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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寒冬终于来到了红都。

      凛冽的寒风让路上的行人低着头缩着脖子走路,大概往年相反的温暖气候加剧了今年的寒冷,雪成片的下。

      七星灯在祭台上熠熠生辉,雪为它让路,于是这处地方便有了格外显眼的绿草和暖意。

      小女孩向手心哈着暖气,无聊的盯着绿草看。乞儿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在七星灯附近徘徊,虽然来到这里祭拜的人总会顺便给他们食物,但再好的一个地方待久了也是会无趣的。

      乞儿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眼里倒映着七星灯明亮的灯火,像是夜空里的明星。

      但小女孩却觉得他眼里的光像那转瞬即逝的流星。很久以前,在她衣食无忧的时候,她曾和母亲在山上看过流星。流星虽美,却只是昙花一现,不能留。她向来觉得流星是悲伤的,多少年的奔途,却只能在他们这些生命短暂的人眼里留下一道光痕,转眼就忘了。

      所以他在悲伤什么呢?

      小女孩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就像流星终会离去一样,再多的痛苦也只会淹没在时间长河里,顶多激起一点水花。

      雪花飘啊飘,落在地上。

      她问乞儿: “你在难过什么呀?”

      乞儿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插科打诨,只是说: “想起了一些往事故人。” 他笑了笑,眼圈发红,“也许他们早就死了吧。”

      “你多少岁了?”小女孩歪头问。

      “记不清了。”乞儿说,他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小女孩,这个在他眼里每天只为吃发愁的稚子。

      “哦。”小女孩像是意料到了他的答案,低头拨弄着绿草。

      乞儿目光深沉,大智若愚?

      这么一打搅,他心里乱结的情绪松了不少,继续看着七星灯。

      过了一会儿,乞儿说: “你想不想你的妈妈?”

      小女孩低头闷闷的说: “我也记不清了。”

      乞儿目光深远,往事清晰,他还记得呢,或许这就是她看得开的原因? 她是家族内斗的牺牲子,本应死去,却被他救了下来,代价是脸上的一道疤痕。

      小女孩脸上的疤痕是乞儿划的。有了这道消不去的疤痕,她会在世人的同情奚落厌恶中活着。生命与尊严的交换。

      乞儿忽然想问她后不后悔? 又想到她才十一岁,从小被专门“圈养”,母亲又是个疯子,无人教她,能懂多少呢?

      他还是问了: “你后不后悔这道疤?”

      小女孩抬起脸,大大的眼睛看着纷飞的雪花,黑色的眼里似过了场花开花谢,“不后悔啊,我不想在那间小屋里活一辈子,又在那里死去。”

      即使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乞儿微微笑了,和她的父亲很像,身体里流淌着不屈的血。他有些唏嘘,本来只是应故人之约去救了这个小女孩,没想把她带在身边,原本会有人来照顾她,直到不久后她的终点的到来。

      是的,她活不久了,命数如此。

      如果她的父亲不是那么早的死去,她至少曾经会飞扬快乐的活着吧?

      如果他当初没有应下那场赌约,他也应该早就死了吧?

      如果他死了,她也早就死了吧?

      这世间的因缘际会总是这么奇妙,让人又爱又恨,又喜又叹,无可奈何,又想于之斗。

      雪花纷纷扬扬,落地无声。

      ……

      林萧道坐在云上。沙地上的青眼狐脸逐渐被白雪覆盖,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地下的进展很顺利,虽然还是会死人。这条路上已经死了太多人了,这白骨鲜血铺就的生路。

      海族内乱,兽族内乱,人族也内乱,时机很好。

      海啸过后,海族派了一只小海兽去挑衅兽族来试探两族,接着海族向人族抛出橄榄枝,而人族兽族暗地里已经达成“合作”,海族又放出与人族商议的风声来搅浑水,致使兽族与人族开战。

      海族此举,急了些,证明它们现在也不好过。

      她从未忘记人族真正的敌人——海族。如不是近千年前最开始的那场战斗,海族出其不意,人族元气大伤,资源被破坏,他们也不会忍气吞声修生养息这么多年。

      那时人族被迫一分为三,形成三国鼎立之势,时日久了裂痕越大,想要再合为一体几乎不可能。

      协议之下,他们国家放弃科技,类人国放弃文化,北境放弃了什么已经没有记载,如今他们奇怪的生活方式就来源于此,不古不今,不伦不类。

      埋在平原下的是一艘飞船,经过这么多年的封闭,里面的东西凶恶又奇异。如果她没预料错的话,飞船里的各部分时间流速也不一样,正因如此,钥匙才能保存。

      飞船里的钥匙很重要,她必须亲自来看。

      *

      云北歌感到毛骨悚然。

      一个弟子已经在原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同一个表情四遍了。他走出一步,抬头看墙上的黑洞,然后退回原位,接着再走出一步,抬头看墙上的黑洞,表情如出一辙。

      他们三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这弟子眼神清明,表情冷静。他重复了第五遍动作之后,继续探查别处。

      其他三人的异样令他停了下来,眼神疑惑。

      云北歌低头看手环,领队在赶来的路上,让他们别靠近他。

      那弟子看着他们复杂的眼神,里面有惊恐、警惕和强自镇定,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做什么吧? 怎么都这样看他?

      他焦躁的皱眉,把自己从上往下、从下往上看了几遍,也没发现有不妥,他站的地方是一处空地,地板上只有孤零零的影子。

      他冷汗流下,不知所措。

      他的朋友对他摇了摇头,眼神安抚,示意他不要急。

      怎么可能不急?这个鬼地方,连归队拖延都会被斩杀,谁知道他中了什么东西?

      后知后觉的慌乱令他喉咙紧痛,心底一片寒意。

      三人无力的看着,等待未知的到来。

      虽然没言明危险,但进入这里不久,每个人都对这个古怪的地方提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所以为什么即使来了这里也不告诉他们详细的情况?

      那弟子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脸上覆盖满细细的绿色鳞片,眼眶里本是眼球的地方生长着蓝色的触手,正挥动着慢慢向身前的人延伸。

      它别过脸来,对他们微笑。

      它的黑色长发浮空骚动着,似铁钩的手指向那弟子抓去。

      三道光束无声射向它,它迅速躲开,趴到墙上。光束转了个弯儿,继续追击。

      怪物的长发垂到地上,被光束的边缘灼烧,成块掉下。它眼眶里的触手如虫蠕动,四肢并用爬入墙上的黑洞,接着消失了。

      光束冲向墙壁,接着溃散,回到手环中,全程没有一丝声响。

      那弟子愣在原地,眼中流下血泪。他如被狂风摧残的幼树般抖动起来,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地。

      血从他眼里不断的流,很快形成一片血滩。

      三人骇然,云北歌看向黑洞口,里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眼消失。

      发生之事不过几个呼吸,领队还未赶到,只能给他们发了命令: 就地斩杀。

      那弟子的朋友犹豫了一下,云北歌和秦楼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命令。

      他眼里不断流下的血已经停下,整个人像僵住了,一动不动。

      下一秒他被光芒覆盖,成为灰。

      地上的血也一并被清了个干净。

      他的朋友握紧了拳,又颓然松开。

      云北歌目光扫过墙上的一排洞口,他是怎么中招的?

      大门打开,室内滞住的气氛开始流动,领队神情严肃的走进来,他先是环顾了整个房间,然后再走到那弟子的死亡处。

      手环里存着的力量很强,死去的人没有留下痕迹,但地板没有被破坏,坚固无比。

      领队走到怪物消失的墙边,蹲下,带着手套的手隔空捏起了零碎的黑块,放入一个盒子中。他站起,看向三人。

      剩余的三人脸色都不好看,领队淡淡的示意他们任务不用再做,先回去。

      大门开了又关,独留领队一人望着黑洞洞的洞口。

      云北歌再次看门边的图案,绿叶和蓝色触手。

      他们心情沉重走进黑暗的通道。

      通道里的灯还未亮起,嗒嗒的脚步声伴着回音。

      头顶会不会也有眼睛在看着他们?

      通道虽狭窄,还可以容三人并行,他们一路平安的走出了通道。

      嗒嗒的脚步声在他们踏出通道的时候消失。

      这时光线已经开始暗了,有两个弟子也刚回来。四人一组,两人回来,另两人看来已经死了。

      云北歌有些难过。

      接下来他们在休息的房间墙下等着领队。

      云北歌观察四周,怀疑自己看错了。

      中间一排排椅子环绕的圆桌上,一盆绿植长势喜人。

      他拉住秦楼的手臂,指着那盆栽。秦楼也已经看到了,眉头紧皱。

      细看过去,盆栽的绿叶在微微摇动。

      不可做任务以外的事。

      越来越多的弟子回来,一同紧盯着那盆忽然出现的盆栽。

      光线暗沉,在接近最暗的时候,领队回来了。他身上还带着隐约的杀意,脸色阴沉,在看到绿植后沉下去的杀意立刻登上了顶峰,周围的空气变得锋利,像一根根铁丝割着人的皮肤。

      山雨欲来般,二十个弟子们严阵以待。

      天快黑了,大约也不会有弟子回来了。

      领队示意他们做好攻击的准备,独自走到离圆桌十米远处。

      下一瞬,围绕圆桌的数量众多的椅子上坐满了人。

      他们坐姿挺直、神情严肃、目光专注的看着圆桌,像在开一场无声而庞大的会议。

      领队走出一步,身影消失。

      椅子上的人一齐转过头来,看着弟子,与此同时他们的脸上开始出现厉鬼般的戾气,恶毒嫉恨的视线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看着这些弟子。

      绿植的枝叶开始肆无忌惮的生长,很快铺满了圆桌,垂到了地上,叶子像手般往四周探索。

      弟子们一动不动,等待命令。

      张狂肆意的叶子上忽然燃起了青色火焰,叶子痛苦蜷缩,一声尖叫钻入每个人的脑海。

      怨毒的视线随之消失,那些人又转回头看圆桌,身体从头开始融化。

      一切如同电影展示在弟子们眼前,他们静立,依旧在等待命令。

      绿植被青火燃烧殆尽,留下一小堆黑屑。

      融化了的液体融入椅子,使之锃亮。

      过了很久,领队在原处出现,脸色平静,身上带着焦味和腐朽味。

      他重新分配了房间人数,让弟子们回房休息。弟子们陆续转身,有弟子腿软踉跄了一下。

      云北歌一边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事一边走,踢到了一个圆硬的东西。他低头看,是一颗人头。

      人头鲜活,似乎才离主不久,是中年男子的面容,它骨碌碌的滚动,无人发觉。

      他身上汗毛竖起,在心里骂了一声,急忙找领队。

      领队看了一眼人头,人头笑了一下,亮蓝色小虫子如水涨潮从他嘴里爬出,托着人头离开。

      领队没有表现出意外,反倒有点疲惫的样子,让云北歌回房间去。

      云北歌于是回了房间。

      光线很暗了,大概这时是黑夜。

      现在他们只有二十个人,四人一个房间。

      云北歌也开始有些疲惫,紧绷了两天的神经无可奈何的松了下来,其他三人也或多或少表现了累倦。

      任务要求中没有不可睡觉一说,但他们不想睡,而被封了修为的身体大不如前,夜深之时他们都沉沉睡去。

      ……

      云北歌做了个梦。

      他坐在美丽的草原上,青草柔软芳香,远山紫重重,烟如袖晚留。

      凉风习习,他舒服的躺下,刚想眯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他。

      不想应,云北歌闭眼假装听不到。

      奈何那人一直在喊他,还越来越近,云北歌不耐烦的坐起,应了那人一声。

      一个身影越来越近,朝他跑来,云北歌听清了那人在喊什么。

      他睁开眼。

      一双红瞳在黑暗中看着他。

      云北歌下意识一躲一击,光束射出,灯光大亮。

      光束打在墙上后溃散,其他三人被他惊醒,也先迅速做出防御的姿态,却发现似乎虚惊一场。

      唯有与昨晚不同的明亮灯光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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