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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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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时只觉得头有些闷痛,大师兄在旁边静静地望着我,小师弟正在捣药,望着有些生气的样子。
“大师兄,你喝酒了?”我问。
大师兄一副醉生梦死,但愿黄粱一梦不再醒的样子,好像这世间已然了无生趣,若非我清楚的记得他滴酒不沾,一喝便倒还被师傅夸奖乖巧的模样,这样的大师兄我是不认的。
大师兄不理我。
小师弟看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到:“醒了就起来帮我抓药,别和他一副死人样子一样。”
我笑着起身。
屋前仍旧栽着龙船花,院里的榕树和门真真切切的长在了一起。说什么“榕树不容人”,你看这榕树还变成门守着人呢。
我记得那是师傅栽的,她说在我不知是何年岁的时候栽的,那时桂子飘香,山里的夜晚被星星点亮,小小的灌木丛果实累累,那个叫灯笼红豆。它在夜晚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诱惑着山间路过的昆虫和我,然后我就会和三师弟一起被蛰的满身包回来让师傅头疼。
夏天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捉萤火虫。其实那不是夏天捉的,是初秋露水浓的时候才去的。那时的蟋蟀也开始蔫了,发出的声音透着一股悲戚。我们打着纱笼罩的灯,把蟋蟀装进竹篾里,披着一身露水回家。师傅有的时候已经睡下了,剩着大师兄等着我们。
后面,后面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只觉得我已好久,好久没见过师傅了。
“哦,对了,师傅呢?”我转身探头问道。
“死了。”
三师弟冷淡的话语在我耳边想起,喝得醉醺醺的大师兄开始止不住的啜泣。三师弟过去一把抓住他手里的酒瓶,扔在了地上。
三师弟愤怒的大吼:“你再哭一个试试!”
我那平日里极其注重形象的大师兄跌倒在地上,蓬头垢面,衣衫凌乱。
“哭哭哭,你只会哭!你那时候怎么不哭!现在哭瞎了眼谁会管你!!!天上的师傅也不理你了。”说完,三师弟摔门而去。
我试着去扶倒在地上的大师兄。
大师兄甩开了我的手,又倒下去闷声喝酒。
约莫是三月,公会齐侯,郑伯伐许。
约莫是三月,我那甚是可爱的三师弟觉得我甚是讨人厌,逐我下山,要我出门游历。大师兄果真哭瞎了眼。三师弟那时的气话并非戏言。
我收拾好我的行囊,沿着须臾山道,崎岖十八弯,路过日月谷,过了不知山,见着战火纷飞,世事乱,百姓苦,只叹那位高权重者不知岁月静好的可贵。
在即将离开鹅城时,我被一女子拦住了去路。她鬓钗凌乱,星眸垂泪,粉腮脂横的喊着我檀郎。
“檀郎?什么檀郎?我一介布衣,何德何能能与公主相识。”我巧笑婉拒。
在她扑过来要抱住我时,我转身避开。
此女过于蛮横无理。在她高声骂我无能无趣,徒有其表,空负盛名,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时,我仍能笑对。因着我与她素昧相识,她骂她的夫君,与我何干。我不曾与她有过一段情。我忍她只是因着我的教养,以及她与师尊眉眼间的三分像。
直至她开始当街骂我师尊。我将她缚到桩上,等着她的奴仆兄长过来,我必将其打他一顿,教他们怎么教自家儿女积攒口德,勿积口孽。
我并未等到她的家人,只来了三四个忠仆。
原来,她真的是个公主,我也真的是她情|夫。只是她已国破家亡,我失忆亡失。
我只觉我忘记了许多事,以至于我遇见的那人间的公主说我爱她时我仍是恍若未闻。怎么说,我不信,我不是很相信。
我忘记了许多。
我将那刁蛮公主放下。我恍惚了许久。以至于她指责我不如之前的快意恩仇,潇洒肆意时,我觉得恍如隔世。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时世,毫无担当,只为一己私利,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罔顾家国的人呢?她为着一丝情愫逃婚,引得两国交战,生灵涂炭。我是那被喜爱的“引|诱”她的情郎。可我只是不幸救了她一命的陌生人。
她还是这么天真。天真过了头。
隔着她,我仿若看见了师尊看着我失望的样子,她的好徒弟耽于情爱不成器,唆使公主逃婚使得两国交战生灵涂炭。
凭什么这一切都要我师傅去承担?
凭什么国仇家恨之前她可以只顾着儿女情长?
是太过于无私善良的人终将要忍让吗?
我那良善的师傅和我那愚钝的大师兄。
我急忙跑回须臾。
树屋被烧光了。那齐侯烧不成的山被烧了,燃起熊熊大火,遮天蔽日。
我在不知山立了四座坟,埋了三个人。
第四座坟是我的,我要在他们前面守着。等我结束这个乱世我便来了。来找你们了。
你们要记得等我。
我知道大师兄是不会原谅我的,但师傅那么善良,应该是愿意理我的。
我很快,很快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