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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恶人镇恶鬼(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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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任勇还在震惊之中,沈痴见他发愣,只好自己把房里剩的其他血豆腐搬出来,跨过任勇,放进他所在的电梯里。
任勇看着忙碌的沈痴,艰难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
“你的这个,”任勇难以启齿,“……新爱好。”
“这个么……”
沈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突然,他瞥见了电梯上金乌集团的标志,是一只三足金乌神鸟,福至心灵:“我之前就喜欢鸟,但我自己一直没发现,昨天我看见金乌集团的鸟,威风凛凛的,一下子我就爱上了。你看,多么灵动,多么矫健。”
“我不看我不看。”任勇崩溃了,“别给我看。”
他捂着眼睛,在怀里摸出那望远镜,朝电梯外大力推了出去。任勇在望远镜外裹了一层绒布,这一推就推出老远,一直推进对面的楼梯间。
本来楼梯间都是锁着的,但这两天消防检查,朱莉娅在再三嘱咐过住户后,就把门敞开了。沈痴看见那望远镜滑到了楼梯间,正想去拿,却被任勇一把抱住大腿,痛哭流涕。
任勇此时的悲伤难以言表,沈痴对他来说,既是罩着他的大哥,又是他最最贴心的朋友。自他们幼时相识,无论是被同学排挤,被校霸欺凌,被社会上的流氓勒索,都是沈痴在保护他。
沈痴跟他一起长大,听他滔滔不绝的埋怨天底下所有的事,把自己的屁事掰开揉碎反复唠叨,却没有想过,在他不曾聆听的地方,沈痴独自保守着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不知道沈痴爱看鸟,也不知道他昨天看了金乌集团的哪只鸟,甚至没办法对着灵动矫健的鸟夸上两句。
自己算什么朋友!
任勇悲从中来,哇哇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沈痴都能看见他嗓子眼儿了,他嫌弃道:“你张这么大嘴,哭什么?”
“沈哥,你是我大哥,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支持你。”任勇的抱着沈痴的一条腿捶胸顿足,“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小学同桌跟你一个爱好,我管他叫娘娘腔,我还把他的橡皮换成粉色的,你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不想告诉我这个秘密了?”
任勇的鼻涕湿哒哒的蹭在沈痴的裤子上,让他在某一瞬间突然理解了吴执,沈痴忍耐着一脚踹开他的冲动,听着任勇忏悔他从小到大所干的混账事。
忏悔了七八分钟,任勇才刚刚讲到自己中学毕业。沈痴也对自己的好兄弟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原来朱莉娅没说错,这小子可真是纯种王八蛋。
在任勇嚎哭的间歇,沈痴找了缝插嘴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了,但是你可得好好改正。”
“改!我一定改!我明天就进一批保险套,卖给男的女的,女的男的,男的男的,女的女的,谁敢多嘴我大嘴巴抽死他!”
“什么玩意儿?”沈痴听得糊涂,“我是说你以后不能再搞偷窥那龌龊事了。”
“啥?”任勇哭声戛然而止,“跟这有啥关系?”
“偷窥本来就不对啊。你想想,假如我要是拿着望远镜天天看你,你能乐意?”
“看、看我?这望远镜是拿来看我的?”任勇一脸惊悚地抓紧领口,“我身上就没有二两肉,既不白,也不壮,最主要我也没有矫健灵动的鸟,沈哥,你再考虑考虑吧。”
“走开走开。”
电梯的滴滴声吵得沈痴心烦,他懒得听任勇说胡话,把他伸出电梯的腿蹬回去,替他按了1楼的按钮,然后返回装着血豆腐的电梯,与任勇分别下到一楼。
正处于极大愧疚中的任勇,坚定的表示要补偿沈痴,并且行动就从今天开始。沈痴本想送到赵老三的火锅店,见他这么说,就直接把这堆东西丢给他,回家去了。
电梯带着他层层上升,却没在9楼停下,径直上了14楼。
叮。
沈痴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进来,探出出去瞧,却看见一个穿着道家服饰的人一闪而过,长相竟与吴执有几分相似。
只是怎么瞧着老了不少。
沈痴跟上去,进楼梯间瞧了瞧,空无一人,再返回14层走廊,也不见踪影。他揉了揉眼,自言自语:“困迷糊了,真是困迷糊了。”
他刚想离开,却瞥见地上有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个铁疙瘩。
这似乎是……吴执的东西。他刚来的那天,东西掉了一地,自己帮他捡起来的,好像就是这个玩意儿。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沈痴紧张地揣着罗盘,冲进14层走廊。地上有大片大片的鲜血,但好在沈痴不是那爱干净的人,他趿拉着拖鞋留下一串血脚印,啪嗒啪嗒,像鸭子走路。
走廊的窗户上有个人脸,沈痴凑近瞅了瞅,不是吴执,嵌在墙里的半个后脑勺,拖着一条大辫子,沈痴拽出来看了看,也不是吴执。
沈痴找了半天,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双腿已经没了,身子却诡异的直起来,一手撑地,一手举着一张黄符,像半条打挺的鲤鱼。
黄符?坏了!
沈痴三步并作两步,抓了张旧报纸抹干净那人的脸,却发现那人面容已腐烂了大半。
沈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回去,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那人肩上:“吓死我了兄弟,我还以为你活着呢!”然后喜喜洋洋的站起来,掰开他的手,拿出那张黄符。
“沈……痴?”沈痴艰难地辨认着,问他,“这为什么写着我的名字?”
鲤鱼没说话,于是他大声向其他“人”问:“谁写的?为什么写我的名字?”
无人回答。
沈痴把那符纸撕了稀烂,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墙壁上,破碎的金色纹路还在发着微弱的光,被冲破的招魂阵与困灵阵,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本的效果。粘稠的血液在地上缓慢收缩,可怖的景象逐渐消失,14层重归宁静。
但二十分钟前,这一切还都是另一幅景象。
二十分钟前,金乌大厦,14层。
哐哐的撞门声越来越大,封在门上的72道黄符闪着激烈的金光,血液从四方门缝渗出,又在金光的照耀下消退,无数双手在门下伸出,在地面上留下无数抓挠的指痕。
电梯怎么还不来!
吴执捏紧手中仅剩的36道符箓,死死地盯着即将被冲破的门。
这是一个错误,自己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一个19岁的年轻人,即使天生恶童,因果极重,也不可能压得住这么多恶鬼。还有招魂阵法,其底层逻辑是让藏匿的鬼物失去神智,主动现身,方便术士一举歼灭。寻常情况下是有效的,但若这些胡乱攻击的恶灵成百上千,那就不是驱邪,而是找死。
可是,谁又能想到会有这么多恶灵汇聚于此!金乌大厦到底发生过什么惨绝人寰的悲剧,才能让这么多人在痛苦中不得安息?
灯光闪烁,逐渐变得晦暗,墙壁泛黄,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层层雾气,灰扑扑的,没有一丝生机。
撞击声越来越大,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围绕着吴执。他咬紧牙,横剑于胸前,将身上所剩的符咒尽数抛出,门上的金光大作,但撞击声只停了一瞬。108道符咒组成一个正反逆转轮|盘,不断搅碎沾染的灰色雾气。
还没等吴执松一口气,一缕若有似无的孩童哭声,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电梯正对着的楼梯间的门,此时正大敞开着,吴执握紧手中桃木剑,谨慎的站在门边。
在往下一层的楼梯上坐着一个小孩,看上去六七岁,穿着脏兮兮的裙子,头发凌乱的挂在耳边。那孩子抱着膝盖呜咽,鼻音很重,似乎受了什么委屈,用手背不住地抹着眼泪。
是一个被招魂阵法遗漏的小鬼。
电梯还是没有来,但好在门上的金光轮|盘还能支撑一阵,吴执睥睨着坐在下方的小鬼,冷声道:“你哭什么?”
吴执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任何怪异可怖的景象,但那孩子回过头来,却是一张十分讨喜的脸——眼睛很大,圆圆的,充满雾气,脸蛋可爱,嘴唇泛白,怯生生地看着吴执,摇了摇头。
这不像是个鬼,更像是跟爸爸妈妈走丢了的小娃娃。
吴执不为所动:“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孩子看着十分害怕,紧紧抓着裙子上的白色绒球,又摇了摇头。
“哑巴?”
那孩子瑟缩一下,抿着嘴,红着眼圈,不肯说话。
吴执冷眼看着这小鬼矫饰的无辜,在身后握紧桃木剑。虽然他已经没了符咒,但斩杀它还不成问题。他勾唇一笑,柔声道:“你看,那下面似乎有东西在动。”
那孩子犹豫地转头向下望去,吴执横剑于胸,单手掐诀,桃木剑剑身泛起金光,就在他即将一剑劈下时,变故突生!
电梯间与走廊相连的大门被瞬间撞破,108道符咒组成的轮|盘金光寸裂,凄厉的哭嚎在吴执耳边炸开,耀眼的金光让吴执难以视物,但却能够感觉那可怖的尸山正要吞噬他。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只手在他背后猛地一推,将他推进了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