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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致命楼梯间(二) ...


  •   任勇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吓得哭声都走了调。沈痴则攥着一条不知哪里来的断腿,骂骂咧咧,一腿一腿的锤打着一具腐尸。
      沈痴打的很卖力,边打边骂:“不要脸的老鬼,都烂成这样了你不在坟里好好待着,上这来偷小孩儿东西。”
      然后转头问任勇:“他偷你什么了,说,我给你做主。”
      任勇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抖得筛糠一般,指了指那腐尸的腹部。
      那腐尸已不再动了,无数的蛆虫在它的眼窝腹腔处翻涌爬出,四散消失,只余下空洞洞的一双眼,脸上的皮肉早就萎缩成了一张皱巴巴的黑皮,紧贴在骨上,下巴被打飞,上牙根全部暴露在外,显得牙齿密集而尖利,如野兽一般。
      沈痴用那小腿戳了戳腐尸那肚皮,发出一阵噗嗤噗嗤的气声。沈痴听着直嘬牙花子,多少有点下不去手。他问任勇:“要不你来?”
      任勇脖子早就吓僵了,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然后抱着脑袋缩进膝盖里。
      不得已,沈痴把那条断腿立在墙边,硬着头皮在腐尸的腹腔中掏出一个东西来,然后勃然大怒:“你|他|妈是因为这个,差点把小命丢了?!”
      他手里拿着的,是那个望远镜。
      沈痴瞪着任勇,生了一阵子闷气,但听着任勇变了调的呜咽,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单手拎起那贼人,塞进楼梯扶手的缝隙里,然后一脚踹了下去。
      沈痴心里窝着火,劲儿使大了,这一脚踹进那腐尸肚皮,连着鞋一块掉了下去。
      在一连串撞击的闷声中,沈痴看着自己露了脚指头的袜子干瞪眼,怎奈何那尸体已经掉的没了影,丢了鞋又丢了面子的沈痴没好气的踢了任勇一脚:“起来。”
      任勇似乎被吓软了脚,对此毫无反应。
      “我说,起来。”
      沈痴又踢了一脚,然后不耐烦的把他扯了起来。这时,沈痴才发现地上有一滩无名水渍,尿骚味直冲鼻子。
      沈痴愣住了。
      在一片沉默中,沈痴慢慢松开了手,故作轻松的说:“哈哈,怪不得今天打得这么容易,我上次就跟你说过,童子尿辟邪的。”
      无人回应。沈痴又说:“赖我,上次我看见望远镜掉楼梯间了,忘了拿回来了。幸好你今天看到,不然这东西真丢了。”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沉默。
      任勇面无血色,眼神发直,好一会儿才开口,脖子像是被扼住了,浑身抽搐个不停,“我”字说了几遍,才打着颤,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我已经不是童子了沈哥。”
      沈痴万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话:“你……你去嫖|娼了?”
      “不、不、不……”
      沈痴没等他说完,就心头火起,指着他大骂:“我就多余救你!”说罢,拎起墙边的大腿就走,任勇被刺|激的终于有了些大的反应,他抱住沈痴,放声大哭。
      这还是沈痴找到任勇之后,他第一次发出的像人的声音。他哭得响亮,极力宣泄着心中的恐惧,活力顺着这哭声一点点回来,他紧紧抱着沈痴,不做解释,不求原谅,只是哭。
      在哭声渐弱时,沈痴推开了他,任勇也欲言又止,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此时楼梯间的门缓缓打开,正对着电梯,两个电梯门中间摆放着一株绿植,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有些灰扑扑的,像是笼着一层薄雾。
      明明是夜晚,电梯间却似乎有夕阳照进来,洒满了一地的金黄。
      沈痴没想这么多,只当是朱莉娅为消防检查新换上的灯。两人正欲走出去,一只手拉住了沈痴。
      “别去。”
      沈痴回过头,吴执站在他身后,认真的盯着他,摇了摇头。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站满了面容灰败的“人”,它们的长相、年龄各异,但却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浑浊的,涣散的,黑洞一般的眼睛。
      为什么在所有的文明中,死去的人都是可怖的呢?
      有人说,这因为生命对死亡的天然恐惧,还有人说,这是人对超越逻辑超越常识规则的抵触,但吴执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或许是有人,如他们一样,曾对视过亡者的眼睛。
      那是异化的,不再属于人的眼睛,没有任何生机,空荡荡的,只剩下那无端的恶意,它们似乎在期待着,这世上最可怕最残忍的事情,发生你的身上。
      活着的人只要看一眼,这种疯狂与恐惧便会深深刻在灵魂中,刻在基因里,世世代代无法忘却。
      吴执清楚的感受到,有些东西顺着死者的凝视,慢慢爬到三人的身上。此时两拨人相距不足五米,气氛凝重如胶质,一触即发。
      终于,一个脖子上有青黑绞痕的恶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电梯里的东西一瞬间变得更加狰狞,大张的嘴,尖利的牙,青黑的手,飞速向楼梯间里的三人扑来。
      “退后!”
      吴执应声而动,在那些非人之物即将迈进楼梯间时,一剑将门扫上。十二道符纸如雪花般洒出,在吴执身后一一浮现,悬在空中,顺着吴执剑尖所指,无风自动,将楼梯门死死封住。
      金色的光芒在门上有规律的流动,形成一个简单的阵法,将那些诡异行尸挡在门外。它们尖叫,嘶吼,哭泣,向楼梯间的三人传递着灭顶的痛楚与怨恨,疯狂地拍打着门。
      仅靠这仓促布下的阵法是挡不住。眼看着门震得越发厉害,哭叫声锤击着几人的耳膜,那门上的金光流转也渐渐凝滞。
      吴执咬紧牙,不断添上一层又一层的阵法,沈痴则用他的一身蛮力顶住门,直接对抗群鬼的冲撞。
      沈痴满头大汗,冲着唯一一个闲着的任勇喊道:“脚!脚!脚!”
      任勇低头一看,三四只扭曲的手从门下的缝隙伸进来,其中有一只,已经抓住了沈痴的脚腕。
      正是那只丢了鞋的赤|裸的脚。
      “怎、怎、怎么办!”
      沈痴被这鬼手扯得重心不稳:“踩他,咬他,掰他手指头,随便!”
      “用这个!”吴执掷过来一把匕首。
      任勇死死盯着门下伸进来的鬼手,举着匕首大吼一声,又大吼了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吼出了这辈子最响亮的一嗓子。
      “你|他|妈的,”沈痴崩溃大喊,“倒是砍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勇大吼着,视死如归般闭上眼,一阵乱戳。吴执的匕首上好似附着了些特别的东西,削铁如泥,居然当真被任勇砍下了几根指头,但更多的攻击,都好巧不巧的,朝着沈痴的脚丫子去了。
      沈痴被任勇和鬼手两面夹击,腹背受敌,只听一声惨叫,顷刻间,便失去了平衡。
      在吴执下意识闪避的0.01秒后,他惊讶的发现砸向自己的不明物体,长着一张白净又熟悉的脸,该物体后仰着,一双杏眼瞪得铜铃一般大,正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质问吴执,为什么这么没义气,为什么闪得这么快。
      此时的吴执,或许还有机会扶他一把,或许没有。总之,两人的视线于空中交汇,下一秒,沈痴的后脑勺就狠狠亲吻上了水泥地,发出了一声蛮清脆的撞击声。
      这瓜保生,吴执想,听起来可不太妙。
      沈痴躺在地上,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脑瓜子嗡鸣不止,好像有一百万个蝉对着他耳朵尖叫。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只能看见金乌大厦半旧不旧的天花板,然后一人探身进来,假惺惺的问他:
      “没事吧?”
      吴执看着双眼茫然,对自己的询问毫无反应的沈痴,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担忧,“沈痴?”
      沈痴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落到他的身上。还没等吴执松一口气,就被拽着衣领子狠狠扯了下去。
      吴执猝不及防,一个趔趄砸在了沈痴身上,耳边闷哼一声,热热的鼻息撒在吴执的脸上,显得有些烫人,但他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处。
      他的双唇触碰到了一个温暖濡湿的东西。
      沈痴似乎也有和他一样的感受,因为他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然后犹豫地,撅起嘴巴推了他一下。
      吴执僵住了。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任勇惊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沈哥!鬼没了!”
      沈痴刚想说话,便意识到自己嘴上还贴着另一张碍事的嘴。于是他把吴执推到一边去,一骨碌爬起来,趴在门口听了听。
      外面静悄悄的,那些非人生物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那些仍萦绕在耳畔的凄厉惨叫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只剩下被任勇砍下的几根青黑干枯的手指节,零星散落在地上,作为他们又一次死里逃生的证据。
      “好小子,好!有胆气!”沈痴大力拍了拍任勇的肩,“算我平时没白教你!”
      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嘛,准头还是差了些。”
      任勇顺着沈痴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匕首尖上挂着一滴血,再一看,沈痴的左脚的袜子已经被鲜血洇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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