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伊人》苏眉子

6、同居

　　“你睡这里吧，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
　　韩俊秀把她安排在自己旁边的房间，担心她会发恶梦之类的因素，细心至此，是自己也始料不及的。
　　“谢谢。”平日大方的她，如今羞羞答答，教他有点不习惯：“早点睡吧。”
　　“韩俊秀。”在他要走的时候，她唤回他：“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他试图用松松的态度缓和那件事，毕竟那不是快乐的回忆，令人痛快的东西应该忘记：“你今天…...啊，不对，是昨天你帮我赢了金表，我们算扯平了。”
　　“没有。”她说。
　　怔一下，眨两下，方才说道：“没有？”
　　“你，真的忘记了。”她抿了下嘴，说：“在我十三岁那年，爸妈和弟弟出车祸去世了。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一直没有停着的下，好像老天爷也在帮我掉眼泪。我在医院回家的途中，有几个小混混调戏我，我不理他们。他们就把我的雨伞打掉。我淋了一身的雨，还把手里的外卖扔了我满脸都是。我就像一只流浪街头的垃圾猫，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你救了我。”
　　那天，雨下得很大，她坐在地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骑士——他骑着摩托车，跳下车身，脱下头盔就丢向那些混混。雨水被他的拳头挥得四处溅泄，看不清他的身手，只知那些原来趾高气扬的人纷纷变成落水狗。
　　骑士最后回头，蹲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你还好吧？能站起来吗？”
　　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她漂亮而上前。
　　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她美丽而示好。
　　她一直记得那人的样貌——来到这间高中的时候，没想到与他分到同一个班。
　　只是他变成了臭名远播的坏学生。
　　“啊，这件事…...好像是有点印象。”他想了半天，勉强有点模糊的记忆：“不过，你知道我是坏学生，很失望吧？”
　　她故意撇嘴地笑了：“你以为我是找男朋友吗？有什么好失望的。”
　　没来由地，有点失望——韩俊秀终于明白她一直帮忙的原因。
　　她帮忙的范围早超出雇佣保姆应该做的。
　　搞了半天，原来是报恩。
　　那也难怪她知道他们打赌的事情也不生气…...“那个，对不起。我用你来打赌。”
　　“没什么了，你们就是好玩嘛。”她开始很生气，后来想想也只能作罢，气不来，对他好像有种气不来的感觉。这也正是她迟到的原因。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他那边。“毕竟在他和你之间，选你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啊。”他故意长叹一声：“竟然和那个…...”怕会伤到她，所以闭嘴。
　　她却比他看得开了：“他不算真正的坏人，只是被宠坏了。”朴家怎么说也帮了夏家不少忙，金钱上，是大忙。“我不想把事情带进警察局，给他留点后路。”她不想诉状，是因为事情未去到最坏：“毕竟最后，你救了我，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应该是接受安慰的人，却反过来安慰别人。
　　她想装作坚强，但一向最懂控制眼泪的她却失控落泪，只能自嘲地笑说：“真是没用呢，整晚都在哭。”忙乱地用手心手背抹去泛滥的泪水，最后索性仰起头：“真是没用呢。”
　　他让她哭着，以她好强的性格，流泪也像是不可原谅。
　　“这里只有我，不会有外人看到。”他坐到她身边，让她轻轻地依靠自己的肩膀，给她扶持：“我陪着你。”

　　夏心悦依然请病假不上课。
　　老师开始有点担心了。
　　“韩俊秀，你是不是对夏同学说了什么？吓得她不敢来上学了？”
　　泰森认为他不会，但又不能完全抹煞这个可能性。
　　“你可以问她。”他带笑回答。夏心悦今晚还为他准备了午餐便当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要胁了人家？”
　　“我没有。”
　　“没有最好。”
　　泰森自说自话：“是不是要做个家访？可她家又没什么人了。”
　　“老师，她请病假，你大费周章会把她吓坏。到时候拖着病体来上课更惨。”他要赶快打消老师的念头。
　　他知道朴家是夏心悦的监护人，不过那天晚上详细的条件已经说好，还了钱，借据作罢。连带监护权也会放出来——反正夏心悦年底就满十八岁，没差。
　　“好像你很懂呢。”泰森把他赶回课室，自己已经打消家访的念头。

　　晚上，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夏心悦时，她失笑出声：“泰森真的这么说？还好你把她唬住。我其实编造的理由是流行性感冒，所以要避开几天，免得上学传染别人。”
　　“没办法，谁叫你是特级优等生，全校排名第一。老师当然特别看重。”
　　她夹了一块蛋卷放进他碗里，只是一个小动作，他留心了。
　　“哎，我帮你补习吧。你现在的成绩还真是过不去，还有半年就高考了，现在要追上还来得及。”
　　“算了，以我这样的成绩是考不上大学的。”
　　“谁说的。”她严阵以待：“你那么聪明，要学会应付考试还不容易？”
　　“我聪明？”他略有笑意：“你还是第一个这样称赞我的。”
　　“经常惹事生非，没两把刷子还真做不到。”她戏言。
　　“我会接受它是赞美。”他跟着笑了，看看旁边安静的楠楠，圆碌碌的大眼睛瞧着他们两个，真像一家三口乐也融融的感觉。

　　夏心悦坐言起行，今晚开始就给韩俊秀进行特训。
　　“我们不用忙着做题，考试只要捉住重点就好了。”她把各科必出的重点题给他来个大特攻，从基础原理开始。
　　“你怎么知道一定考这些？”
　　“因为我脑子好。”
　　“你谦虚一点。”
　　“嘻。”
　　这两天常见她笑，真不是一般的漂亮。
　　他真迷上她的笑容了。
　　“哎，别发呆。继续。”她催促他把精神放回书本上，他也甚是听话。两个人补习至十一点，他还要去上班。
　　这样的同居生活，过了两天。

　　第三天。
　　“俊秀，便当还没拿。”
　　夏心悦提着便当追至出门口，交到韩俊秀手里。然后瞬间变脸：“俊秀，你爸妈。”
　　“嗯？”
　　可不是嘛，韩氏父母正神情严肃地站在他身后。看着这年轻的二人，一个准备上学，一个系着围裙背上还有一个婴孩。
　　难道传闻都是真的？

　　“外面的人都说我们家娶媳妇？还生小孩了？这难道都是真的？”韩父即使亲眼看见也不敢相信。
　　韩俊秀跪在父母面前：“不是这样的，爸爸，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居然和人家同居！你这不像话的东西！”
　　夏心悦正把楠楠放下，就看见韩父举出了手臂要打下去。
　　“伯父，不要！”夏心悦冲过来护着韩俊秀，着着实实地承受了韩父的重力掌：“啊！”咬着唇，还是发出了痛声，背上仿佛断了骨头似地痛着。
　　“心悦。”韩俊秀抱住她，望着父亲：“爸，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前因后果一一道出，但结果并没好到哪儿去。

　　“你是说这个小孩还不一定是你的儿子对吧？”韩父瞧了一见那乖乖不哭的楠楠，确是长得很可爱，也与俊秀小时候太像了吧？
　　再看一眼那被韩妈妈关心背痛的夏心悦。
　　“她，要还一百万韩元？”
　　“真的，爸，你帮帮她好不好？”
　　“你当我们家开善堂？你说，你借给你那叫基石的同学多少钱了？还把车也给卖了。这个女孩子，一来就是一百万。你怎么谁都可以借钱呢？”身为生意人的韩父不得不去计算这些，借钱有时候不是一种功德，是祸害。
　　“爸，这不一样。基石那边也不是只等着我去救助，他一天打三份工，但医药费还是不够付。总不能看着他妈妈被赶出医院吧？他以后会还我的。最近他妈妈已经有点起色，他宁愿放弃学业去打工。难道这也不值得帮忙吗？”

　　“这里会不会痛？”韩妈妈很温柔地为她检查着刚才那一击所伤之处。
　　夏心悦却频频张望那对父子，看见他们在争执。
　　她衣服拉下，不再作检查，只是痛一阵罢了：“谢谢伯母，我没事。”
　　走到韩父面前：“对不起，韩伯伯，给你带来麻烦。我现在收拾东西就走。”
　　“心悦。”俊秀不让她走，她轻轻放下他的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谢谢你。”
　　“不行。我不能让你再活在那个阴影下。”他固执地拉住不放，转而面向父亲：“爸，你就当借钱给我好了。以后我工作了会慢慢还给你，行不？”
　　“臭小子，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呢？你以为一百万很好赚是不是？”
　　“我就是知道不好赚才问你借。”
　　“俊秀，不要。”夏心悦握着他掌心：“不要和你爸爸吵架。”
　　“可是…...”
　　她摇头，俊秀不再多说什么。
　　仍牵紧她手。
　　“臭小子，不自量力。”韩父是气疯了，身为韩氏建设的首席执行官，被人风言风语地说了闲话，每个人都知道了，他却不知道。每个人都说他已经可以抱孙子了。
　　这儿子还真是一天都不让他省心呢。
　　亏他这些天还常常独自想着他过得怎么样。
　　哪知他弄出这么多事。
　　“老公，你过来一下。”韩妈妈把老公拉到一边。

　　“干吗？”他正在气头上，烦心着呢：“我还没教训完呢？”
　　“不用教训了。你有看过我们儿子这么听话吗？”韩妈妈似是看出了点端倪：“这个女孩子有叫他听话的本事。”
　　“我知道。”韩父的回答让出妻子很讶异：“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又不是瞎子。你看这女孩又懂事又聪明，刚才俊秀说她还是全校第一名。她肯定对我们儿子有帮助。”说罢又有点生气：“唉，那一家子也真没教养，那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可不是呗，就算真的订亲，也不能这样做。”韩妈妈身为女性，自然对那种事是最反感的。
　　“钱嘛，我们来替她还。就把这笔账记在你那宝贝儿子身上。”韩父仍为他而头痛着。
　　“哎哟，都不知道谁在桑拿房整天念叨着儿子呢。”
　　“还有半年就考大学了，听说她是被保送的。说不定这几个月可以帮俊秀的成绩弄上去呢。再说了，你不是常说要教他懂得责任心吗？这一百万就当作训练费好了。”
　　“你真的同意？那刚才干嘛大呼小叫的。”
　　“这么顺利让他过关怎么行？再说了，也是因为情况特殊，不能让他见人就去帮。这世上有很多人就是专门利用别人的同情心。”
　　“这点眼光，我们儿子还是有的，你放心好了。”韩妈妈指了指夏心悦：“这女孩长得真漂亮，和俊秀凑成一对，刚刚好。”
　　“那也是。”

　　就这样，夏心悦在这个家住了下来。
　　没多久，楠楠的DNA报告也证实了他并非俊秀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