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闹鬼大厦茁壮成长》陈红枣

47、定情

　　他扬起下巴，一如往常的冰冷高傲。他走过的每一扇门上，都贴着同样的一张符咒，是他亲笔所书，写着沈痴的名字。
　　一扇扇房门被打开，每间里面都是沈痴。
　　吊死的沈痴在看着他，倒在血泊中的沈痴在看着他，只有一颗头颅的沈痴在看着他，溺死的，被泡的浮肿的沈痴，早就看不清面容，但也在侧头看着他。
　　吴执不知走了多久，他始终没有停下，但直到他的手触碰到最后一扇门，他才意识到自己已泪流满面，双眼模糊。
　　吴执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他当初没有遇见沈痴，沈痴会比现在安全吗？
　　他还会卷入这神鬼之事吗？
　　他还会死吗？
　　如果他当初没有在那符咒上写下他的名字，如果他离沈痴远一点，如果他没有来到金乌大厦……
　　吴执推开门，金色的阳光洒满地面，眼前的一切时那么熟悉，却又是如此的不真实。
　　他真的走出来了吗？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他没有看到人，但他知道那是谁。
　　沈痴刚看见他便笑了：“你还真在这儿，找到你了。”
　　沈痴走近吴执，却看见他呆呆的站着，脸上满是泪痕，吓了一跳：“你——”
　　吴执突然将他抱在怀里。
　　这还是吴执第一次自觉自愿的离他这么近，沈痴被抱得猝不及防，脑子一团浆糊，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只好笨拙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怎么了？”
　　吴执的声音很奇怪：“这是真的吗？”
　　他不明白：“什么真的假的。”
　　“你。”
　　“我？”沈痴笑了，“你不是抱着我的吗？”
　　吴执喃喃低语：“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你没事我就……”
　　沈痴一点也不在意他俩之间的距离，侧过头，对着吴执的耳朵：“你就什么？”
　　这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吴执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还在幻境之中。他拉开距离，仔仔细细的，一寸寸描摹沈痴的眉眼，泪落下来，脸上笑着，心却向下沉。
　　他几乎是在恳求：“沈痴。”
　　沈痴安静的看着他。
　　吴执的手抚上他的侧脸，面前的人露出一丝疑惑，然后乖乖的靠进他的掌心。阳光在沈痴睫毛间颤动，这一切是那么真实，吴执隐约有种再也逃不出去的预感。
　　他勉强勾了勾嘴角，似笑似哭：“不管你是……都没关系，能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沈痴的眼睛微微张大，似乎为吴执突如其来的坦诚而惊讶，那双眼睛是那么美，那么清澈，一如往常坦荡荡的看着自己，眼底的信赖与亲密是如此明显。
　　他从来不会掩饰。
　　吴执又一次在这样的目光中溃败了，他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才敢说出那句话：“我……”
　　喜欢你。
　　“什么？”
　　手掌下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吴执闭上眼睛，轻轻的，靠了过去——
　　沈痴实在没时间跟他玩游戏，不是他不想，是真着急，楼下还有一中邪的求美呢。
　　他一把将吴执的手拽下来，直接了当：“你是不是想亲我？”
　　吴执僵在当场，说不出话。
　　沈痴捧着他的头，快速嘬了一下：“好了！走，我还有正事找你！”
　　他拉上吴执就走，没两步就被挣开。他回过头，却看见吴执瞪着眼睛发愣，沈痴心下着急，催促道：“走啊。”
　　被吴执啪的甩了一巴掌。
　　沈痴反手抽了回去：“有病啊你。”
　　吴执捂着火辣辣的脸，这才相信到自己已经脱了险，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跟沈痴说了什么，还……
　　还……
　　亲了……
　　他眼前一阵眩晕，忍不住倒退两步，扶住墙，努力消化这一切。
　　沈痴气得原地蹦高，不知道吴执又在干嘛，越是有事找他，越是指望不上，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犟驴！犟驴！
　　沈痴拽着吴执的胳膊，用头一下一下的砸他的肩膀：“你走哇你走哇你走哇你走哇！”
　　吴执被捶了个清醒，刚想说话，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他接起电话，突然皱紧眉头，说了声好我知道了，便挂断了。
　　沈痴追问：“怎么了？”
　　“有个鬼气森森的女人出现在附近，已经有人被攻击了，容易正派人搜索她的踪迹，情况很不妙。”
　　“鬼气森森的……”
　　沈痴瞪大眼睛，“不好！”转身向楼下跑去。

　　傍晚，康乐市西城区码头附近。
　　沈痴蹲在地上，拿着根火腿肠喂狗，狗吃一口，他吃一口。
　　朱莉娅踹了他一脚：“起来，狂犬疫苗一针五百。”
　　沈痴只好把剩的香肠都给了他的狗兄弟，垂头丧气的站起来：“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求美真的会来？”
　　“不知道。”朱莉娅分析道，“但从她的行进方向，和最后一次露面的地点来看，她的目的地，很有可能是码头。”
　　朱莉娅攥着手机，自言自语：“为什么是码头呢？她难道要出海？”
　　见她在思考，沈痴没有插话，他抬头看看海天交接处，无边无际，霞光漫天，说不上名字的鸟成群结队，拍打着翅膀，追着那含羞带怯半遮半露的，巨大而赤红的太阳。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了，风吹得人越发的冷，加上求美下落不明，众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朱莉娅是如此，吴执更是如此。
　　他看了看远处集装箱里的吴执，刚一对视，对方就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移开了视线。
　　“要不我还是去找赵修杰吧，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这时候不要单独行动。容易已经派人去找了，你这里待着就好。她如今中了邪，找来她男友也未必管用。”
　　两人正说着，任勇过来了，神神秘秘的，不知怀里揣了什么，鼓出好大一个包。
　　“看我找到了什么？”他喜气洋洋的往两人手里各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烫手东西。沈痴定睛一看，惊喜道：“烤地瓜！”
　　“还有呢。”任勇又掏出两杯藕粉莲子羹，仔细辨认了一下，递给朱莉娅，“这个红枣多的给你，这个好，补气血。沈哥，喏，这杯我特意放了好些桂花蜜和果丹皮。”
　　刚出炉的烤地瓜，香甜的味道带着热气，钻进人的鼻子里，吸一口热乎乎的藕粉莲子羹，沈痴立刻感觉浑身一暖。朱莉娅也难得和颜悦色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你没有吗？”沈痴奇怪。
　　“我不饿，所以就买了两份，沈哥你吃。”
　　沈痴伸手一摸，竟发现任勇手冰得惊人，赶忙将地瓜塞他手里：“怎么这么凉？快暖暖。”
　　“是吗？”任勇狐疑的用手贴了贴脸颊，“凉吗？”

　　另一边，简单布置过的集装箱里灯火通明。
　　吴执像一尊冰雕一样站着，死活不肯委屈尊臀在那简陋的木箱上一坐。容易正在和寻找求美的人手通电话。
　　他揉着鼻梁走过来：“还是没有消息，但她一定在附近。吴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探明她的所在？需不需要问杯？我让Lily将你的筊杯取来？”
　　吴执微蹙着眉，神情凝重，沉声道：“容易。”
　　容易精神一振：“如何？”
　　“你看沈痴，他明明身体朝向我，却偏偏不肯往这边看。他是不是欲擒故纵，想要我先走过去？”
　　容易痛恨自己刚刚命人拆掉了这集装箱的门，若门还在，他现在就可以摔门而去。看吧，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让自己最终落得进退不得的境地。
　　而自己总是在这个境地里。
　　吴执垂着眼眸扫过来，于是他只好不情愿的开口：“没有吧。我刚刚还看见他转头看你。”
　　吴执冷笑一声：“他当然会看我，那是在炫耀，得意的很。”
　　容易尽心尽力的扮演贴心姐姐：“他得意什么？”
　　“之前都是他追着我，现在他知道了我的心意，局势倒转，怎能不得意？你看他，没有一刻不在笑，还露着那两颗虎牙，他明明知道我喜欢！”
　　吴执狠狠扭过头去，闭上眼睛平复怒意：“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定要给他灌一杯符水，消了他的记忆。”
　　容易翻了一个白眼。
　　沈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傻乎乎的捂住自己眼睛，然后猛地张开手：“哈！”居然还真把吴执吓了一跳。
　　他睁开眼睛，刚刚的冷酷荡然无存：“做、做什么？”
　　“哇。”沈痴一脸惊异，凑上来，“你睁开眼睛的时候，睫毛会忽闪忽闪的乱颤，好好看！”
　　容易好笑的看着吴执红着脸将沈痴推下去，冷声道：“睫毛而已，你也有，有什么好看的，大惊小怪。”然后，垂着眼眸又眨了眨眼睛。
　　容易看着小学生一般谈恋爱的幼稚场景，觉得牙都要酸倒了，他越过两人，与远处含笑的朱莉娅对视一眼，悄悄走了过去。
　　“不一样的。”沈痴认真道，“你的睫毛比较好看。”
　　吴执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鹿眼，心想才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