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风雨之始云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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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结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待受完后宫礼拜，皇上到西暖阁时天色已渐晚。
听闻皇上驾到，洛倦云起身跪拜。
“爱卿不必拘礼，坐吧。”皇上道。
“谢陛下。”洛倦云垂首坐了。
张祥在龙榻上置了软垫，皇上半靠了身子才道：“爱卿上次说现居宣州？”
“是。”
“家中何以为业？”
“从商。”
“双亲可好？”
“微臣父母早逝，由义父养大。”
洛倦云虽答地淡然，皇上却是怔了一怔，才道：“那你父母祖籍何处？”
“臣不知，当年微臣尚在襁褓之中，与父母同行路遇强盗，双亲被害，幸得义父相救，这洛姓也是随自义父。”
“原来爱卿竟有如此堪怜的身世。”话虽如此，皇上的语气却隐约带着一丝释然。
洛倦云轻笑道：“义父终身未娶，待微臣更胜己出，所以微臣并不觉得比别人有什么不同。”
“这就好，这就好。”皇上叠声道，这一刻倒似一个普通的良善长者，而不是九五至尊的皇上。
“是。”洛倦云的回答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皇上靠在软榻上，半晌没再出声，好像不知该再问些什么。其实一天的朝拜下来，他已是极累了，可不知为什么就想跟这个年轻人多呆会儿，哪怕不说什么话。多年清心礼佛，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是一滩死水了，如今却为这个年轻人起了微澜。
“爱卿春闱的卷子朕都看过，颇具大家之风，不知爱卿师从何处？”
“家师乔家琰。”
“哦！朕年轻时便极推崇乔先生学说，听闻老先生已多年不收弟子，你是？”
“微臣是家师关门弟子。”
“原来如此！难怪尽得先生真传。看来朕让你到户部沾染铜臭是辱没了你一身才学，爱卿这般人物应当位列文渊阁入职上书房才是。”
“陛下许臣何职，皆为陛下所驱驰，臣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辱没之辞实不敢当？”
“哈哈哈，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敛住笑声，曾经的锐利自建安帝的眼中一闪而过。
“今天端王所进寿礼爱卿可否记得？”皇上话锋突然一转，问道。
“百子寿星珍珠屏？”洛倦云想了想道。
“不错，你可知何意？”
“臣不知。”
“本朝惯例东宫大定，王子赐婚。端王祝朕万寿无疆，百子千孙，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王爷想劝陛下立储？”
皇上不语，却笑意深沉，半晌才道：“爱卿觉得，二位皇子哪个更堪重任？”
洛倦云起身跪道：“臣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皇上语意轻松。
“臣常闻大皇子恭谨方正、孝道仁德，有仁君风范。二皇子天资聪颖、睿智过人，乃明君之资。陛下可择贤而立。”洛倦云起身道。
“这些人人知道，朕不想听。朕要听的是你的见解。”皇上沉声道。
洛倦云蹙眉垂目，半晌不语，开口却说了一句好似不相干的话，“臣听闻皇后娘娘出身寒门，家中人丁单薄，执掌后宫以来一向恪守本分、恬静淡泊。”
皇上静静盯着洛倦云，许久才露了笑意，道：“朕累了，爱卿跪安吧。”
洛倦云起身告退。
西暖阁外雨势正紧，空气却说不出的畅快，洛倦云不由深吸一口气，想吐尽刚刚胸中窒闷。
“洛大人留步。”张祥手握两把油纸伞匆匆追了出来。
“公公。”
“雨下得大，皇上着老奴给大人送把伞来。”
“谢皇上圣恩！”洛倦云双手接过油伞。
“老奴送大人一程。”
“不劳公公了。”
“老奴有些话想跟大人说说，”张祥目光略一扫周边侍卫、黄门，抬手道：“大人请。”言罢，撑伞走进雨中。
“公公请讲。”
“老奴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公公您客气了，有事请讲。”
“老奴是想请大人日后多多谨见，陪陪皇上。”
“公公玩笑了。倦云身为臣子，日日早朝当见圣颜，平日里没有政务怎能随便入宫？”洛倦云不由一阵着恼。
“大人，有些事您不知道，老奴也不便多说。十几年来陛下一直落落寡欢，老奴已经记不起上次皇上像今日这样开怀是什么时候了。老奴不说既为人臣，当分君忧，这些都是大话，只当老奴斗胆恳请大人了，请大人体恤。”
“公公……”见张祥执伞长揖，洛倦云紧了紧牙关才道：“倦云尽力，公公请回。”
“谢大人，老奴告退。”年逾花甲的老宦官转身之际露出真心的笑意。
原来他的身边仍有这样真心相待之人，洛倦云突然觉得胸中一阵悸痛，手中的油伞差点把持不住，刚刚的气恼更盛，干脆一把收了油伞，径直走入雨中。
宫门外，洛青早就等得急了，见洛倦云出来，忙撑伞迎了上去。
“公子您可出来了，急死我了。这么大雨您怎么不撑伞啊，淋坏身子可怎么……”
“路上扔了！”把手中油伞往洛青怀里一扔，洛倦云径自上了马车。
洛青很少见洛倦云这样气色，知道他也不是就要跟一把雨伞制什么气，索性抱了两把伞静静坐了，一路上不敢多话，只偷眼看公子坐在那闭目不语。
马车刚在洛府门前停稳，洛青便跳下车置了脚凳，挑起车帘，洛倦云已经恢复平时温和的神色，见洛青怀里还抱着宫里那把油伞也没呵责，任他扶着下了车，不料刚落地便觉一阵眩晕，还好被洛青撑住才没有倒下，吓得洛青扔了雨伞双手扶住他的身子。
“公子这是怎么了？”洛青急得变了声音。
“没事，就是累了，别声张。”
“可是……”
“公子回来了。”洛伯从府中迎出来，打断了洛青的话。
洛倦云向洛青暗暗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轻笑道：“是，洛伯。”
“怎么淋了这一身雨，脸色也不好，快进来，我叫掠影出来瞧瞧。”洛伯急急地拉起他的手。
“没什么，出宫门前赶上了一阵雨，这一天下来还真有些乏了，您老快叫人给我准备好热水，我想沐浴休息了。”洛倦云反过来挽住老人家的胳膊笑道。
“哪能这就睡，洗好了出来吃饭，掠影丫头的药膳就要得了。”洛伯心疼地拍拍他的手。
“不用，我在宫里吃过了。您等会让人把这两天的报牒送过来吧，我看看就睡。”
洛伯略顿了顿才道：“既然累了，明天再看吧。”
“出什么事了吗？”洛倦云何等心思，神色稍异他便看在了眼里。
“先换了衣服再看吧。”
“洛伯……”
“好、好，给你。”知道拗不过他，洛伯从袖中抽出刚收到的同州报牒递了过去。
“数万人各据山寨为营！”洛倦云蹙眉道。
“褚家这两个小子做起事来还是这么狠绝。”洛伯接道，语气非但没多少忧色，反而多少带了赞许。
“劳烦您连夜准备行李车马，明天城门一开我们就北上。还有叫几个得力的人，走之前我要安排些事情。”
“什么事？”
回望远处起伏的宫墙，洛倦云缓缓吐出两个字：“夺谪。”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风雨之始云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