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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药童 ...

  •   “这位就是新进宫的武昭仪?”萧淑妃并不看我,语气平淡的问,“倒和本宫有几分相似,无怪此时能得到皇上欢心。”
      我就知道萧淑妃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且不论她以后会不会冲我玩什么阴谋手段,是否能算计到我,起码现在就不会轻易让我好过。
      王皇后仰面一笑,“确实有几分相似,无怪皇上当年看到妹妹会失色叫你沫。”
      我听任她们唇枪舌剑,只是安静的端坐着。此刻我的内心一片释然,萧淑妃带给我的阴霾全然消逝。原来天行心中始终有我,只有我。
      我从而也渐渐明白当日为何会被王皇后手下擒拿。
      萧淑妃初入宫的时候势必乖巧温顺,然而当她发现皇后和其他宫人都没能得到皇上恩宠时,气焰便越发嚣张起来,不把后宫众人瞧在眼里,横行无忌。这点从她见了皇后并不行礼,不待召见便擅自闯入皇后寝宫这些小细节上可以看出。我和王皇后相交多日,知道她从小心高气傲,决计受不了别人对她无礼。如今她贵为皇后,自然更是受不了别人的挑衅,因此她便处心积虑的对付萧淑妃。
      她当然知道要伤害一个女人,就要把她最宝贵,最引以为荣的东西夺走,否则凭王皇后的手段和势力,萧淑妃这个傻子死一百次都嫌少。王皇后深谙天行的心思,知道他对萧淑妃另眼相看的原因,只要找到一个比萧淑妃更像我的人就有可能彻底将她打败。于是她便按萧淑妃的样子和天行对我的描述绘制好丹青,派下属四处收罗这样的女子。我多半也是在长安大街上晃荡的时候被那两个人看中的。
      想通这一关节,再看王皇后,心中就有了点微微的凉意。不过只要对王皇后稍微顺从一些,她便不至于向我发难。虽然人说我天生反骨,不会顺从别人,但像王皇后这样的奇女子我还是肯买帐的。至于萧淑妃,她是手段和计谋我并不放在眼里,能忍让的我便忍让,不能忍让的也就不动声色的悉数挡了回去。
      有了这一层心思,我们三人倒也相安无事。

      五月己巳,太宗皇帝的忌日,天行让我伴驾前往感业思拈香。我本不打算去,但央不过他。加上我也好奇,历史上的武则天是在感业寺被高宗接回皇宫的,我倒想看看那个感业寺有什么特别。上午,在通往感业寺的街道上,全程戒严,到处都布满了禁卫军。四五队先导人马过去后,步辇才跚跚而行。
      我们到的时候,感业寺门口已跪满了接驾的僧尼。

      皇家的礼节颇为繁重,皇上皇后在喧礼官的主持下一步步进行祭祀。
      祭祀完成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天行先前赐下的素宴也已经从宫里送到了。
      所有僧尼都在大殿外享用皇上御赐的素斋,我们便在偏殿品茗。折腾了这么久,天行脸上早有疲态。见王皇后不在,我便拿出绢帕替他擦去额上薄汗。
      “都是些繁文缛节。”
      我一边擦一边心疼的抱怨。
      他呵呵一笑,轻轻我住我的手,“心疼?”
      就在这时,一行太监已随王皇后鱼贯而入。
      “皇上臣妾尚有一愿未还,今日趁此机会,把愿还了。”
      王皇后面色自若地指使那些人将一些大箱子搁在偏殿。
      “里面是些新的僧袍和鞋子,都是施给这里僧尼的。”
      紧随而来的主持先颂了阿弥陀佛,然后才喜滋滋的向二圣道了谢。

      饭后便有僧人前来领取布施,我因嫌无聊,便退出殿外。
      天行见了,吩咐了几句,摒退护卫,同我一道出来了。
      我们二人并肩而行,并不说话。自再见以来,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自由的并肩行走过了。
      想到这里,我主动拉起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前面池塘中有莲花。”
      顺着天行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溜台阶下果然是田田的一片荷花,上面突兀的冒着几支早发的白花,十分秀丽。
      “啊,可惜是白花,没有莲子吃。我很久没吃新鲜莲子了。”
      我抽了抽鼻子,贪婪的嗅了下空气中的花香。
      天行眼中隐隐有笑意,一双乌黑的眼睛闪烁着惯有的慧黠,他伸手揽着我肩,一只手在我鼻梁上轻轻的刮了下,“多少年了,孩子气丝毫没少。”
      他本意爱怜,我却心头一酸,一把抱紧他,哽咽着说:“臭小子,你说你有多久没像今天这样笑过了?”
      我明显感到他在我耳边轻轻叹息了一声。
      “沫,不说这个了。时光最是催人老,无须为此感伤。无论怎么说,还是要感谢老天,六年了,我的沫一点都没变。”
      我听得动情,强忍多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只得任其泛滥。
      就在这时,一阵捣衣的声音从底下莲池传来。
      “不是所有人都去领布施了吗?”
      天行摇了摇头,示意离开这里。
      我们的步子还没迈开多远,只听下面有人“啊”的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人落水的声音。
      我们对视一眼,急忙往下面赶。

      但见那莲池边是一深潭,一篮洗涤好的衣服散落在地上,水上飘着一些碎的皂角。
      不远处有一着僧袍,却蓄着长发的女子在水中沉浮。
      我心中着急,脱了外衣便要去救人。天行一把拉住我,不由分说的跳进水里,迅速游到那人身边,将她往岸边带。
      我赶紧冲上面喊来人。
      片刻,一队护卫便赶了过来。
      侍卫见此情景,甚是震惊,一伙人纷纷入水接过天行手中的女子。
      一伙人折腾了半天,七手八脚的将那女子弄上岸来。
      我忙着帮天行擦水,无暇顾及其他,直到王皇后来了,我才停下手向她行了个礼。
      王皇后见此情状,神情中也有些慌乱,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去冷冷质问侍卫统领米兴为何擅离职守。
      天行冲她摇了摇手,示意此事无须追究。
      说话间,天行无意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一眼过去,先是一怔:“阿如?”
      我乍听这个名字,大为震惊,扭头看了过去。
      那女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头乌发掩映下的小脸瘦瘦尖尖的,不是阿如是谁?
      我快步上前,扶起她,按住她的胸口,她吃水不多,不一阵子就吐了出来,幽幽睁开双眼,见到我,脸上尽是恍如阁世的惊诧。
      她轻轻挣了几下,口中却说不出话。
      “此人是谁?”
      王皇后发话问那主持。
      “回娘娘话,这是寺中的带发修行的弟子,法号唤做明空。这孩子平日里极稳重的,不料今日竟惊了圣驾,当真......阿弥陀佛。”
      我握住阿如的手,触手处全是茧子和裂口。
      我怒气不由冒了起来:这寺里的贼秃好生欺负人,敢情所有的杂役都交给阿如一人做吗?今日皇后布施,他们都不让她前去领取,平日里如何待她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我腾地起身,走到那主持面前:“人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如此苦役旁人就是你们的慈悲为怀吗?”
      那主持并不答话,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便退到王皇后身后。
      “妹妹且别动怒,救人要紧。”
      王皇后和主持私交颇厚,自然是要打圆场的。
      我按下心头之气,冷冷看着众人将阿如抬了上去。

      阿如经太医诊治后,神智清醒多了,见我在她身边,拉着我的手便不放开。
      她的眼神中尽是惊恐,生怕我抛下她离去。
      太医说她是气血不足,缺乏营养,于是便开了些调养的药材。
      听了太医的诊断,我自然怒气更甚,刚要发作,阿如却一把抓住我,只是噙泪看着我摇头。
      “阿如,这六年里你一直呆在这里吗?”我心疼的问。
      她没有回答,转过脸不看我。
      “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你不要再呆在这个鬼地方受罪了,跟我回皇宫!”
      我扶住她的肩,急切的说,生怕她不愿同我回去。
      阿如看了我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干吗还要留在这里?”
      “先皇遗旨......”
      “什么先皇,什么遗旨,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休要去理会,我这就去告诉皇上带你回去。”
      我心里急切的很,不等阿如说什么,便径直去了天行小憩的禅房。
      天行刚换完衣服,一个太监正在帮他梳理头发。
      “沫,你来的正好。”
      天行看到我,挥手示意那个太监离开。
      “天行......”
      “我的头发一直是你来打理的。”他第一次打断我的话。
      我默默接过木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
      “沫,我可以恩准她离开感业寺,但她不能再回皇宫了。”
      “为什么?”
      我很诧异的打量着他,“她是我们的朋友,我的好姐妹。你忘了她是怎样帮助我们的?”
      “我没忘,只是,带她回皇宫她就会幸福吗?沫,真为了她好就让她离开。”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让她去什么地方?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以在外面颠沛流离?”
      “弱女子?”天行顿了一下,神情变了变,口气颇为悠远的说,“阿如的智谋身手都不输于男儿的,像她这样的人,除非自己愿意,否则谁又能欺负的了她?”
      我深深吸了口气,愤然地说:“好,好。我和阿如是姐妹,今后她去什么地方我就去什么地方。”
      天行神色一痛:“沫,值得吗?”
      我一时语塞,见他神色苦楚,心不由软了下来,正打算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人倒地的声音。
      我第一反应就是阿如,慌忙打开门,果然是她。
      她倒在地上,脸上一片绝望之色:“小姐,我.....”
      “你什么都别说。”我一边安抚她,一边向天行使眼色。
      天行看了我一会,终于点了头,“阿如,随我们一道回去吧,沫在宫里总需要个人陪她的。”

      带阿如回到皇宫,我沉闷的后宫终于有了点起色。天行处理政务时,我便带了阿如在皇宫到处闲逛。
      阿如年纪见长,人也越发沉默起来。一般等我说话说得都要冷场的时候她才偶尔搭上两句话。
      “小姐,多年不见,你却似丝毫没变。美丽如往昔,无忧无虑如往昔。”
      在师父的马场打完马球回来,阿如一边伺候我更衣一边说,神态有似自语。
      听她这样一说,我才惊觉她的手已经不再如往日细滑柔软,而她的眼角已经有了一条不太明显的纹路。记起初见,她如飞仙般出现在我眼前,清丽的脸上笼罩着淡淡的光华,那般美丽。而此时,她清瘦而憔悴的脸上满是一种隐忍的坚强。她这一生,似乎是为我而活,似乎又在为一种隐秘的感情而活,更似乎是在为一种理想而活,小心翼翼韬光养晦。她所有的光华都磨损在岁月的转辗中,轮廓越发清晰,却越发坚硬。
      一念至此,我不免心头酸楚,伸手握住她握住木梳的手。
      她似乎一惊,旋又平静下来,手干燥而冰冷。
      “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在寺里面么?”
      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她叹息了一声,将手抽了出来,继续为我梳理头发:“就那般过吧,起初有些不甘,渐渐也就习惯了。但我并未放弃离开的希望,所以蓄着发等着你或者皇上把我从那地方救出去。”她顿了顿,看了看镜子,“我也记不清楚等的日子到底有多长了,也有怀疑,也有彷徨,但到底没放弃。这不将你和皇上盼来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但我知道,她的人已经从那场禁锢中逃脱,而七情六欲却永远失落了。
      “那次的落水你是故意的吧?”
      “是”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听闻皇上要来,皇后要布施,我寻思有机会见到皇上了。不料平日里不得师姐们的喜欢,那日连领布施的资格也没有。我本来打算在烧饭的时候把厨房点着,惊动了圣驾便有机会见到他了,只是想不到那日厨房并不动烟火。见她们让我去洗衣服,心中大是失望。”
      “没想到正洗着却听到上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你就故意落水,以此惊动圣上是吗?”
      “是!”阿如淡淡地说。
      “没想到却把我们给引来了。呵呵,阿如你真聪明!”
      其实这件事情是天行发现的,在救她上岸的时候,天行发现她洗衣的地方有一大片青苔,要是失足滑进水里的话,青苔上面一定会有痕迹,而那天的青苔上面却并没有这样的痕迹。
      阿如并不搭腔,只是笑了笑。
      见她笑了,我心中也豁然开朗。
      “小姐,今天点个梅花妆吧,最近很时兴,皇上看了应该会很喜欢。”
      阿如给我化完晚妆,似乎也起了兴致。
      我老早就听过这个,但没化过,于是兴冲冲的答应了。
      阿如调好胭脂,提起笔,刚要在我额头上落笔。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站了起来。
      “阿如,今天几号?”
      “恩?几号?”
      “哎呀!我把小山给忘记了,这几天她就要回日本了,我回来这么久却没想过要去看她!”
      见她疑惑,我便把我和小山王皇后间的那段过节说了出来。只是隐去我要回现代的那段不说,免得节外生枝。

      向天行征得同意,我带上阿如换了装直奔听风轩。
      小山见了我,自然大是惊喜。
      我来不及说别的,先把我给她准备的礼物都拿了出来,典型的暴发户情态。
      “送我这么些东西,教我如何带回扶桑?”她看了看那一大包东西,“呀,还有生鱼片和寿司?”
      “恩,我专门为你做的。你尝尝怎么样?”
      小山和阿如都尝了点,看小山满意的表情就知道以前我在料理店打工偷师学的几招还没荒废。
      “你是什么时候回去?”
      我径直走到她画梅花的地方数了数。
      “恩卿说一月后为我送行。”
      “她答应的那么爽快?这不像她的作风啊?”
      我拈了一片生鱼放进口中。
      “她起先一听我说回去的事情就很生气,但我说了,要是到时候还不能回家乡我就宁愿一死,谴我之魂回归故里。”
      小山说到这里,脸上一片凛然,转而又是无限的柔思,“回到家乡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和木村君了,那时我会是很出色的舞师。每年樱花开放的时候,我便从木村君去看樱花雨,从南到北游历,直到樱花落尽!”
      小山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是无限的遐想。直到多年后我想起她此时的表情,心中还是隐隐做痛。

      和阿如从小山那出来时,已经傍晚了。夕阳下的长安折射着静谧和庄严。
      步行过长安街时,有些人家已经开始造饭了,一个挽着衣袖的妇人端着淘米水往河里倒,瞧见我和阿如走过,笑着冲我们赞了声好俊俏的丫头,见惯了现代妇人们的横眉冷对,她的笑容让人心里暖暖的。盛唐就是盛唐,人物风情都是那般大方丰腴。
      行到宫中,经过太医院时,阿如的脚步滞了滞。
      “怎么了?”
      我停下脚步。
      “昨天夜里似乎受了点风,想去太医院拿点药,想着又不愿意耽搁小姐的行程。”她顿了顿,“阿如有个不情之请,请小姐先行回到大明宫,我须臾便回来。”
      “那怎么可以,你身体不适,我怎么可以不陪着去瞧瞧。”我佯嗔道。
      “您也是知道的,太医院办事的程序,看一个小小的病怕是没小半个时辰是离不了的,您又何必和那些人去掺合?”
      阿如对我的提议总是有些疑虑和推辞,我看不惯她满是顾虑的样子,拉着他走向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小太监是很有眼色的,见是当宠的武昭仪到了,一个个凑上前阿谀奉承,看得那些颇有风骨的老太医直是摇头。
      我总觉得在皇宫里做主子比做奴才还来得辛苦,时刻端着架子接受些机械的顶礼膜拜。
      林太医看看阿如的脉象,并不提风寒的事,只是说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开了些通窍的药材,偏有味药很是贵重,不能开给下人,林太医斟酌着打算另找药来替代,见我开口阻挠,硬是要拿那味药,也不敢得罪,只好说要去药材库通过徐公公才能领到这药。
      我问好药材库的方向,拉着阿如拐进了一处幽静的别院。
      院门没关,帘子也没放下,因此我们刚一进去就看到了院里的情景。
      一个老态龙钟,枯了面皮的老太监斜在一张梨木大塌上,赤着双布满斑点的脚,让一个跪在地上,清清瘦瘦的小太监给他按摩足底,另一个面容俊俏的小太监正冷着张脸一边打量地上那个小太监一边给那老太监按摩肩膀。
      阿如看到厅中的情景,手不由一紧,往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那个闭目养神的老太监喉咙中闷响了一声,随后翻转过身来,地上那个小太监似乎很害怕,身子一颤。
      “怎么,来了这么久还不懂得规矩么?”
      那个站着的太监面色嫌恶的说,见那个小太监不动,便恶狠狠的喝道,“怎么还想被调教调教?公公嗓子堵久了,还不上来吸掉?”
      于此同时,我心中一阵恶心,传说慈禧太后就有把痰吐在宫女口中的恶习。这是何方太监,在背着皇上的地方如此奴役旁人作威作福?盛怒之下我仔细瞧了那太监一眼,一瞧之下,心头的火气更盛,这不就是那把我弄进宫里,和高阳他们串通一气祸乱宫闱的那个混蛋老太监吗?他倒真是成了精,无论谁当权他都能保持屹立不倒呢!
      我立刻冲阿如使了个眼色,阿如心领神会的大声喝道:“武昭仪到!”
      那老太监一听是当红的主子到了,立马从塌上滚了下来接架。
      其余的人也跪到在地喊着参见娘娘。
      “怎么所有人见了娘娘都见礼,唯你这老奴才不开口?”阿如走到那老奴才面前,喝道。
      我从来没见阿如那么凶过,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开始发抖,手也抖了起来。
      那奴才显是骑虎难下,只好吞下嗓子里的污秽,颤悠悠的开口,“问娘娘安,奴才犯了迷糊,自己掌嘴!”
      说完了就不轻不重的在掌起嘴来。
      这老奴才一向这样刁滑,他既然要掌嘴,今天我就不叫他停了。
      他掌了有一在阵子,见没了声息,便瞧瞧拿眼睛瞄我,见我冷冷瞪着他,忙低下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猛的抬头,盯着我看。
      “于公公,有些时候没见了。”我不紧不慢地说,“其他人起来吧,前边跪的小子,你去给我端杯雨前毛尖来,主子我嗓子不舒服。”
      那个小太监低低的说了声喳,便低着头退了出去。我看了他一眼,瞧不见脸,但觉得他瘦瘦的,身上有种让人疼惜的气质。
      “娘娘有叫你停吗?”
      那两人虽然心中怨怼,但到底还是不敢逆了主子的意,只好跪的跪,掌嘴的掌嘴。
      眼瞅着戏耍的够了,心中的气也消了小半,于是我曼声说:“起来吧。”
      那个小太监听见得赦,忙上前扶起那老太监。
      于老太监一边捶着腿,一边凑上前来:“娘娘此番前来所为的是何事啊?”
      见我不怎么搭理他,他又说,“奴才瞧娘娘的气色比做才人的时候要好,什么事情劳动您到这来了。”
      这老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拿我做过先皇才人的事情来羞辱我。我且不与他争这口气,只是拿了方子,让他开仓取药。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方子,指使那小太监取药去,那小太监得了命,刚走到门口险些和我唤出去拿茶水的小子撞上。
      “呀,小顺子,端了茶就不长眼睛了么?”
      那老太监直了身子就骂。
      那个叫小顺子的太监捧了茶,并不理他,径直送到我面前。
      他似乎格外胆小,始终都不敢抬头看我,我反倒开始打量起他来。
      于老太监见我也不喝茶,只是打量小顺子,于是不阴不阳的说:“这孩子长的倒还干净。”
      他说的不错,眼前的人儿真干净漂亮得不沾烟火气。一对细长的丹凤眼斜挑着,浓密的长睫向上翘出些须柔媚,本是极柔媚的面相,却被他紧抿着的,刀锋般的唇生生地划出道残酷的意味。
      真像日本视觉系里面的那些俊秀小生啊,无怪那老太监要变着法子玩弄他。多好的一人儿啊,真是......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我有些好奇,想把他的脸看清楚些。
      他很自然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漠然地看进我眼里,他的眼眸是深黑色的,像落在白玉棋盘上的子,更像是最深的夜,掩藏着什么,又在闪烁着什么。
      这时,夕照刚好射进窗中撒在他脸上。于是他冰冷的脸上又有了些须鲜活,这雕像般完美的人啊。
      “狗东西,娘娘问你话呢!”
      老太监跳起来打了他一耳光,气喘喘的说。、
      我莫名一怒,“放肆的东西!”
      那老太监竟不怎么害怕,只管弯着腰身咳嗽,屋里的气氛以下紧张起来。
      门外刚取了药的太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小顺子,拿了药随我去大明宫。”我顿了顿,“以后就留在那,伺候我,赐你个新名字,就叫子夜吧。”
      “至于这老东西。”我冷冷看了那于老太监一眼,“告诉上头,他冲撞了本昭仪,我自按宫中规矩,做主撵了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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