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闹鬼大厦茁壮成长》陈红枣

22、致命楼梯间（四）

　　沈痴气急，不明白这人好好地又发什么神经，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火花在目光相接处噼里啪啦作响，谁也不肯相让。
　　任勇插不上话，挺着皮包骨的胸膛在沈痴背后站着撑场子，见没人理他，又缩了回去。
　　“你要是再说一句，”沈痴威胁道，“我就把你的玩具剑撅了。”
　　吴执怒极反笑：“有个三国人物，倒是和你挺相像的。”
　　“谁？”
　　“张飞，你和他一样，莽撞人也。”
　　沈痴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两人厮打在一起，吴执在狭窄的楼梯间努力躲避着沈痴的铁拳，双手掐诀，欲用符咒封住对方。
　　吃一堑，长一智，沈痴也不是傻的，见吴执伸出手指张嘴就咬，吴执吓了一跳，十几年学的各种身法技巧在沈痴无章法的蛮力前竟都使不上，只能一边用手掌推他的脑袋，一边努力往回缩手。
　　这自然是要失败的。沈痴死死扒住吴执的脖子，用他那洁白整齐的牙齿，把吴执的拳头啃得湿漉漉的。
　　吴执喘不上气，脸色涨红，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撒！嘴！”
　　实在是吴执缺乏生活经验，一般像这种死不撒口的，得学驴叫才管用。
　　沈痴已然占了上风，偏偏任勇还来拉偏架，压住吴执的双腿不许他动弹，被吴执一用力，踹飞出去。
　　任勇后背撞在楼梯扶手上，龇牙咧嘴的喊痛，正在想再冲上去，就听见头顶一阵乒铃乓啷的撞击声，由远至近，声音越来越大。
　　他抬头一看，却惊恐的看见了那张可怖的脸近在咫尺，之前明明被沈痴踹下楼的腐尸，从天而降，砸在任勇的身上。
　　“鬼……鬼！”
　　任勇对趴在自己身上的腐尸反应巨大，啊啊大叫，连踢带踹。突发此状况，厮打中的二人也不得不休战，吴执死命在衣服上蹭着满是牙印的手，恨恨地将沈痴推出两米远。
　　他蹲在地上，观察着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这尸体腐|败程度极高，缺了一只手，和一条腿。
　　吴执沉吟：“它的腿……”
　　沈痴左右瞧了瞧，寻到自己立在墙边的武器：“这儿呢。”
　　“这是左腿。”
　　“我知道啊，你以为我不认识。”
　　吴执指着那腐尸仅剩的一条腿：“那这是什么？”
　　“腿啊，左腿。”
　　“人有可能有两条左腿吗？”
　　“把它按在右边不就叫右腿了吗？”
　　吴执太阳穴突突直跳：“右腿上会长着左脚吗？难道它立正的时候，是大脚趾挨着小脚趾吗！”
　　“你发什么火啊，他也不想长成这样好吧！”沈痴一脸莫名其妙，“你居然歧视残疾人！”
　　“我歧视——这就不是它的腿！”吴执冲着沈痴大吼，“你有毛病吧你！”
　　沈痴大怒，战火再次点燃，他攥着那条左腿的脚踝，狠狠地抽在吴执的后脑勺上。这条死人腿又冰又硬，皮肉萎缩，骨头凸出，何况沈痴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吴执一时不察，差点被打出脑震荡来。
　　他倒在那腐尸身侧，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惨白，整洁的衣服上染满灰，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然后眼睁睁看着沈痴从自己手中夺过桃木剑，把自己珍视的宝器戳进腐尸腹腔，用剑尖挑出一只鞋来。
　　沈痴穿上了鞋，才使唤任勇去把吴执扶起来。再次直立起来的吴执脸色十分难看，死死地瞪着沈痴。
　　沈痴多少有些心虚，所以换了个方向靠在墙上，背对着他。
　　吴执咬着牙：“把剑还我。”
　　沈痴没回头，往身后递去。
　　“手帕。”
　　沈痴纠结半天，掏出来，同样往后一递。
　　“还有那条腿。”
　　沈痴不可置信，把趁手兵器抱进怀里，回过头来：“这你也要，这是我的。”
　　吴执阴恻恻一笑：“好，那你就跟它待在一起。乾罗答那，洞罡太玄——”
　　随着吴执的念咒声，周围无名风起，沈痴想起这人的妖法，赶紧把心爱的腿丢出去，往吴执身后钻：“给你给你！”
　　咒文因沈痴的冲撞而打断，吴执正抗拒着沈痴的靠近，那条被掷出的腿却自行在地上动起来，一跳一跳的快速钻向楼梯扶手的缝隙，向下坠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痴趴在扶手上向下看：“没了？”
　　“看你干的好事！”
　　“是你先要劈死我的！”
　　在争吵声之外，一声沉重的拉闸声在上下通透的楼梯间回荡。三人抬头，却见原本无穷尽的明亮无比的螺旋楼梯有了尽头。黑暗从上到下层层侵蚀，拉闸声接连响起，几秒之内，那黑暗已逼近沈痴几人！
　　“走！”
　　吴执拉起沈痴，三人急奔而下，黑暗不断吞噬着身后的光明，像一只穷追不舍的凶兽，虎视眈眈要将三人生嚼。
　　而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赶上光明的消退，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黑暗夺去人的眼睛，周围的一切就变得恐怖起来，他们不知道自己站在何处，不知道是否有东西在前方窥伺自己。在这片寂静的黑暗里，只有几人沉重的喘息声。
　　三人静静的站在黑暗里。
　　吴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触碰他的手，他反手叩住，却发现掌心是一个人的手腕，温热细腻。
　　是沈痴。
　　吴执用力的攥着他，但罕见的，沈痴没有试图攻击回去。他的另一只手拉起任勇：“没事儿，我拽着你们呢。”
　　任勇的嗓音再次掐紧：“沈、沈哥，7楼那个女孩，会不会就是这么死的？”
　　“别自己吓自己，上次我在楼梯里抽烟，也是鬼打墙，出不去。我困极了就地睡了一觉，到第二天早上就好了。”
　　“鬼打墙？那是不是撒泡童子尿就好了。”
　　这知识还是沈痴传授给任勇的，如今正派上用场。沈痴恍然大悟，“对哦。”然后松开任勇开始解裤扣。
　　“别折腾了。”吴执没想到他的噩梦居然还会再次上演，他叩住沈痴的另一只手，沉声道，“没用的，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吴执的声音一如平常的冷静：“你们是在几楼进来的？”
　　“9楼。”
　　“那你们进来了多久？”
　　“不知道，大概比你早十分钟？是吧小勇。”
　　“对对，大差不差吧。”
　　吴执平静道：“我也是9楼进来的。”
　　“什么？”沈痴的声音有些惊讶，“我们一直在9层门边，你是在我后面突然出现的。”
　　“我从9层进来，往下走了十几层，才遇到你们。刚才灯未灭时，我曾注意到，我们跑下来的每一层，墙上都挂着‘8’。”
　　金乌大厦一共只有14层，吴执寻沈痴走了十几层，却走回了原点。刚刚与黑暗赛跑，三人向下冲了起码也有七八层，墙上却始终挂着8层的牌子。
　　还有那个明明向下坠，却又从头顶掉落的腐尸，和代表无穷尽的“∞”。
　　吴执声音沉重：“我们陷入了循环。”
　　一声闷响，吴执警觉：“谁！”
　　“是我。”任勇带着哭腔，摸索着去抓吴执与沈痴相连的手。在那汗湿的掌心触碰到吴执之前，他就松开了沈痴，任勇抓着沈痴直哆嗦，“那怎么办呢沈哥。童子尿还能好使吗？有枣没枣打三竿，要不你还是来一个吧，我是既不是童子，也没有尿了。”
　　“你身上那水渍是……”吴执声音里饱含着嫌恶与不可置信，“不许尿，都不许尿！”
　　“凭什么，你又不是纪律委员。”
　　“你死也要死的体面些！”
　　“好了，好了。”沈痴打圆场，“那还是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我刚才说了不管用的。”吴执的声音有些暴躁，“你们听不懂吗？我们根本不是在8层，这楼梯间是无数空间的堆叠挤压，要么有人从外面闯进来，再次连接两个时空，要么天亮的时候，我们就会出现在8层与9层的中间，夹在墙里窒息而死，连肺里都灌满了水泥！”
　　此言一出，一片沉寂。
　　直到任勇打了个哆嗦，哭腔愈重：“我、我好像又……”
　　“不许！”
　　好在这只是膀胱给任勇开的一个小玩笑，虚惊一场，不然吴执有可能在鬼来之前先砍死他。
　　既然停下是不行的，三人决定接着向下走，看能不能有所转机。沈痴不顾吴执的反对，强行和任勇换了位置，将他夹在中间，几人一同下楼，因为看不见，走得异常缓慢。
　　下楼，转弯，下楼。
　　在一片黑暗中，机械的重复着简单的动作，好似灵魂被抽离，眼睁睁看着□□走向毁灭。
　　向下……向下……
　　此时每个人都在想，这楼梯有尽头吗？若没有，他们的求生，还有意义吗？
　　若有，那这无限黑暗的最底层，又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呢？
　　他们向下走了许久。
　　看不见，听不到，不可捉摸，无法预测。在这样漫长的恐惧下，身边的活人就成了维持理智的重要支撑。沈痴和任勇喋喋不休的开始说些无聊的废话。沈痴把能聊的家常都聊完了，还讲了整整70集的青春校园虐|恋深情狗血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