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厌》绿茶茶香

2、私兵

　　翌日，眼看就要到辰时了，幔帐后的人缺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刘清泉站在幔帐外轻声唤道：“皇上，该起来上朝了。”
　　幔帐后毫无动静，刘清泉又锲而不舍地叫了几声，幔帐后才传来宇文瀞以哼哼唧唧的声音。
　　那声音娇软，带着困乏的不满和被喂饱的魇足。
　　宇文瀞以不爱早起，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早朝时间推后一个时辰，满朝文武自是不同意，但宇文瀞以在朝堂上冠冕一摘，扬言不干了，百官这才答应。
　　刘清泉深深地低下了头，每天清晨叫他主子起床，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场酷刑，皇上是惯爱赖床的，尤其是萧王爷侍寝后，他的主子更是不醒不过来，时不时地会从幔帐伸出一只布满青紫指印的手，拨弄着他的衣服，撒娇地问今日把早朝推了好不好。
　　每每那个时候，刘清泉就恨不得自己是个真太监，他好几回险些昏了头答应，但最后一丝理智将他拉回正轨，他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大抵会被皇帝拧断脖子，纵容皇帝的人有萧王爷一人就够了。
　　“刘清泉，朕好累，不想上朝。”果不其然，那只白嫩的手又伸了出来，刘清泉错开眼，后退一步，宇文瀞以抓了个空。
　　“无趣。”那手就垂在幔帐外，比月白色的幔帐还要白上几分，宇文瀞以漫不经心地问：“昨夜萧王叔什么时辰走的？”
　　“奴才不知，奴才从秋阳山回来的时候殿里已经熄了灯。”刘清泉说道。
　　其实他撒了谎，他回来时萧王爷正抱着沐浴后的瀞以从后室出来，他冷不丁的看到了皇帝裸露的小腿，被萧王爷当胸踹了一脚，到现在都疼的狠。
　　“好吧。”宇文瀞以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身上十分清爽，萧鸿影向来会照顾他，从小时候的衣食住行，到现在的事后清理，样样伺候的十分熨帖。
　　刘清泉伺候着瀞以洗漱完，御膳房便传来了早膳。
　　桌子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锅鸡汤，宇文瀞以说道：“哪个厨子做的早膳，大清早炖鸡汤，脑袋不想要了？”
　　宇文瀞以向来不喜油腻，尤其是早晨。
　　“萧王爷吩咐的，王爷说丹参红花乌鸡汤补气益血还能美容养颜，让您每天早上喝一碗，王爷还说，您不喜油腻，鸡汤里的油花务必撇干净。”
　　听到是萧鸿影安排的，瀞以脸上便少了几分抵触。
　　刘清泉用银针将每一道饭菜验过之后，又亲自品尝了没有被下毒之后，瀞以才动筷子，他第一道菜，便是先喝了那碗鸡汤。
　　“以后试毒换个人吧，宇文怆回朝，你若是再出事，朕身边没有趁手的人，也是麻烦。”宇文瀞以道。
　　“是。”
　　宇文瀞以的膳食都要验两遍毒，这是萧鸿影定下的规矩，先前宫人们觉得这萧王爷有些过于谨慎了，直到两年前宇文怆准备率军队赴往边疆前一夜，皇帝的晚膳银针查验后明明没有变黑，刘清泉吃下后不过片刻便口吐鲜血，那是一种太医都没见过的剧毒，所幸刘清泉食用较少，但也卧床足足一月，才捡回一条命，从那时起，没人敢将验毒一事懈怠。
　　“等会儿上朝前，你派人去刑部，让刑部尚书亲自带一队人马去秋阳山查 萧鸿影私藏军队一事，记得动静大些，上朝后从神武门走。”
　　“奴才遵旨。”

　　朝堂上，宇文瀞以端坐于龙椅上，堂下群臣分别立于左右两侧，而左右为首的位置各放着一把太师椅，右侧坐着英俊逼人，画风与群臣格格不入的萧鸿影，而左侧坐的便是憨厚老实，不修边幅，好似刚干完农活匆匆上朝的宇文怆。
　　御前大太监刘清泉捏着嗓子高呼上朝，百官纷纷跪地叩首，高呼万岁，唯有萧鸿影和宇文怆二人，仅仅只是从太师椅上起身。
　　“众爱卿平身。”宇文瀞以说道。
　　众臣起身后边听闻身后传来阵阵嘈杂声，萧鸿影回头望去，只见刑部一众官员几乎倾巢而出，急匆匆地从神武门出宫。
　　“好大的阵仗，莫非有什么大案子？”萧鸿影双手搭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龙椅上的皇帝，宇文瀞以挺直的背，瞬间弯了下来，眼神闪躲，光是气势上就被压的死死的。
　　宇文瀞以求救似地看向宇文怆，宇文怆眼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他恨不得冲上去将蠢皇帝佝偻的脊背捋直了。
　　看到宇文怆眼里的不满，瀞以更害怕了，他嘴唇哆嗦着，好似鼓起了豁出命的勇气说：“的确有大案子！”
　　“什么大案子？本王怎么不知道？”萧鸿影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说。
　　“对啊，有什么大案子，怎么没听过啊。”
　　“安阳城最近挺太平啊。”
　　“能让刑部倾巢而出的大案子，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朝臣们议论纷纷，丝毫不顾朝堂之上需保持肃静。
　　宇文怆清了清嗓子，朝臣们这才安静下来，宇文瀞以继续道：“私藏数千人军队于秋阳山，意图谋反，不知算不算大案。”
　　宇文瀞以的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朝堂有宇文怆与萧鸿影坐镇，竟然有人敢私藏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不过秋阳山是一座巨大的荒山，树林杂草丛生，别说数千人了，就算数万人也藏的下，一时间众朝臣并不怀疑一这消息的真假，而是纷纷猜测，到底是何人胆大妄为。
　　“秋阳山。”萧鸿影思忖了片刻问道，“秋阳山是一座荒山，又有闹鬼的传闻，平素往来的行人都要绕路，皇上是怎么得到的这个消息？”
　　萧鸿影这问题无异于引火烧身增加自己的嫌疑，毕竟作为朝中重臣，得听闻这样的事不应该质问皇上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宇文瀞以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众臣看到皇帝这闪躲的模样，纷纷怀疑这案子是否属实，毕竟龙椅上坐的是个草包，大臣们都没得到的消息，他怎么会知道。
　　“萧王爷。”宇文怆一开口，便让喧闹的朝堂再次安静了下来，“您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本王能有什么看法，倒是宇文将军统领六军，如今在皇城底下出了这档子事，不知将军有何看法？”萧鸿影反问，“哦对了，宇文将军风尘仆仆地无召归朝，想必是您查到了什么线索吧，宇文将军果然手眼通天，身在千里之外的边疆，还能时刻关注皇城的风吹草动。”
　　萧鸿影话音刚落，宇文瀞以“腾”地一声从龙椅上站起来，面色惊恐连连摆手地说:“大将军，不是朕跟萧王叔说的，朕什么也不知道。”
　　宇文怆脸色铁青，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废物，萧鸿影那番话吓的小皇帝眼眶通红，都快哭了，他这反应也侧面坐实了萧鸿影的猜测。
　　“瞧着皇上这反应，好似那秋阳山上的私兵，是本王的一般。”萧鸿影怒极反笑，一拍扶手站起身怒视着宇文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宇文怆缓缓起身，从怀里摸出半面旗帜，扔到萧鸿影面前。
　　刘清泉连忙上前，捡起那旗帜，展开后朝面向众臣高高举起。
　　那半面破损军旗上，绣着一个威风凛凛的萧字。
　　“污蔑！”萧鸿影面色铁青道。
　　“萧王爷还是贼心不死。”宇文怆冷哼着坐回太师椅，幽幽道:“想必再有个把时辰，刑部的人便到秋阳山了，届时王爷是否清白，自有分说。”
　　“大将军军旗都伪造好了，提前安排几人穿着铠甲藏于深山又有何难？”萧鸿影道，“众所周知，宇文将军于本王向来政见不合，如今使这些卑劣的手段，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皇上，”萧鸿影说着目光落在宇文瀞以身上，阴冷地讽刺道:“多年教养之情终究是淡了，皇上想要本王的命，也不知先祖皇帝是否答应。”
　　宇文瀞以被萧鸿影当众呵斥整个人都吓傻了，呆坐在龙椅上，就像是被长辈训斥的孩童。
　　同样，萧鸿影想当摄政王的野心，也写在了脸上。
　　“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宇文怆啧啧道，“可萧王爷如今要造反啊，这可是要处以极刑，并且诛九族的重罪。”
　　这次换宇文瀞以急了眼，他噔噔噔地从朝堂上跑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宇文怆面前摸眼泪，“极刑？大将军，我不想让王叔死，您昨天夜里答应过我，不会要王叔的命，王叔一手把我拉扯大，教养之恩瀞以无以为报，我不想让王叔死的。”
　　“皇上！”宇文怆真是受够了这个口无遮拦的蠢货，他真是将昨天晚上的事一点不漏地抖漏了出来。
　　“皇上，莫要失了体统。”刘清泉上前，将宇文瀞以带回了龙椅上。
　　有朝臣忍不住偷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鸿影和宇文怆一文一武地把控朝政，架空皇帝，偏偏只有皇帝那个蠢货将两头狼当做看家护院的狗，真是笑话。
　　“王爷，将军，谋反兹事体大，既然刑部已经去人了，大家不如等上这个把时辰，看看刑部尚书孟大人能带回什么消息，再做定夺。”高太傅说道。
　　“好，就按高太傅说的办。”宇文瀞以赞同道。
　　众臣无人回应，宇文瀞以讪讪地缩了回去。
　　“就这么办。”萧鸿影道。
　　众臣这才纷纷附和。
　　等待与恐惧会消耗人的体力，宇文瀞以竟趴在龙案上睡着了，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从他身边传出。
　　在一众大臣的讥笑声中，萧鸿影看着宇文瀞以那张熟睡的小脸愣神，他大打小就爱磨牙，萧鸿影费尽脑汁地给他矫正了多年都没能改过来，原先以为是太瘦了营养不均衡导致，后来萧鸿影把他喂成一个肉球，他还是磨的狠，那时萧鸿影才知晓，是那孩子心里装了太多心事导致。
　　也不知他今天早晨那碗乌鸡汤喝了没有，都怪自己昨夜做的狠了，竟让他在朝堂上睡了过去。萧鸿影心想。
　　朝臣见萧鸿影眼错不眨地死盯着小皇帝，个个心里都幸灾乐祸地等着萧王爷当众斥责当众失仪的皇帝，没曾想，萧王爷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刑部的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