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睡过头

2、第 2 章

　　秋意浓。
　　渐渐枯黄散落的叶子，用脚踩过去能听见清脆的声音，这能让许於心情短暂愉悦起来。卷起的秋风带着阵阵寒意透过衣领沁入他的心。
　　他这阵子很少接客单，总觉得沉不下心。但他还是拗不过好友的请求，今天要帮她的一对情侣好友拍一组照片留作结婚纪念。
　　和客人商榷后选址定在市里一个有些老旧的公园。入秋后花败了不少，但好在秋景不错。许於提前两小时过来踩点，绕过一个巨大的人工湖，看见了树下长椅，一个算不上熟悉的身影。
　　太奇怪了，明明只见过一面。
　　少年一个人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穿得有些厚实，围着一条咖色的围巾，把小半张脸都遮住了。
　　许於就站在他视线那一侧，似乎在发呆，并未发觉到。直到许於走在他面前，少年才回过神来，看他疑惑的神情许於才意识到他们不过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
　　在许於还在整理措辞时，少年的眼睛亮了下，面上依旧是挂着温温和和的笑：“上次的花你朋友还喜欢吗？”
　　“嗯，她很喜欢。”许於没想到少年还记得自己，虽然语气还带着些微不可察的疏离。看着少年刚才望出神的地方，是一片已经凋零的花田，余下光秃秃、已经泛黄的枝干。他发现他们俩的缘分总绕不开花。
　　“好巧。”戴着围巾似乎有些挡住他说话，他稍稍把围巾扯到脖子下，“是在工作吗？”
　　许於点头，轻轻晃了下相机，“等下有工作。”许於顺势问了句：“你呢？”
　　“看花。”
　　他应该是感冒了，说话带着一点鼻音，倒显得乖巧可爱。
　　许於望着那小片荒芜，说道：“那好可惜，没见到它真正的样子。”
　　他短促地笑了下，没接下句。
　　这个点公园没什么人，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听着风吹过声音发出的沙沙声。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声音有些闷：“其实在等经常和我一起看花的奶奶，不过花都谢了，可能不会来了吧。”
　　他的两颊被风吹得有些红，大抵是皮肤白，衬得有点明显。明明穿得很厚实，看上去却更瘦了，感觉风再大些就要抓不住。
　　许於来不及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因为现在的时间有些晚了，朋友发信息过来催了，要他赶回去见客人。
　　“那个......”许於本意是想就此告别的，但见他抬眼看着自己，又有些欲言又止了。
　　一阵秋风拂过，把本就凌乱的心绪吹得更乱了。
　　“一起过来吗，我缺一个人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少年听完愣了一下，眼尾微微弯起，开心地应了声。
　　其实拍摄还有许於工作室的伙伴一起。何陶看着不知道上哪鬼混回来的摄影师身边还跟着个“小白脸”，狐疑地叉着腰，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许於介绍说刚好偶遇朋友，便一起过来。
　　所以拍摄的时候少年在一旁看着，偶尔帮忙打着反光板，一行人年龄差不大也聊得来，气氛还不错。许於发现人一多少年就有些腼腆了，很少说话，只是乖乖听着。那位女客人很喜欢他，一直逗他说弟弟长得像哪个明星。他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往许於身旁靠了靠。
　　拍摄很顺利，那个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送完客人，许於提议一起去吃饭，算是感谢他帮忙。少年摇头拒绝了许於。
　　许於想大概是因为家人在催，要他回去：“那我送你一程。”
　　“不用，”他答得很干脆，“这个点堵车严重，离地铁也近，我家算不上远。”
　　许於也没有强留，只是应了声和他告别。
　　唯一的收获是他们加了好友。
　　他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三花猫，有些脏兮兮的，ID是一个“w”。许於的手指在备注那一行愣了很久，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拍摄的时候因为他年纪最小，一伙人都喊他弟弟。许於打了声招呼，然后发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许於和朋友吃上饭，他才回复。
　　【你好，我叫闻知。】
　　许於看了眼腕表，从分别到现在大概两小时他是花店常客，可花店和公园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许於想了想，刚才拒绝自己或许是怕麻烦。
　　加好友之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和许於预想的大差不差，闻知刚过十八岁生日，父母远在国外，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
　　闻知很少发朋友圈，翻到稍微古早些的时候还能看见他头像那只小橘猫。有时闻知买了花会发个朋友圈，比起分享，许於觉得他这更像是在记录。偶尔点开看看，能瞥见那家熟悉的花店logo。
　　相较起来，许於的朋友圈倒是丰富多彩。好看的客片、工作室档期宣传、和朋友的日常。闻知偶尔会点赞，但从来没有评论过。
　　直到有一天，他拍的模特带了一大束花，里边就有许於除玫瑰外还能叫出名字的桔梗。他问过模特同意后发了一组照片。果不其然在两小时后那只猫猫头像点赞了，甚至还在底下评论：
　　好漂亮。
　　许於点开私聊，发了一句【是花好看还是人好看？】
　　【都好看。】
　　对方像是在思考，过了一分钟又发来了一条。
　　【拍的也很棒。】
　　许於对着手机弯了弯嘴角，他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桔梗，是有什么寓意吗？】
　　那边似乎在打字，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许於这才意识到自己发那条朋友圈是为了投其所好。
　　【洋桔梗是永恒不变、纯洁的爱。我觉得很烂漫。】
　　许於揶揄了几句，说他是个文绉绉的诗人。但闻知只否认了诗人两个字。

　　后来许於又路过那家花店，他进去里边逛了圈没找到那熟悉的花。店员似乎还记得他，笑着提醒道：
　　“先生，桔梗的花期已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