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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昼伏夜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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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州不比荣州繁华,却也颇有一番风景。此处山野平阔,大片的农田相连成片,若到五月时节,一眼望去尽是碧绿。几条大河相交错,蜿蜒着横贯过整个威州城,全然一派天高地漠之像。
此行不宜大张旗鼓,因此张清雁一共就带了李行云和秦量二人。所幸两州相隔不远,若事情顺利,他们只需用三日时间便能从两州赶个来回。
一条大路向东去,两旁只是宽阔的田野,中无岔道,因此夜间行路也算是安全,只要他们几人轮换着驾车,大约天一亮就能到威州城。
夜上枝头,亥时降至,是秦量在外驾车,剩下两人在车内暂歇,只听得到奔忙的马蹄声。
“天亮便到威州了,若你的眉头再不愿放下来,到时恐要叫严知州笑我荣州无人,追逃犯竟要个老者帮忙。”张清雁见李行云一路上的心绪不宁全摆在脸上了,便同她开些玩笑。
李行云没有说话,只是两只手扶上两鬓,生生将眉心扯平了。
“还在想卷宗封带的事?”张清雁早猜到她在操心什么。
李行云这才坐起身来,低着头,微微抬眼问道:“家中无人封官也无人做吏,那那些封带是哪里来的呢?”
张清雁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宽慰李行云道:“少操闲心,不过就是卷宗封带,不少文人墨客都作收藏之用,令尊手上余下几条也属正……”他突然睁开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收藏?”他心中稍作思索,接着问李行云道:“你印象中,那几条封带上的字是何颜色?”
李行云不明白张清雁发问的缘由,半带疑惑地说:“同衙门里的一样,是金色的啊。”
车外掠过的冷风轻轻地掀起车帘,一片片的墨绿映在李行云的肩头,张清雁抬起头来,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再次陷入思索。
“怎么?有何问题?”事关父亲,李行云看到张清雁的神情,很难不紧张。
“进宁二年时,先帝离去不到两年,天下孝期未过,依照旧礼,朝中所用文书案牍,皆着素墨,绑青带,除批红要件外,一律不得使用描金封带。因此,进宁二年的描金封带极其罕见。而听闻彼时我朝与北虞刚刚停战,所以北部各州军营与户部之事才格外重要繁杂,朝廷才暗中批了几条下去。”
李行云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若照着这条线索下去,她家中的那几条封带必与军营或者更高的地方脱不了关系。
秦量似乎加快了速度,车外的风必方才更加肆无忌惮,打的车帘发出飒飒的呼喊声。
张清雁见李行云耳际的碎发被吹的张牙舞爪起来,便伸手按住她耳边的车帘。李行云也很有默契地从头上取出一只短钗,并用其将车帘固定起来,免去张清雁一直抬手替他挡风。
“进宁二年……好一个进宁二年,那年头事情未免也太多了些。”
张清雁一听她的话,一些不经意的思绪突然冒了出来,口中不禁嘶了一声,说“俞常在岚州任工部司侍郎约十年之久,据当地百姓所述,他在任期间颇有功绩。可为何在进宁二年迁任荣州?”
“平调而已,有什么奇怪?”
“不,官位虽是平调,但岚州临近都城,而荣州地处偏远,分明是有打压之嫌。据其他同僚所说,此人平日里为人甚是亲和,颇有一番文人骨气,绝不愿卷入任何朝堂纷争。那么朝廷何故要打压一个小小的工部司侍郎呢?”
对于这些问题,两个人给不出任何答案,疑题就此到了死路,车外响过刷刷两声,而车内只剩沉默。
张清雁还是想说些什么:“罢了,我都想不出来,凭你的囫囵心,怕是更难。”
李行云苦笑着递给他一个无关紧要的白眼,“时间到了,我去换秦量,聪慧的张大人一会可记得来换我。”
“李行云?”
张清雁还有些话没说完,但看李行云的神情,便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玩笑不合时宜。
“李行云?”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但多了些什么奇怪的声音。车轮滚滚,马蹄凌乱,疾风也更加嚣张,狠狠地把车帘扯了起来,连带着短钗一块扬起来,张清雁眼不疾手不快,但依旧努力展臂去抓,所幸那短钗也足够有心,不偏不倚地就落到了他怀中。
也正是这一伸手,车帘大开,露出窗外景况,几束黑影蓦然映入张清雁的眼,
“李行云?秦量?”
他拉开前车帘一看,车辕上竟空无一人,只是两匹马在哒哒地前行。
“不要出来!”是李行云的声音。
张清雁非常听话,马上合住车帘,乖乖地躲在车内。
李行云和秦量背靠背站在车顶,努力地想办法应对周围这一群策马疾驰的黑衣刀客。他们看起来身手不凡,个个身量庞大,只是手持缰绳便成阵势,颇有训练。
“哪路贼人!何故阻拦?”
李行云见无人应答,便警惕地蹲下身去,持以起跳之姿,低声对车内的张清雁说:“先行驾车入城,天亮会和!”
月黑风高,长道向东而去,这群黑衣刀客也不再给二人思考的时间,两记飞刀便逼得他们不得不从车上跳下,徒留烟尘追随车马而去。
恰合李行云的预想,只留他们二人留下断后,便于脱身。
群凶驱马半围住二人,刀起刀落,李行云和秦量仰身向后退了几步,免于刀伤。二人随即又俯身去扫群凶下盘,但对面皆是膀大腰圆之人,此招对他们来说无甚效果。
李行云惯使剑,秦量惯使棍,二人各持兵器,背靠背观察敌势。她低声对秦量说:“莫要恋战,尽快脱身。”
群凶轮番上阵,只见秦量长棍一挑,便无人可近身,李行云瞅准了这短短的间隙,纵身一跃从秦量身后跳出。借着月光,一簇冷意剑光从眼中闪过,接着空中便传来血腥味。
她的剑很快,隐在夜中,穿梭在刀客们皮肉之间。
刀客眼中显露出半分惊愕,他们没想到李行云的剑法竟如此之快。但这种惊愕很快散去,他们变换阵势,三两成伍,左右夹击。
秦量短暂地观察过对方的阵势,便垂下眼去,只用余光警惕四方。他压下身去,长棍打横持在后腰,风烟过眉,月影照人,片刻间,他甩棍而起,一心做两用,前冲脖颈,后击胸脯,阻得刀客难以靠近。
李行云瞅准时机,散剑而前,乱步入内,没费多大力气就打散了敌人的阵型。
他们配合之中争取到的这分毫时间,也足够脱身。二人疾步跨上敌人的马,便从人群中冲出。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马鬃也张狂着,他们压低身子,在向东的大道上一路疾驰,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