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祸》向西左拐

3、第 3 章

　　我来这里第五天的晚上，他忽然肚子疼痛难忍，从上铺掉到地上打滚，当时把临近的几个房间里的人都惊动了。他们远远站着看，有人提议打120，有人说打采购员电话开车送到医院。

　　他们抱着手臂开始互相递烟抽，一边猜测小林是急性阑尾炎还是急性肠炎，一边啪啪拍打蚊子，就像夏夜乘凉聊天一样，疼成一团的小林甚至不如一只萤火虫吸引他们。

　　我那时是被吵烦了跑出来看怎么回事，一看小林那样脑子根本没有多想，回去套上衣服抱着他就往门外跑，半路又换成背，跑了很远才拦到一辆红色碰碰车送到附近的医院。

　　是下铺室友想吹凉风，把床移到空调下面，小林在上铺，对着出风口吹，吹出肠道痉挛，没什么大事。

　　从那以后小林就死心踏地对我，其实也不过十来天的时间，我到工地上前后不足二十天。

　　跟小林接触多了我发现他性格并不像外表那样愚钝，他很聪明，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
　　所以我断定那时他不会不管我的。
　　小林抠着伞骨上的黑皮：“嗯，我叔本来引着他们直接去办公室的，我就假意慌慌张张跑去跟我叔说出人命了。”

　　我笑了：“你不怕沈工等一下收拾你，你让他在领导面前丢脸了。”

　　“他应该夸我，我要不叫他们来真有可能出人命。”他仰起小脸眯着眼笑，睫毛微微颤动，一改在别人面前瑟缩的模样，看上去生动俏皮。

　　我走过去手搭在他肩上推着他往前走：“乖，等哥发工资了请你去吃烧烤。”

　　下午正常干活，大家还是说说笑笑，荤段子跟提神剂一样从各个角落飘来飘去，东边说西边答，一派和谐，中午那段插曲跟羽毛划过水面一样，没留下痕迹。

　　到了晚上沈工也没叫人来问我打架的事，我终于放下心了。当天没有动静说明这事就过去了，工地上人松散，管理也是能简单就简单，不影响做事就行。

　　第二天我一直防着胖头鱼，居然一天安稳无事，除了偶尔碰面时他瞪我的那几眼。

　　后来无意中听他们传沈工把胖头鱼叫去骂了一顿。我一想也是，本来就是胖头鱼先挑的事，我又是临时散工，干了这批活下一批还不知道用不用我，管理我意义不大。

　　接下来的几天依然很安稳，我很满意这种生活。估摸着这边的工期大约要四五个月也就是近年底结束。那么，我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能过个肥年。

　　明天是星期天，工地上没有休息时间，一个月有两天假可请，我请了一天假。

　　第二天我听到室友们霹雳乓啷起床收拾的动静后，又睡了一会，直到热得大汗淋漓我才不得不爬起来。

　　到公用水池那边用凉水冲了一把澡，回去后我从屋拐角拖出行李箱翻出一套还算能看的衣服换上。

　　男人的地方连一面全身镜子都没有，只有水池台上谁丢着的碎镜片大家抢着刮胡子用。

　　我没有代步工具，好在工地因为偏僻的缘故特地弄来几辆破自行车可以借用。

　　我骑车到了有公交的地方，用链锁把车锁在一棵树上。这里的几部公交都是从下面的县城和乡镇过来的，班次少，不太好等。

　　我靠在广告牌的柱子上漫无目的地扫视。

　　“沛光市和远制药““沛光市腾飞广告公司““沛光市……“……

　　这里是沛光市，并不是我出生、成长的城市，我也属于流浪的外来客了。想到曾经自己第一次写沛光市的“沛”字时，把右边的十字出头写成点，当时还被别人撇嘴嘲弄了。

　　这一想，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了，谁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在让我丢脸的这个城市落脚。

　　坐上公交车我又转了一路，大约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你要是对一个地方不熟悉的话，会发现城市里的每一条街道都差不多。这一条街我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只逗留几分钟，所以还是完全陌生。

　　我在“恒之恋”婚介所对面摊位买了四个包子一杯豆浆，边吃边猜测恒之恋开门了没有。

　　那边的商铺背着光，玻璃门掩映在仿古屋檐的阴影之下，看不清楚有没有锁。

　　现在接近九点，这个点除了经营夜场所的，大部分商铺都该开门了。但是婚介所还真不好说，她们都是网络平台上联系，大白天敢大摇大摆进出婚介所，昭示过路人我没人要，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吸完最后一口豆浆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西湖断桥”，正是我要准备联系的对象。
　　“喂，祝凡你几点到？”对面是个略带沙哑的女声。

　　我把空豆浆杯塞到垃圾桶去：“到了，在你们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