思路，但听过来听过去，全是些废话。所以眼神又不动声色地放在纪秋身上。

　　纪秋不知道在听还是在发呆，只瞧见他眼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后面的几个大臣因为早夜市制度的意见出现了分歧，现在已经争得面红耳赤，颜缚声皱皱眉，“早夜市有利于商品经济发展，为何取缔？王相，若给不出朕一个理由，朕觉得你这丞相位置也该取缔了。行了，今日且到这里，退朝。”

　　被点名的丞相脸色极差，看样子是十分不满，冷哼一声，甩甩袖子愤然离去。

　　纪秋才回过神，也跟着大部队走出宫殿，前脚还没迈出去，就被皇帝身边的小宦官拦住，“纪丞相……陛下想和您……单独聊聊。”

　　面色同样不虞的纪秋跟着宦官走到殿后，大殿之后有一间厢房，不大，和普通的房间并无不同，床塌，桌椅，茶具……

　　嗯……还有坐在桌前，等待纪秋来的颜皇帝。

　　应有尽有。

　　把人带到后，宦官十分有眼色地退下，并且贴心地帮他们闭好了门。

　　俩人坐在桌前，面面相觑。沉默了一炷香的功夫，纪秋懒得继续跟他玩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直截了当开口，“没事儿我就走了。”

　　正为了多留纪秋一会儿所以绞尽脑汁想话题的颜缚声回过神来，忙制止：“有事儿有事儿！”

　　纪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昨天去找盛文川了。咱俩看到的故事应该是一样的，他的性格跟看到的差不多，不过比黑化前好相处，起码跟他说话，他还会多多少少回应一下。不过，我昨天抱怨了一句这几日病倒的大臣多，他竟然给我提了提意见。”

　　对此纪秋也没有想到，“提意见？”

　　颜缚声点了点头，“他直接说是因为俸禄不够导致大臣们怠工。”

　　闻言，纪秋扯了扯嘴角，“那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提意见，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儿还需要别人提点你才知道？盛文川应该跟我想的一样，觉得你也心知肚明，只是试探他，他就顺着你的问题回答两句。”

　　“……”当时确实没有把生病请假和俸禄联系到一起的颜缚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被两个聪明人嘲讽了……

　　见他呆滞的表情，纪秋眯眯眼睛，故作惊讶“你不会真的没想到吧？”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被嘲笑了，但好歹纪秋对自己不是爱搭不理的，现在他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以后纪秋对他的态度肯定更好。颜缚声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

　　明明这种事情很容易想到，自己也在军队里干了好几年了，按理来说不应该想不到，只是……每次一见到纪秋，情绪就变得复杂起来，想保护他，有时却又想依赖着他。

　　关心则乱。颜缚声叹了口气。

　　纪秋将颜缚声懊恼的小表情收尽眼底，适时地转移话题。“既然你认为盛文川在提点你，不如就顺着这个想法演一出？”

　　平日里闷着一言不发冷冰冰的颜缚声，无论什么时候在纪秋面前都是一个小朋友，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见纪秋有了新打算，便也顾不上自责自己在他面前表现的不好了，一心就想着找个新机会弥补回来。

　　“怎么做？”他眼睛亮亮地问。

　　“盛文川给你提了意见，相应的，你也应该适当表达感谢。”纪秋停了停继续说，“不过好的一点还是，他对你目前虽然有厌恶，但也不至于无法回寰。”

　　纪秋起身，“既然如此，这次我就代你去吧。你和泰和帝的性格差别很大，接触次数多容易引起麻烦。赶在萧洲渡出征之前，让盛文川多信任你一点。”

　　思来想去，现在他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不停找理由接触盛文川并且不引起怀疑。所以纪秋说的不无道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