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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次情分抛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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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家门,爸爸和弟弟正从厨房里端来热气腾腾的美味摆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妈妈脱了围裙走了过来。
“妈,香肠我去楼上挂起来。”苏冬吉提着袋子就往楼上去。
“先放着,等会儿让你爸挂,洗手过来吃饭。”
“好吧。”
一家人整整齐齐围坐在茶几旁动筷子夹菜,星星将热门剧《狂飙》投屏播放,边吃边聊着剧情发展。苏爸添了碗饭后,说道:“冬吉,下午陪你妈去雄庄问问你婆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咱家忙啥忙。”
“我自己骑车去就行,冬吉最近不老说自己冷,别再吹了风发烧。”苏妈私要将电视看穿,好猜透坏人能不能落网。
“让我姐开车去呗,又暖和又快。”
“新车停到你舅家门口,他不是又眼红,说咱挣大钱了瞎炫耀。”苏妈重新夹了菜到米饭上,解释道。
“冬吉跟过去,是防止你哥混起来动手。你没听老孟家那档子事。”苏爸话糙理不糙。
“虽然我不信他会跟你还有我二姨小姨动手,但我婆走后看他一家人那样,一会儿吃完饭咱俩就去。”苏冬吉放下饭碗,站起身走到全身镜旁垫垫脚揉着肚子好消化。
“爸,你咋不去?”星星问道。
“我,你两个姨父毕竟是外客,你婆去世后的事让他们兄妹几个谈,我们几个不好插嘴。你,下午别玩手机把寒假作业做了。”苏爸往苏星幸碗里夹了块鸡块,絮絮道。
午饭后苏冬吉把碗筷收拾清洗后,戴上针织帽围紧围巾穿上雪地靴,窝在沙发上等妈妈换完衣服出门,最后还是决定妈妈骑车载着苏冬吉去雄庄。
外公梁德昌在世时承包了雄庄的池塘,就是舅舅门前的那池,每逢年底这几天,把池塘里的水放干,做好防护后他就趟着淤泥熟练撒网,这是村里的大事也是梁家的大事。捞上来的新鲜肥鱼,舅舅会在岸上开始售卖,大多都是闻风来的附近村里的人。即使买鱼的人多,外公总是会留上几尾大鱼和耀眼的金鱼,打电话让他的女儿们回来吃全鱼宴再带走。
苏妈将电动车停在空地后,那里正在上演曾经放干池塘水捕鱼卖鱼的故事,只不过是鱼塘主人的事情了。妈妈说是因为外公人缘好,人家才愿意承包给他。舅舅站在卖鱼的秤旁边,舅妈拉着她孙女音音站在门口嗑瓜子,苏妈带着苏冬吉往鱼塘边走去,那边二姨和小姨正在看淤泥里正在拔莲藕枯枝的人。
“姐,你来了。”二姨回过神来。
“咱们进屋里问他,外面人多。”小姨看着买鱼的人朝她们看来便作提议。
“再站会儿,你说咱爹要是还活着多好。”苏妈不由惆怅起来。
“他那儿子梁响成天借车,这不刚吃完饭开着车就带着他媳妇,还有我那个没心没肺的死孩子去山上玩。你说这要是出了事儿算谁的?”二姨抱怨道。
就这样三个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苏冬吉拿着手机去池塘另一侧,去拍人撒网的那刻,回头发群里让星星长些见识。待镜头拉远,她看到舅舅推着摩托车出门后朝村口驶去,便回到妈妈那边,跟她们说了这件事。
小姨气不过给他打了电话问:“哥,不是说好大姐来了咱就说妈的事,你跑啥?”接着她继续回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生气的说:“非要这会儿去河边钓鱼,说什么忘了,他说马上回来。”
待舅舅回来后,她们便跟进了客厅,舅妈拉着音音也进去了。
苏冬吉蹲在池塘边的菜地里,看淤泥中吐着的泡泡发呆,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进去,就在靠门口的老式沙发坐下,音音跑来坐在她腿上吃饼干,外婆的遗像尚且还在音响上面,黑白双色笑颜依旧。屋内只有舅舅和舅妈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大概内容是外婆年龄太大赔不了多少钱,最多几万。也许是一股脑将串通好的说辞讲完没话说了,气氛有些尴尬,舅妈拖着肥胖的躯干拉门离开,音音跟在她身后。
过了几分钟,舅舅把头转向门口,一言不发。
“过了明天五七,年前咱妈后事算办完了,还有什么我仨能帮上忙的?”作为大姐,苏妈先开口问道。
“帮忙?来不就是想分钱?”舅舅抛出这句没有情分的话,瞬时激怒所有人。
“你这是哥该说的话,咱妈办事除了人给的丧葬费,我们每家还给你出几千,想让你过个安生年,我们仨特意来问有啥能帮忙,你还说这话。”小姨扯红脖子怒斥道。
他继续沉默,二姨帮衬着说:“我在新疆远,轮到我照顾咱妈我也按时出钱找敬老院,这话是嫂子讲的?”
“咱爹没给你干活?”舅舅突然盯着苏妈没来由一句。
苏妈觉得失望无比,看了眼苏冬吉后才说出憋了多年的话:“我结婚后日子过得难,每年收庄稼咱爹去帮我收,那是心疼我。咱爹种了十几亩葱,挖葱摘葱我哪次没回家帮忙,就说你现在住的这两层楼房,从打地基到盖起来,红生(苏冬吉的爸爸)一干就是一个月,就是找人干你也要给工钱,他问你要过吗?你儿子结婚,他连买套新衣服的钱都不舍得,给你拿了五千让你买套衣服,不想让你在媳妇面前丢人,呵,全忘记了?”
“反正他们都死光了,有多少钱我知道吗?”他又准备瞄准谁开始诛心了呢?
好冷漠的家人,好无耻的背叛感涌上心头。苏冬吉手心都快被指甲扣破了,“死光了”这三个字,一直回响在耳边,他怎么能用这三个字说自己的父母呢?
小姨拉着椅子坐在他身边,重复那不知多少次的话:“咱凭良心,爹去世后总共就留下来六万块,咱妈那时候还没生病她拿着钱,一会儿藏在被套里,一会儿放在湖镇的小姨家。不是顶着大太阳给你挖葱晕倒在地里,这些年看病买药又花了五万,之前去医院检查眼做检查,你掏过一次钱吗?轮到你管咱妈,连降压药都不给她买。是,后来咱妈把剩下的一万放我这儿,我一分都没动过,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有意思吗?……”
“反正啥话都让你们说了。”舅舅拿起火棍捅了捅烧火炉中的柴火,本是温暖的火苗一下子化作火焰星子崩了出来,落在瓷砖地面。
空气中弥漫着煎肉戳心般的焦灼,谁也不再说话,只有燃柴的“卡擦卡擦”声。撕破脸皮骂醒他,就算当一回泼皮无赖也无所谓,苏冬吉多想这样做,但冷静下来后她的确没有资格,而她的妈妈,二姨小姨更不忍心彻底抛弃这段亲情,即使对方冷嘲热讽丝毫不顾念从小长大的情分。
苏冬吉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了,起身走向苏妈,说:“回家吧,下次再说。”
二姨和小姨也跟着她们的大姐离开,苏冬吉本想着骑车带妈妈回家,但二姨却拉着让去她院里晒太阳再坐会儿。等到二姨家门口时,隔着池塘舅舅也望向这边。
她们在院子里说着这些年的憋屈事,似乎只有反复说叨前尘往事,外婆的离去才不是真的离去。苏冬吉只觉得很疲惫,身心俱疲的那种。有院子真好啊,风灌不进来,阳光挡不住,她伸了个拦腰走过去问道:“妈,自从我婆不在老院住后,你们去过那里吗?”
“哪去过,你舅妈规矩多,说是嫁出去的女儿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苏妈把凉好的茶水一饮而尽说道。
“我婆都不在了,还管那么多干啥,咱去老院看看吧。”
似乎是苏冬吉的话点醒了尘封的回忆,二姨拿了三根削好的甘蔗随她们一起出门。大门没锁,她公公正坐在门口大石头旁和同龄人唠嗑晒太阳。自从二姨一家从新疆回来后,路爷爷就从街上养老院搬回来跟他们一起住,毕竟85岁了,盼着想跟儿子生活。
从二姨到老院只需几分钟,沿着土路她们看着曾经生活的点滴聊起往事,几只鸭子从草垛里钻了出来。
“那家儿子,到了娶媳妇的年纪,相亲完人家说他穷不愿意嫁过来,那孩儿气不过当天就喝农药死了,他死前我还跟他讲过话,之后好久我总觉得他在跟我说话,吓死人了。”尽管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小姨还是快步离开那只有几间几近坍塌的草房。
“我们年轻时可不像现在,村里的女娃看到男娃都躲着走,我就算去北京打工后才敢跟男的说话。”苏妈回忆着说道她们三姐妹的矜持岁月。小姨想了想提起:“冬吉上初中那会儿,二姐好像已经去新疆了,有次你带星星他俩回家,有个男孩把电话打到你手机上,说是冬吉的同学,找她说话。”
苏妈想了一会儿笑着说:“她脸立马就红了,拿着手机跑到门外大声吵吵,不一会儿还哭了。咱爹埋怨我和小妹说不该偷听打电话。”苏冬吉解释道:“记不清了,我小时候你们不总教我不要跟男孩随便讲话,早恋耽误学习,那会儿我既害怕又担心,矛盾了一阵子。后来就慢慢对异性不感兴趣,或者说没自信,与其谈恋爱,远远看着他们就挺好。”
老院已不负当年光景,门口那扇阔气的铁门不知何时被卸去,不仅围墙还有曾经的厨房、男女分厕、牛圈也全都塌了。一楼主屋上了锁,妈妈透过门缝望进去朝她们说:“看,爹的照片。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把咱妈的遗像也放进去。”
“去楼上看看吧!”苏冬吉提议。
四人登上边缘破损的楼梯,去往二楼。二楼有一片空地,之前用来晒麦子,再旁边有两间,一间是外婆外公的房间,一间是小姨出嫁前的房间。属于她们的记忆幸亏没锁,小姨走进去指了指地上坏掉的木制品问她们是什么?苏妈说是小姨还是孩童时坐过的学步车。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但她们仍然没下楼,看着远方的田地,不知话头怎么转到成家上面来。二姨问:“明年春上路柯就生宝宝了,姐你不是说冬吉小叔家的女儿苏梦大年初六也要办定亲宴吗?我这儿有个头,就咱雄庄集市街上的,今年也二十八了,要不过两天见见?”
“我说的没用,还要看她,雷琳说的那个唐县的男娃,冬吉说要见也没见。”苏妈无奈但不死心。
苏冬吉转身往楼下去,回头说道:“见面,见面,见面不就行了。等会儿我给你们还有老楼拍张照片吧!”
没人住的房子,再过几年大抵要全部坍塌了,毕竟能留下来的就只有照片了。看着照片里的三人早已不再年轻,但此刻背靠着家,她们尽量朝着镜头咧开笑颜。最后,二姨给苏冬吉和苏妈也拍了张合照,还说等路柯路遥还有路志远回来后,也要在这里拍照,不知她是否记得。
下午二姨把那场失败的谈话跟路柯说了,让她请假去交警大队问问事故纠纷处理的进度。当她们重新回到二姨家院子里时,路柯说明天下午交警联系事故司机到队里,让外婆的家属也去,说是协商和解的事情。这事,舅舅一句都没有跟他的妹妹讲。她们约定明天五七结束后就去桐城交警大队,把这事问清楚。尽管二姨挽留,苏冬吉和妈妈还是没在她家吃晚饭,主要是没心情聚在一起吃。
趁着天还没暗下去,月亮还没爬上岸,苏妈骑着车苏冬吉放心的坐在后面回家去了。但愿明天不会比今天更糟糕,更让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