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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历历在目 ...

  •   黄沙漫漫,李延庚微微张开眼睛,天地之间,除了黄漠漠一片,再无他物。沙子灌进他的耳朵,烈日刺痛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他不能倒下,身后的几万兵士还在等着他带他们回家。
      说来北虞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无农无商,却在行军打仗之事上如此难缠。尤其是那北虞六王爷所建的金甲军,军内兵士各个敏捷力大,且身着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可叫东梁北部各营苦恼至极。
      尤其是荣州,面对金甲军长久以来的骚扰,可谓深受其害。哪怕荣州的各位将士都以身赴死,百姓们誓死抗敌,也难堪金甲军的重击。
      战事吃紧,眼看着再无破敌之法,荣州就要落入北虞之手,李延庚便临危受命,领定远军十万入荣州守城抗敌。那时,李延庚年仅二十,经验上虽不如各位老将军,但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有胆识,故而无人口有微词。此次荣州之战,皇帝见寻常的破敌之策起效甚微,或许派李延庚过去,反有成效。
      李延庚倒也长脸,带兵驻守荣州城后,另兵士弃刀枪改用锤锏,专攻金甲。就这样日日操练,荣州逐渐不再需要闻虞色变,坐等着金甲军找上门来,而是可以选择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直到进宁二年,六月仲夏,北虞三支主力大军被北部各州打的节节败退,主力军之外的金甲军到最后也只剩一万兵力,再加上后方粮草供应越来越困难,故而北虞皇室不得不生出谈和之意。
      和谈为期两月,北虞主动派遣使臣前往东梁谈判,企盼两国停戈止战,重修旧好。此后,两国边疆战事逐渐平息,没了往日那般剑拔弩张。但说到底,东梁在和谈中是占优方,而且北部军民受苦良久,如何能轻易饶过北虞,故而这和谈的时间便越拖越长,一直磨到七月底。
      但彼时,李延庚已带兵深入大漠已数月,尚不知和谈的消息。
      他领兵周转在大漠之内,追踪着金甲军的踪迹,一步步地把他们逼到绝路。皇天不负有心人,定远军势如破竹,终于将流窜在北疆的金甲军余孽歼除殆尽。
      得胜后,定远军士气高涨,各将士满腔热血,只待班师回朝,领功受奖。李延庚又何尝不是,出征前家中妻子已身怀六甲,算算日子,约莫还有半个月他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不知是男是女,他满心期待着,若是女孩,定将一身武艺悉数传授,好叫她一世安稳,若是男孩,定日日教导兵书军策,好叫他谋个光明前程。
      但这些只是后话了,眼下他们还有一关要过,仍旧不能放下戒备。
      如今定远军虽已大获全胜,但是终究困于连月作战,又碰上缺食少粮,所以原本只需七日的路程,生生让他们走了十日,十日过去仍旧未到荣州。
      李延庚手握长枪,头顶烈日,脑中不断的想着新的办法。
      他趁着休息,叫来左右两位副将,问他们:“粮草还够支撑几日?”
      吴守春约摸算算,回答他:“最多三日,若再遇不到水源,恐怕……”他低下头去,以沉默作回答。
      李延庚粗犷的眉毛紧紧挤在一处,摇摇头说:“水源之事,赌不得。看此情形,回荣州起码还需七日,为今之计,只能改换方向,向其他州营行军。”
      另一位副将周涌点点头,提出建议:“不如南下屹州,请赵将军助我们一臂之力。”
      吴守春否决了这个提议,说:“不可,南下之路凶险,多流沙凶兽,我军我不可再受此大创。”
      李延庚手中钳着一根草枝,在地上直直地拉出一条线,“既然如此,只好北上胡州,路无险境,且脚程上算,最多只用两日。”
      周涌犯了难,提醒李延庚:“只是,那崔将军不是个好说话的,恐怕到地方有所刁难。”
      “只要知道对我军来说孰轻孰重便可,崔将军处,自有我去游说。”李延庚狠狠将草枝插进线条的尽头,“就这么定了,出发。”
      说走就走,定远军的每个人都拖着疲惫的脚步,一点点地向北而去。水越来越少,他们的嘴都干裂无比,渗出血来。到后来,他们快要连喘气都变得吃力。
      所幸李延庚没有算错,两日后他们真的看到了胡州的城墙。但在所有人的眼中,那城墙不是城墙,是家,是希望,是一切美好能够实现的地方。
      只是他们唯一算错的地方,是崔将军。李延庚甚至准备了满腹的游说之词,知世故的他还狠心将珍惜多年的玉佩拿了出来,结果却让崔道的一番动作臊地他无地自容。
      崔道不仅爽快地答应了入城借道之事,还差人另辟营给定远军休整安顿。
      “崔将军深明大义,是我这匹夫小人之心,何等可笑!”
      崔道不爱说话,脸上向来也是黑压压一片,少年得志的他眼中也是放不下任何人,故而就算开口,也是一股子趾高气扬的味道:“久闻李将军骁勇善战,没想到也是长于逢迎之人。我崔道虽自视甚高,却也见不得取容之辈。”自始至终,他的头都没有低下一次。
      说实在的,李延庚很吃他这一套,爽朗地笑起来:“今日起,崔将军这兄弟,我便认下了。”
      “我知你歼灭金甲余孽,才给你些好脸色,休要得寸进尺。”崔道鼻孔朝天,扔下一封信,“户部司侍郎谭金照请见,托我递信,人在校场外,见不见由你。”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延庚无奈地笑笑,这崔道刀子嘴豆腐心,全然不像朝中所传的样子。
      “事关北虞,切莫声张。”这是信的内容。
      他匆匆搭上外衫,往校场外走。虽然他在朝中结交不少,但与这谭金照却是素不来往,如今他仅仅才入胡州一日,谭金照便找上门来,不知有何目的。他信上所说的北虞要事,难不成与金甲军有关系?但为何又不能声张?
      他匆忙的脚步停下,才看到谭金照独自一个人暗暗地等待在校场大门口,一副温和的样子。
      “谭大人何故到访?”李延庚将信还到谭金照手中。
      “借一步说话。”谭金照领着李延庚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地行驶在主街之上,然后开始自己的解释。
      “话不多说,请将军看此物。”他从木盒中取出一弯虞刀,“户部在参录户籍时,在胡州发现了身份可疑的人,这刀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北虞人?”李延庚怎会不认识,这种样式的虞刀,在北虞只有有头有脸的人才有资格佩戴。
      “没错,有人招了,佩刀之人乃是北虞皇室的三王子。如今梁虞正值和谈之际,我们之前所查到的细作都撤了回去,但唯有胡州处,细作去而复返。”
      李延庚将弯刀放回盒中,猜测道:“北虞皇室里,三王子和六王爷是出一口气的,叔侄两人一人出钱一人出力,组建了金甲军。如今金甲军覆灭……这么说,这些细作是跟随我而来?”
      谭金照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没想到李延庚这么快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可据我所知,定远军入胡州,乃是将军临时决定。”
      李延庚抬起眼来,思量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一处,“你的意思,定远军有内鬼?”事实上,他极其不愿相信这件事。
      “定远军即将班师回朝,李将军也马上要入京面圣,内患不可不除!”
      李延庚一股脾气冲上头来,“别说了!”虽然证据已摆在眼前,但他还是宁愿怀疑自己,不舍跟随自己多年的亲随被扣上细作的帽子。
      但如果是真的呢?
      一开始十万兄弟,如今折损至六万。
      如果真有细作,难不成就白白放过他,让四万将士死不瞑目吗?
      “下官有一计,不知将军可愿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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