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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被当成容器的女孩:推不开的棺椁 ...

  •   女孩从出生在一个叫做旷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东京的郊区,两座大山之间,风景极美,夏天层层的山林延伸到天边,院落里还有修长的竹子,笔直而坚硬的,在窗边落下淡淡的阴影。但是这里没有花,一朵花也没有,满眼的绿,深色的、浅色的、活泼的、冷峻的,这些绿色填满了她幼年的颜色。
      三岁那年,女孩被套上了黑色的、繁复的,不知道叫什么的衣服,带到了祠堂的院子里。
      无数穿着同样黑色衣服的男人簇拥着女孩,在院落中坐下。
      院落中支起了两根木头。
      "妈妈呢?"女孩问身边的爷爷。
      "等一会儿就能见到妈妈了。"爷爷摸着她的头。
      女人一身白衣,被捆上了木头制成的架子,她就像是一个机械的木偶,任人摆布。
      "妈妈为什么在那里?"女孩问爷爷。
      "都是为了你啊,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继承人,最后的希望。"爷爷抚摸着她的头。
      炽烈的火光燃起,女人被绑在火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女孩揪着爷爷的袖子,年幼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见火光渐渐的蔓延上了女人的脚,女人平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很快,女人开始叫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
      "爷爷,救救妈妈吧。"女孩死死拉着爷爷的袖子。
      "这都是为了你啊,孩子。"爷爷轻声说道。"只有最亲近人的灵魂,才能唤起你的能力。"
      炽烈的火焰像是野兽,环绕在女人身边,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她害怕的想要逃走,却被爷爷一把拉住:"五十岚家的孩子,不能惧怕死亡。"
      她凝视着母亲,她能够感受到,女人的身体渐渐的僵硬了,女人的美丽的脸庞,渐渐失去了生机,她不再哭闹,安静的看着女人,她仿佛看见了什么,从女人的身体里一点点的流逝,最终完全消失不见了。
      这是她童年对于母亲唯一的记忆,她甚至记不得母亲的样貌,记不得母亲的声音,只记得,母亲死亡的时候的样子,那僵硬的看不出人形的焦黑的尸体,那就是母亲,那就是她的母亲。
      恍惚之间,她听见了母亲对她说了一个名字:"迹部景吾。"
      "她说什么了?"爷爷焦急的问她。
      "迹部景吾。"年幼的她艰难的发出这个音。
      爷爷愣了一下,大声喊道:"她、她真的是那个容器!"
      容器,她不知道什么是容器,但是自此以后,家族里的所有成员都对她毕恭毕敬,在她面前称她为森小姐,在背后,称她为容器。
      她像是一个被高高供起来的贡品,虽然穿着最华丽的穿着,吃着最昂贵的饭菜,但是始终是一个物件,等到不需要的时候,就会被人轻易丢弃。
      从六岁开始,她就开始学习如何将死人的内脏取出,然后做法,然后再放回人的腹腔,最后将血涂抹在人的身体上,和亡灵沟通。她能够听见那些亡灵痛苦的诉说,有的在说生前的苦难,有的在说生前的憎恨,有的在说死亡的怨毒。
      她安静的听着,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哦的倾听者,从始至终。
      她的整个童年,都是和那些冰冷的尸体待在一起,有工作的时候她和尸体对话,没有工作的时候她安静的在停尸房学习,学习驱魔、占卜、占星、草药,这些,都是五十岚家唯一的继承人应该也是必须学的。
      她的老师是爷爷,爷爷好像可以做任何事,除了通灵,爷爷一次次的告诉她,她肩上承担的责任,她是五十岚家唯一的继承人,唯一的希望。
      为什么,她不知道,也从来没有问过爷爷,爷爷从不和她讲学习和通灵以外的事情。
      她坐在爷爷的书屋里,读那些外面的书籍,那本书叫做《源氏物语》,和通灵无关的书籍,她看见了和自己每天接触的完全不一样的东西,那些绝美的女子,那温柔多情的男子,那甜蜜缱绻的爱情,娓娓而来的文字触碰到了她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一种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如同野草一般疯狂滋长,她平生第一次想要逃离这个满眼绿色的,充满着死者怨毒的地方。
      她在清晨踏着晨露,离开了村庄,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眼前还是枯燥无味的绿色,走不出那枝影横斜的山林,她实在走不动了,在山石上睡着了。
      梦里的她被那些绘制在浮世绘上的青面獠牙的鬼怪追赶,她疯狂的奔跑,却始终逃不出那迷离的梦境。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爷爷的脸,她第一次看见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情,他一把拎起了年幼的她,把她整个人放在了棺椁之中,那个棺椁,昨天就放着一个死去的人。他嘭的一声盖上了盖子,眼前再无一点光明。
      她从来不害怕黑暗和死亡,但是这一次,她从未有过的恐惧,或许是见识过那个绝美的世界,就更加害怕黑暗和死亡,她歇斯底里的哭嚎着、哀求着,求爷爷能够放她出去,但是没有一个人,为她打开棺椁的盖子。
      从此以后,她从未哭过,那次的歇斯底里,似乎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情感。
      之后她生病了,发了高烧,据说烧了整整十天。
      这十天,五十岚家族大乱,恍惚之间,她听见叔叔们的说话声:"容器不会就这样坏掉了吧?"
      "十几年才出天赋这样高的容器,坏掉了我们家族就完了。"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容器,她始终只是个容器啊。
      十天之后,她的烧褪了,医生说是因为年纪太小,免疫力低下导致的,建议她多锻炼身体,多和人接触。于是,爷爷就带着她来到了东京。
      她第一次见到了大城市的繁华,第一次见到商场、超市、小店、网球场、学校,她喜欢东京,喜欢这个美丽的世界。
      爷爷陪她在东京的别墅住了一个月,并且带她去神奈川拜访爷爷的老朋友真田家,让她在真田家学习剑道,每周去两次。
      爷爷帮她办好了入学手续,学校叫着百鸟川女子学校,爷爷打听过了,这所学校只有女生,教育特别严格,除了教授必要的课程外,这所学校还教授上流社会女性必要的技能,比如插花、茶道等,里面毕业的学生基本上都会嫁入豪门,这所学校是寄宿制的学校,只有周六日才能放假回家。
      爷爷把她送进学校,嘱咐她每周去真田家的道场练习,就离开了。他似乎没有一丝对她的留恋。

      第一次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感觉无法入睡,她想起了那个自己生长的地方,是熟悉而且安全的,但是现在这个地方,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诶,你们都睡觉了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没呢,有点睡不着。"另一个温柔清澈的声音响起。
      "哈,那太好了,我们来认识一下吧。"对面床上的女生立刻坐了起来,兴高采烈的看着两个女孩,女生有一头深棕色的短发,一双深黑色的眼睛,眼睛明亮好像精灵。"我叫苍澜,你们叫什么?"她微微偏头,拨弄了一下短发,有一种类似于男性的率性和洒脱。
      "我叫白歌。"旁边床上的女孩也做起来,她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尽管现在年纪还小,就能看出她的美丽,她想起了《源氏物语》中的紫姬,让人联想到春晨乱开在云霞之间的美丽山樱。
      "你叫什么?"苍澜问道。
      "我叫森。"她微微垂下眼睛,小声说。
      "那么我们三个人以后就是好朋友啦。"苍澜的声音明快,"我们明天站队的时候要站在一起。"
      "好。"白歌回应。
      朋友,什么是朋友呢?她轻声问自己,她不知道,只知道她现在不是孤单一个人了,她的身边有她们。
      她见惯了死亡,却第一次见到暴力,白歌被学姐揪着头发拉进卫生间里,她害怕的不得了,学姐大喊着:"你长得好看是吧,你长得好看凭什么勾引加藤老师。"加藤是学校里的音乐老师,为数不多的男性。
      "苍澜。"她冲到宿舍里,告诉了苍澜,苍澜猛的跳了起来,一把拎起了宿舍的扫把,冲到了卫生间里,她紧紧跟在苍澜的身后。
      那几个女生正摁着白歌的头,把她的头摁在冰冷的水中,白歌拼命挣扎着,苍澜的扫把抡在了为首的学姐身上:"放开她!"苍澜喊道。
      "你想打架是吗?"学姐松开白歌,冲了过来。
      "真是搞笑,你们活着就是为了勾引男的吗?长得好看难道就不能给自己看,非要给那些男人看?"苍澜举起扫把和学姐扭打在一起。
      最终,她们三个人都被罚站一整天,站在教室外面,她们故意贴着墙壁不让毒辣的太阳晒到自己。
      "嘻,那些打人的人都被叫家长了呢。"苍澜做个鬼脸。
      "你真的很勇敢。"她忍不住说道。
      "女生本身就是弱势,如果女生和女生之间相互敌视,那更成为弱者了。"苍澜站直身子。
      "谢谢你们。"白歌轻笑道。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苍澜笑道。
      朋友,朋友,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朋友,是勇敢的、善良的、美丽的、炽热的,如同她生命里的光芒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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