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伊人》苏眉子

1、冰霜美人

　　韩俊秀——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只顾耍乐不爱上课的高中生。
　　今年十八岁，泡妞无数，仗着一张天赐的俊脸还有家里提供的花不完的钱，虏获不少美女芳心，自动献身者更是不计其数。
　　还时不时地与同学一致对外挑架，典型的惹事生非坏男孩。
　　父母更是学校的常客，经常为了他的事情而被校长老师找去沟通沟通。
　　甚是头痛。

　　这天晚上，他骑着摩托车冲进一条又黑又狭的小巷，冲开了那些正打得乱成一团的人。
　　脱下头盔，想也不想便给带头人一拳，接着抽起藏在车身的木棍左挥右劈，把若干人等打下。再来个飞身转腿，连最后两三人也被他打倒。
　　这一对十五的本事可有赖于平日里那个强壮老爹与他互战的效果。
　　他们的大宅里甚至有跆拳道的练房。
　　那些被他撂倒在地的人个个不是抱着头就是捧着腹，全都起不来再战。
　　有两个原本就闪在一旁喘气的人走向韩俊秀身边。
　　听得刊俊秀训话：“喂，不是告诉你们少惹事吗？”
　　“不是我们惹事，是他们先找事的。”其中一个个头较矮的男子回答：“那家伙打了我的头，到现在还疼着呢。”
　　他们两个都是韩俊秀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也算是仅有的朋友。
　　脂肪较多比较胖的那个叫基石，刚才说话那个叫东河。
　　学校的人见到他们三个都会主动避开。
　　名声不好。

　　碰见有人打架，或是报警，或是视而不见地走开，以免引祸上身。
　　夏心悦刚刚收店，不过是去买些泡面补充家里已空的食柜。
　　经过路口，就听见一连串的呜叫声，侧头一看，就是群殴事件。

　　“咦，我们班的。”东河看见她了。
　　“是欸。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基石也认出她了。
　　韩俊秀听他们说了才望上一眼，只见那夏心悦冷冷地，没半点表情就走了。
　　“冰人一个。”
　　“是冰霜美人吧。”东河纠正他的用词，却不知俊秀是故意的。
　　“她也叫美？这世上就没恐龙了。”
　　“这世上是没有恐龙啊。”基石本能反应地回了一句。
　　“不是吧？夏心悦可是我们的校花，你看看方圆千里的学校都没有能和她相提并论的人。”东河也跟着说了一大串。
　　二人都被韩俊秀瞪眼秒杀了。

　　第二天早上回到学校，不见基石。
　　俊秀和基石被班主任泰森逮个正着，罚他们在体育馆里俯卧干撑着身体，而她手中就挥着棒球棍对他们狠狠地敲下去：“你们是学生还是帮派流氓？！居然在校外打群架！很好打是不是？”
　　她一棍一棍地对着俊秀的屁股敲下去，她实在是气疯了：“你们到底还要不要毕业？！”
　　“上次罚你们到现在，还不够一个星期。”
　　俊秀默默地承受着，基石在旁解释：“这不是我们的错，是那些小混混叫我们出去的。”
　　“你要是没干什么事他们会来找你吗？再这样下去你们就完了。”
　　泰森对着俊秀的屁股又是一棒挥下去，她知道谁才是头。
　　擒贼先擒王嘛。
　　没想到这一下，连棒子都断开了来。
　　只好愤气地把棒子丢到一边，稍微放缓了一下心情，说：“下周校委会就会决定，是让你们两个笨蛋停学还是开除学籍。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还有，到时候要叫你们的父母来学校。最后，告诉基石明天来学校上课！”
　　她走了之后，俊秀才放下面子，不再强力支撑，整个身体松垮掉，趴在地板上不懂动了，用力喘着方才紧闭的气。
　　“啊呀，这么快就传到泰森耳朵里了，看来传闻没错。”
　　“什么传闻？”俊秀有气无力地问道。
　　“说是有人向老师告密。”基石突然啊了一声：“那个，今天我看见泰森单独和冰霜美人聊天，该不会就是她吧？”

　　被泰森打完，课还是要上。
　　今天是重新抽排座位表的日子。
　　为了避免各同学之间不和，也为了发挥同学之间互助的精神。所以会定期重新安排桌位。而且为了公平起见，省得他们大呼小叫的，便是把所有人的名字放进纸箱，由得他们自己决定。
　　不过每次，韩俊秀的名字都会被班主任刻意抽起。
　　他永远都是独坐。
　　因为他是全校最令人头痛的学生。

　　但今天不同。
　　适逢有转学新生，刚巧为班员凑成双数，没有人会独自落下。

　　男同学们都兴致勃勃地想要抽到与校花同座，虽然她是一座冰山，但光是看她那惊人的美颜已经足够，每天都那么养眼，精神大佳。
　　而且个个都抱着自己能将冰山劈开的英雄气慨，幻想着哪天会引她一笑倾城。
　　个个摩拳擦掌，就像对□□大奖那样的心情。
　　“呃？”连泰森也觉得奇怪了，怎么抽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抽到与夏心悦同桌？她打开箱子一看，的确是只剩下夏心悦的名字。
　　她本来就没有准备韩俊秀的名字，打算准备让他听天由命，谁最后一个名字留在箱里，谁和他坐。
　　韩俊秀一早放弃不抽，所以不会管有还是没。
　　“不会吧？你要和俊秀一起坐。”泰森自言自语地说。
　　不过全班顿时杂音四起，泰森抬头一看——夏心悦已经走到韩俊秀身边坐下，不理全班诧异的目光。
　　“那，那是…...”

　　韩俊秀也奇怪她的行为，向她瞪去：“你坐这里干吗？为了你好，赶紧走吧。”
　　“那个，夏心悦，你和基石换个位置好了。”让这闹事二人组坐在一堆算了。
　　“老师，上次课文讲到五十五页。”她淡得像白开水的音调，提醒泰森现在要上课了。
　　“这…...”
　　夏心悦把书包放好，拿出书本，静静地等待老师讲课。
　　她不需要享受特权。

　　“喂，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换位置。”上完了一堂课，韩俊秀对夏心悦再劝，他可不想背上欺负好同学的罪名。
　　“你不想和我坐，你可以自己换。”她看他一眼，说了一句。
　　“你！”俊秀恼了：“这是我的位置，我干嘛要为了你换座位。”
　　“那我也没必要为了你换座位。”她一点也没有被吓倒，冷冷静静。
　　“好，你不换是吧？别后悔。”

　　登上顶楼吃烟，是他课余时间爱做的事。
　　“俊秀，那女人好像坐定你旁边了耶。”
　　“我看她读书读太多读傻了。”他嘴里刁着一根烟，东河为他点上火：“难道是为了方便以后告密？”
　　这种没头没脑的理由也只有东河才想得出来。
　　俊秀喷了两口雾圈：“联系基石了没有？”
　　“打他手机没接，短信也没回。不晓得又在哪儿打工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旷课太多了，真要停学问题就大了。”
　　“我也知道，可他劝不听也没办法。”
　　“今晚我们一起去找他。”

　　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基石要放弃学业出外打工。
　　他白天做快餐店，夜晚做工人。
　　难得可以吃一口烟舒心。
　　“泰森也帮足我们了，她也是没办法。这次是副校长亲自出马来揪我们的毛病。”俊秀苦口婆心地劝他，不想看他在最后这半年被踢出校，好歹也混个毕业证：“你偶尔也到学校上上课嘛。”
　　“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打一份工。”基石不打算改变。
　　“基石，听我们的劝，回去应付一下也好。”东河也不忍看他这样下去。
　　毕竟十八岁的人生，不可以重来。
　　“我能回去才行。”基石何尝愿意年纪轻轻背负着如此重担，他也知道手中有个高中文凭以后找工作也会顺心一点。但医院的妈妈却等不到他去拿文凭。

　　韩俊秀回到家中，班主任已经将打架的事情告知他的父母。
　　父亲把他带去练房。
　　“你是帮会的人吗？”
　　“不是。”俊秀对父亲很是尊敬，他低着头，知道是自己让他生气了。但他就真的不是那种乖乖坐下学习的料子，天生性子就是好动不好静。
　　但他也不是真的整天想要打架为生，为非作歹的人。
　　“那你将来想做个像菲德尔那样的格斗家吗？”
　　当然不是。
　　“你说，你以后想干什么？是想当个职业拳手？还是当个混混打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整天惹事生非，游手好闲，除了打架还是打架！”
　　“我，我只想…...抚养孩子。”
　　他的理想就是建立一个家庭，用自己的努力赚钱养家，娶妻生子，就是如此。
　　“养孩子？”韩父一听，觉得非常荒谬。
　　他站起来一揪儿子肩上衣服，立即给他来个过肩摔。连接着又出了好几招，统统卯足了狠劲，把儿子重重地打倒一次又一次。
　　俊秀没有还手，他任由父亲发泄。
　　不过最后那记“铰剪脚”，着实是让他透不过气来：“爸，爸…...”连话都说不出，只得拍着父亲的大腿叫他暂停。
　　“啊啊啊啊啊！”这一声惨叫，不是出自俊秀，而是韩父——被妻子拧着耳朵提起来：“你想干什么样？你会杀了他的！”
　　护子心切的韩妈妈把丈夫丢到一边去，望着那不停捂着喉咙干咳的儿子说：“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要是老是这么惹麻烦，你就结婚算了。再生个像你这样的儿子，再受这份罪吧。”
　　她被儿子气死，也被丈夫气疯。

　　夏心悦在学校从来都是独树一帜，她有自己的学习方式，上课时其实一直在画画。老师都不知道，只当她是认真抄笔记或者是在做习题。
　　韩俊秀则是公然跑神，时不时看漫画书，要不然就是望着窗外，再不就是倒头大睡。
　　大家河水不犯井水，相安无事。
　　不过东河就不一样。
　　他老是找机会去捉弄夏心悦，例如在她的书包里放假老鼠，又或者特意想要绊倒拿着便当准备吃饭的她，也试过在她的储物柜里放置喷水玩具。
　　假老鼠，夏心悦不怕，她把它丢掉。留意脚下便不会绊倒。储物柜的玩具多得老天爷眷顾，竟是失灵的。
　　东河好不失望。

　　“就不信弄不到你。”东河再接再励，他这次玩真的。捉了一条小蛇带回学校，想要半路吓她一跳。
　　“够了。”韩俊秀在他旁边出现，制止东河的恶作剧。
　　“俊秀，她害你挨了泰森一顿打，你屁股痛到现在吧？她倒好，这两三天像没事人一样。我一定要帮你整整她，这种看来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实际上净干些在人背后打小报告的事情。”
　　“不是她干的。”他一直不理东河的行为，是因为懒。而且也看不惯夏心悦偏要和他同坐的行为，想着吓吓她也好，让她自动而退。
　　不过这女生比他想像中的要“冷”。
　　“你怎么知道？”
　　俊秀没有回答，他只是把东河手中的蛇袋接过：“走吧。”

　　你可以想到的，就不是意外。
　　父母的离家出走，让韩俊秀想不到。
　　他们自己录制了一盒录影带，说明要离开的理由——父亲说话，母亲举牌子，生怕他听不懂似的。
　　“俊秀，你的事我们已经管不了了。爸爸和妈妈想离开这个家，你学校今天又给家里打电话了。我已经不愿意整天一遍又遍地往你学校跑了。等你哪天改邪归正了，我和你妈妈再回来。在这之前，靠你自己了。当然，信用卡你暂时不能用。我给你留了十万韩元，省着点花。”
　　韩俊秀真是无语了，重重地沉了一口气，手中捏着十万元的大钞：“怎么了？”他这两三天可乖得很，学校打电话来应该说下个星期要召开教务会的事情，他早已和父亲说过了。
　　根本就是找理由故意弄他个独自在家，两个人去了风流快活吧？
　　韩俊秀也不理那么多。
　　他直接去了一趟超市，买一些食物和饮料，说着手机：“东河，来我家开PARTY，叫上基石一起。好好玩玩。”
　　“你家发生那样的事，你还能玩？”
　　“反正都这样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也是，那我找些女孩子来？”
　　“女孩？还是不要了，你对女孩的眼光我可不敢恭维。好了，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就我们三个人。”
　　说完电话的同时，手里也已经挑好一支红酒，一转身差点就吓坏了——购物车里居然坐着一个婴儿。

　　“各位顾客你们好，有个五六个月大的小男孩，目前正在顾客接待室友由我们工作人员照顾。如果您正在找孩子，请到顾客接待室来认领。”
　　这样的广播，重复了不下十遍。
　　而韩俊秀则被逼要在接待室里等待。
　　“我还得在这里等多久时间？”他可没有多大的耐性这样耗下去：“知不知道我很忙？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找孩子的妈妈？”
　　值班组长笑吟吟地说：“您别着急，如果孩子妈妈不来的话。我们就得给警察局打电话，你得留下做个证人。”
　　“我没看见是谁把孩子留在那儿的。”
　　“要是这样的话，就把你的学校和家庭住址留下来。”
　　“为什么？”他不太情愿。
　　“你怎么话这么多？”组长有点想发火的状态，但仍努力按捺住：“这只是例行的手续嘛。”
　　“你看这里还有张便条。”在旁哄着婴孩的女性工作人员发现婴孩的衣服夹着一张纸。
　　“明成高中，韩俊秀。我觉得最好把孩子留给他爸爸抚养。”
　　“他爸爸是个高中生，现在的这些孩子真是…...”组长说着，而同时俊秀的脸色也变了，组长见他停笔，便说：“写好了吗？”拿来一看：“明成高中，韩俊秀…...”
　　“不好意思，我捡到一个MP3。”又有人来交下拾物，这次是个女生。
　　但组长处在相当震惊的状态，大叫：“你就是韩俊秀，你是这孩子的爸爸！”
　　“不是！”他第一时间否认，怎会突然多了个儿子？他眼尾一闪，闪到旁边的女生：“是你。”
　　正是夏心悦。
　　完全事不关己，她把拾到的MP3交给工作人员便走了。

　　韩俊秀被迫带着婴孩回家。
　　当他踏出超市的大门口，无端就想把这个婴孩弃掉——这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是有人恶作剧对不对？！这个玩笑开大了，一点都不好玩！
　　“你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孩子？！”他对着只懂咬着奶咀玩具的婴孩质问，徒劳无功。
　　“带他去验DNA不就知道了。”
　　夏心悦提着袋子自他身边经过：“孩子很可爱，你真捡到便宜了。”
　　“呀！你是在说风凉话嘛！”
　　他吼声地叫道，他都快烦死了！
　　“你会带小孩吗？”她完全不当他的愤怒是一回事。
　　“呐？”来不及反应呢，被她突然地一问。接着她又再说：“如果你需要帮手，打电话给我，我按照市场价打个八折给你。”她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在便条上撕给他。仿佛是签下了某张有利的契约那么爽快。
　　神奇的，她竟然笑了——嘴角微微向上弯，有如藏于乌云后的羞月，在黑漆夜里只露出一点点柔美的光线诱惑别人来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