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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我记得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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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星娱乐。
罗缙云坐在沙发上用冰袋敷着脖子,眼色森然,面前地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罗总,怎么办?”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神色紧张地问,“他们已经往花场去了。”
罗缙云咬牙切齿地问:“V已经把他的人撤走了?”男人忙不迭地点点头,接着说:“现在里面就剩那个临时找来的采花人和初杏了。”
罗缙云一胳膊清理了面前桌子上摆放的所有东西,酒精瓶掉在地上碎裂成了数小片:“V还真是有够无情的,直播完不成我们是要赔钱的!”
“罗总,”男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捡起地上被扫落的医药箱:“V先生请我们尽快做决定,时间一到他会把别墅炸毁。”
“Gorman那边怎么说?”罗缙云问。
“Gorman先生说,这个采花人与以往很不同他们很满意,离合同上确认的直播时长还差6小时,如果...如果补不上就交违约金,并且...从此不再合作。”男人似乎不敢大声地将原话告诉罗缙云,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冯胆本就是他们临时找来的替补,按理说花场也不会安排在这里,而应该在境外,但哪料这次的采花出了这么多问题。上一个选好的花和采花人本已经在缅甸待命了,结果该死的不知道什么军作乱,给他们那片山头都占了,所有人都失联了。
眼瞅着时间一天天逼近最终期限,罗缙云没办法只好重新选人。但在内陆想随时找出来一个能动刀虐杀的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幸好冯胆的事件出的及时,他们才想到拿他顶上。这次的时间太紧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将人送出境,迫不得已才将花场安排在境内,甚至连这次的花场也是V友情提供的。
其实这种临时工性质的人一般用完就可以处理掉的,但没料到又出了这种意外,在这个节骨眼上冯胆居然还不能死。罗缙云简直要发疯了,目光中闪烁着狠毒妖异的光芒,越想越气,又抓起地上的酒精瓶碎片,一下一下地往地上那个男人身上泄愤似的剐。
等终于冷静些了,罗缙云用拳头抵着额头低低地喘着气,片刻,对身边人吩咐道:“去求求V,让他想办法把冯胆弄出来,里面那个女的不用管,把初桃抓来。”
听到这句话地上的男人又有了些动静,竭力抬抬手指,从喉咙里发出一些痛苦的音节,像是呼救又像是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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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般的折磨没有放过曲苗苗,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疼痛,无止境的疼痛,刺痛、绞痛、钝痛、胀痛从她的每一寸肌肤侵入骨髓。时间的流逝似乎停滞住了,曲苗苗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一个冰冷的机械音说:“冯胆,警察正在向这边赶来,现在收拾东西从地下室离开,地下室的墙上有个红色按钮,按住它会有一条密道通往后山。”
采花人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赶紧割断绑着曲苗苗的绳子想带着她一起走,直播还没结束,还没人花钱买断‘花’的死法她就绝对不能死,这是他训练时被下的死命令。
曲苗苗已经不能算个人形了,浑身都是各种骇人的伤口,此时那个金属的再次响起:“不用带她,有备用,你走就行,你离开后这里就会爆炸。”冯胆丑陋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谢谢V先生!我这就下去!”
看似毫无意识的曲苗苗在听见这句话后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但冯胆此刻已经顾不得她,去自己的房间抱着给他的定金就要下楼。他纵横的皮肉里还嵌着不少曲苗苗的血液,冒着金光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疯狂又可怖。
就在他的双脚即将踏上楼梯的那一瞬,身后一个血影猝然袭来,那血肉模糊的手上还死死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是曲苗苗!她像鬼魅一般行走,缺失的脚趾使她无法正常站立,但她仍然死死抓住冯胆,两人就这么缠斗在了一起。红色的钞票已然脱手,漫天飞舞,像冯胆向往的天堂般的纸醉金迷。周遭的摆设花瓶等全被丁零当啷地打碎在地,曲苗苗喉咙和鼻腔里不知发出些什么抵死的嘶吼,和着冯胆颤抖着声音的谩骂,像是为生命的消逝奏响的最美妙的交响乐。
细密的瓷片渣划过曲苗苗和冯胆的皮肤,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冯胆清醒了不少,连冯胆都惊异于曲苗苗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爆发出这种难以想象的力量。但冯胆好歹是个壮年男性还以体力工作维生,尽管被杀了个猝不及防还是奋力将她刀手里的刀生生转了方向,直直捅向她的腹部。
遗憾的是,经过这么久的折磨,曲苗苗已经对于疼痛麻木了,她毫无知觉似的,猩红着双眼从腹部抽出刀刃,将浑身的体重压在了冯胆的身上,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离开。冯胆一个没站稳,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形便顺着楼梯一路滚到了一楼。
冯胆虽然敢往女人身上捅刀子,但不代表他是专业杀手。他至多只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对象下手,所以许久不接受疼痛的身体在一路楼梯的碰撞下已经出现了不轻的症状。磕碰结束时,他仰面躺在地上,头异常的晕,眼前漆黑一片。冯胆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只能徒劳地蠕动着。
片刻后,他还没缓过来就听见外面已经传来了一些撞击的声音,与此同时一个温热带着浓郁血腥气的身体压在了他身上。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还没等他出口呼救冰冷锋利的刀刃就从他的颈动脉上擦过,想说的没说的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里,这辈子也说不出来了。
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进来的人喊了几声什么曲苗苗也听不清了,直到一束白光将他笼罩。
蒋予安顶着令人极其不适的血腥味强压下心里的不安,举着手电照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之为人的裸体女孩骑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而那个男人的脖子被划开,动脉的血液在压力的作用下喷涌足足三四米高。
门被打开后,不知情涌进的风吹起了女孩满头的黑发,只一束白光笼在她的身上,不断喷涌的鲜血如同绚丽的红色喷泉,女孩微微仰头沐浴在其中,比例恰到好处的胴体如同天使降临。满眼的红色,黑色,白色对比强烈地撕扯着两个世界——天堂与地狱。
女孩闻声缓缓转向他们,只见那张白皙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骇人的伤口,嘴唇被红色的毛线上下缝合,耳朵已经缺失,胸口也被用相似的手法交叉缝合,浑身上下已经难以找到一寸完整的皮肤,只有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还残留着她作为人类的美丽。
这一幕似一幅要将暴力美学发挥至巅峰的名作,以至于第一眼看到它的蒋予安和段昀都几乎呆在了原地。
还是段昀率先反应过来,直接伸手拍开一搂大厅的灯。瞬间房间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亮,女孩也在最后扯着被缝合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然后再也支撑不住,骤然倒地。
蒋予安这才回过神赶紧去检查女孩的伤势,曲苗苗还有心跳,但已经伤口已经多到不敢下手的地步。男人已经彻底没了呼吸,此人正是冯胆,眼睛还惊恐地睁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会以如此方式迎来终结。
蒋予安指尖冰凉,触碰到曲苗苗身体的手止不住地打颤,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一把攥住,每一次心跳都痛得要命,无边的内疚将蒋予安淹没。
如果再细心一点。
如果再敏感一点。
如果能及时想到两件事的关系。
如果能......
终于,窗外也响起了交织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支援终于来了。但同时段昀和蒋予安都听见了一身细小的金属音:“倒计时两分钟”,此后便是催命似的滴滴声。段昀猛地抬头,抓住蒋予安的手说:“有炸弹,快走!”
蒋予安却异常冷静,强硬地甩开了他的手:“你先带着曲苗苗走!”话音未落便径直往楼上跑去。段昀两步跟上他,紧紧拉住他的手腕,蒋予安甚至觉得手腕的皮肤有些灼热感。段昀紧抿着唇,眼底满是挽留。
蒋予安回望向段昀,发了狠似的将段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难得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走!否则我们一起死在这!我一定会出去的相信我!”然后继续往楼上跑去。
段昀咬咬牙,无可奈何只能将地上的女孩打横抱起向门外狂奔而去。
蒋予安实在不甘心,他不想再被推着走,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一定要找到关于V留下的线索。没有机会了,这栋楼如果被炸毁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蒋予安在二层看见了那个弥漫着血腥味的刑房,看到了像是病房的卧室,他来回翻找着,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拿什么东西出来,只好尽可能地把他觉得有线索的东西全部抱在怀里。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冷汗已经将衣服全部浸透,在剧烈喘息的间隙,突然,他摒住了呼吸。蒋予安的目光锁定在了走廊上那个还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上。
红色的光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扎眼,那一下下的跳动似乎开始与蒋予安的心跳同频,嘲笑着他的无能。蒋予安知道,V一定在背后看着他。蒋予安用满怀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看着那个红点,他的手还有着刚才翻找划伤的伤口,鲜血正一滴滴地顺着他的小臂落在地面上。蒋予安收紧了抱着东西的手臂,对着那个红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一定会抓到你。”然后便飞也似的往楼下跑去。
此时监视器后的男人唇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样才有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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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昀抱着曲苗苗边向救护车跑边对众人大喊着:“要爆炸了!退后!”赶来的邱栎根本不管不顾,迎上来焦急地询问蒋予安的情况。段昀趁此机会直接将曲苗苗移交到他手里转头,根本来不及搭理他又向别墅跑去。
段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回去,倒计时也许只剩三十秒,也许只剩十几秒,也许他只要回头就会死在那里。但不知怎的,他那一刻对蒋予安即将失去生命这件事的恐惧大过了一切,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他的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要把蒋予安带出来!
“趴下——”段昀还没到别墅门口只见蒋予安抱着一堆东西向他飞扑而来,他整个人就被蒋予安扑到在地牢牢按在身下,紧接着就是巨大的爆破声传来。
在那一瞬段昀被恐惧席卷了全身,这一秒仿佛被无限拉长,爆炸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冲击着他的耳膜,红蓝光交替闪烁和乍起的灰色烟雾和黄色火焰混杂映在蒋予安白皙的脸庞。段昀的手死死按在蒋予安的后背,来不及作出反应他的意识就已经开始逐渐模糊,周遭的一切变得虚幻,所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似乎一切都逐渐湮灭在虚空中。
之后,便是黑暗。
一周后。
“快来尝尝。”邱栎提着一个保温桶乐颠颠地从外面进来,“哥专门在网上学的十全大补汤!熬了好久呢!”自从蒋予安住院以后这家伙就解锁了新技能,说什么都要给蒋予安做饭吃——当然味道肯定是一言难尽的。
蒋予安一见他来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带着苦笑说:“我说邱哥啊,你能不能消停点啊,我醒了一共三四天,你天天给我整什么黑暗料理!”
邱栎倒不在意,“这次,这次的你尝尝,保准好吃。”然后把保温桶摆在他面前打开,登时一股浓汤的香气便从中散发了出来。
蒋予安看着白白的汤,有些惊喜:“呦,今天的还真不错诶。”
邱栎得意洋洋:“那可不,熬的最好的一次了。”
蒋予安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味道没有闻起来那么好,但比之前几天难以下口的汤强多了。蒋予安发自内心地夸奖了他一句:“真不错,这什么汤啊?”
邱栎脖子一扬:“猪蹄芸豆汤!”
蒋予安觉出点不对劲来:“你昨天煲的什么汤啊?”
邱栎:“鲫鱼豆腐汤!”
蒋予安:“...你要不要去看看你这个十全大补汤的网站叫什么?”
邱栎一脸问号地拿出手机翻网站:“为啥要看看网站?你也要学?没事你没出院前哥都给你做......”邱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网站?”蒋予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看起来有些危险。
邱栎扯出一个讨好的笑脸:“...美美月子中心。”
蒋予安一个枕头就扔过去了:“我是脑震荡!不是要下奶!”邱栎边躲边求饶,还要小心自己苦心熬制的月子下奶汤别撒了,好说也是五六个小时煲出来的。
他们正闹着,傅队敲门进来了。
“又开始闹了?伤口不疼了?”傅队也提了点水果营养品之类的东西,胡子拉碴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从蒋予安住院以来他只在他昏迷的时候陪了一晚,后面就被各种后续的事宜缠到现在,看样子是一个整觉都没睡了。
这次在他们的辖区,神不知鬼不觉发生了这么大一起案子,还差点搭进去一个警察,他们居然都没立案。上头勃然大怒,首当其冲的就是傅峰。所以现在傅峰成了临时组建的专案组组长,亲自负责对造星娱乐和其分局保护伞的侦查。
“傅队,已经好多了,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蒋予安比了个秀肌肉的姿势,傅峰赶紧摆摆手:“你快放下吧,别等着跑针了。”蒋予安这才消停,露出一个大大的招牌笑容。
邱栎一瞬间有些恍惚,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蒋予安这么笑过了,以前他明明天天呲个大牙乐,这个案子确实让蒋予安疲惫了不少。
傅峰放下东西坐在蒋予安旁边的看护床上,看了邱栎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你刚醒那段时间怕刺激你案子的事情就都没和你说,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曲苗苗去世了。”
蒋予安刚挂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醒来的时候头还非常晕,队里只勒令他安心养病,关于后来的消息他一无所知。可就算是他这几天表现的非常正常,邱栎也知道他只是还没把那段记忆读档,蒋予安在刻意避免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这种情况第一次发生是在他父亲去世时,他总是有类似的情况。在蒋予安遇到冲击较大的事时,往往会直接将这段记忆尘封起来,虽然表现的正常,但却没有真的忘记,受到的冲击也还存在。只有这件事被他人再次提及,或者蒋予安自己觉得情绪已经可以去处理这件事了,才会把这段记忆再拿出来。
现在被曲苗苗的死讯拉回到了兵荒马乱的那天,蒋予安给自己安的那个闸门骤然打开,他的情绪一时间井喷式爆发,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什么时候的事?”蒋予安低垂着眼眸,语气里是难掩的悲伤。他的手看似不经意地划过胸口,实则用拇指重重按了一下心脏处,下颌线紧绷,想用这种方式减轻些心脏处突如其来的刺痛。
曲苗苗最后留给他的那一个艰难的微笑给了他的心脏重重一击,如果再早一点,如果再快一点,曲苗苗是不是不用死,是不是至少不用承受那么多的折磨。
这是蒋予安作为一个警察的悲哀,他救不了曲苗苗。
“前天,昨天是她的葬礼。她在ICU坚持了五天已经很了不起了,”傅峰握了握放在膝盖处的手,“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这边堵上了那边又漏了,她...也许现在让她离开才是对她而言最大的解脱。”
自从傅峰从事刑警以来,这是他见过最令人胆寒的案件。曲苗苗进医院的时候腹部有一处刀伤,一双耳朵被切去,嘴唇被缝合,舌头被切去,胸部被切开又被缝合,下□□被剜去,脚趾被切去,裸露的皮肤有无数伤口,甚至还有很多处的皮肤是被生生剐去的......连经验丰富的医生都不忍心直视这副残破的躯体。
蒋予安咬着下唇,不想让眼泪流出来,不敢去想曲苗苗是怎么忍受下这些的,扭过头强装镇定地问:“那别墅里还有什么证据吗?我带出来的那些呢。”
傅峰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从旁边拿过一个苹果帮他削着:“别墅已经成废墟了,目前还没有找到可以用的证据。你带出来的那些...技术人员还在修复摄像机的内存卡,还找到一封曲苗苗的遗书,已经交给她母亲了。”
“她...遗书里有写那里发生的事吗?”蒋予安感觉有V存在的那个世界就像与他们所隔绝,他拼了命才只能撕开一条小小的口子往地狱里张望,却始终无法窥见事情的真相。
傅峰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沉重地点点头:“我们取得了她母亲的同意,你可以看,但是...可能会有些不适,你确定要看吗?”蒋予安沉默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屋子里的空气变得十分凝重,是对年轻而鲜活的生命逝去的惋惜和内疚。
傅峰掏出手机,将技侦拍摄的照片调了出来,把手机递给蒋予安,傅峰叹了口气说:“我去外面抽根烟。”饶是傅峰这种老刑警,也不敢再看一遍曲苗苗的这封遗书。
照片照的十分清晰,是一张牛皮纸上面是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笔迹,牛皮纸不大,曲苗苗的字小小的挤在一起,没有浪费一丝空隙。蒋予安的双手开始有些颤抖,他总算知道了曲苗苗是如何在那种情况下留下这样一封遗书的。
亲爱的妈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请你不要伤心,我们下辈子还当母女。我一直觉得我能有你这样的妈妈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从小小朋友就嘲笑我是没有爸爸,但你总是一遍遍地安慰我,你说爸爸能干的你也能干,那时候我觉得你好伟大。你总是无条件的支持我,你那么辛苦,却还是坚持供我读音乐,好几千的课说报就报,你从没有抱怨过。
可是妈妈,我最遗憾的是这辈子没有让你为我骄傲过。我艺考考得不好但你说我的宝宝考上大学了,我签了公司只是靠露肉炒作你会说我的宝宝是大明星了。可是你的宝宝不是大明星,她被好多好多人骂,她被丢过臭鸡蛋,她让你在外面抬不起头来。我真的好难过啊,我做梦都想成为一个大歌星然后光明正大地带你上节目,给大家介绍我的漂亮妈妈,让你为我骄傲,但我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做到了。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有在很努力的活下去,我解约后打了很多份工来还钱,我还积极治疗我的抑郁症。我真的很想活下去,虽然活着真的太累了。我本以为我还可以坚持很久,但我被不知道什么人绑来了一个屋子,他们把我称为花,把一个恐怖的恶魔称为采花人,他们将我绑起来,直播用不同的工具折磨我,电视里都是看着我被折磨的观众。他们说如果我死了就让茹钰顶上,我一听就不敢死了,茹钰可不能再来啊,真的太痛了,每一下都太痛了。
如果我走了你是不是要替我还钱啊,我不想让你替我还钱,可我的卡里只有三千块了,怎么办啊妈妈,我对不起你啊。别人去世都有遗产分割,可我什么都没留给你。
妈妈,我好想你,但是纸不够了,只能说这么多了,我们下辈子一定会再见的。
你亲爱的宝宝苗苗
短短的一封信蒋予安却看了很久很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眼前手机的屏幕已经花了,他颤抖着肩膀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抑制不住地抱着手机嚎啕大哭。
她至死都在努力地活着啊......
一张信纸连接着不同的看信人。
严茹钰看到一半已经失声痛哭,她的心仿佛被生生掏了一个大洞,她死死地拧住贴近心脏的那一块皮肤,也无法缓解那深入心髓的痛。严茹钰知道,她的痛根本都不到苗苗为她承受的千分之一。她甚至不敢看苗苗的病历,那冰冷的字样承载了不知道多少的疼痛和坚持。严茹钰伏在病床上脊背猛烈地抽动着,胸腔中发出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声,不知过了多久也无法平息。
曲苗苗的葬礼只有寥寥数人,十分冷清,没人知道这个坚强的姑娘发生了什么,陌生人提及她还是一副嫌恶的表情。曲母在苗苗找到的第二天就已经坐车赶来了,可怜的母亲一夜白头,她不吃不喝陪在ICU外整整五天,期间晕倒只有医护给她打上葡萄糖,但等她醒来后又会倔强地等在门口。
到举行葬礼的时候曲母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神情恍惚地走完了全过程。直到宾客都已离场,她才站到棺材前,一遍遍地抚摸着棺椁,最后无声靠在上面,打开手机找出一段被播放了无数遍的视频——
镜头先是晃动了几秒,然后出现曲苗苗的声影,视频里的曲苗苗不施粉黛,穿着一件朴素的衬衣,冲摄像头腼腆地一笑:“录了吗?那我开始了。”曲苗苗清清嗓子,将吉他架在了自己腿上,唱了起来。她的声音像涓涓的溪水,清澈柔和但却充满力量,仿佛可以流进人的心里。
“我带着我带着比身体重的行李/游入尼罗河底/经过几道闪电/看到一堆光圈/不确定是不是这里,我看到几个人站在一起/他们拿着剪刀摘走我的行李/擦拭我的脑袋/没有机会返回去,直到我听见一个声音/我确定是你......”
听到这里曲母的眼泪再次难以抑制地涌出,从胸腔里迸发出恸哭令对哭声已经麻木的工作人员都不忍继续听下去。而这具尸体也将成为入殓师职业生涯中最难以忘却的一具。
那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还在继续唱着,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琴弦:“不要哭我最亲爱的人/我最好的玩伴/时空是个圆圈/直行或是转弯/我们最终都会相见......”
曲母却哭得更加悲痛,她的女儿啊,这样一个女孩,这一辈子为什么要受如此磨难啊......
“呜——快来抱抱,快来抱抱我......”
“快来抱抱我......”
曲母颤抖的手再次贴上那冰冷的棺材,就像在拥抱她亲爱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