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两》姜江有期

1、不是无应答

　　月上柳梢头，不对，是老梧桐。
　　中考完的暑假。
　　光穿过枯叶影影绰绰掉在地上，有风声，和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江梦寒被人拍了下肩膀，只停顿一瞬，胡乱用袖口抹抹脸从膝盖间抬起头。
　　宋余欢∶“走吧，阿旺等我们呢。”
　　他隐约看到江梦寒脸上的泪痕，没说什么，转头走出假山。
　　江梦寒起身，拍拍裤子上粘的土，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咳咳！哎！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她刻意咳嗽两声掩饰鼻音，显然效果并不明显。
　　还是只有错落的脚步声，眼前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家伙低头往前走，没有回答。
　　“宋余欢！”江梦寒干脆停下来，站在原地等回应。
　　宋余欢回头。
　　很久没这样叫他了。
　　“你除了在这就只会去房顶或者木屋。”
　　宋余欢没去看房顶，十一点，江爷爷已经睡熟了。木屋在田里，用头发丝想想都知道，这个时间她不敢自己去。
　　江梦寒了然，从小就是这样，躲猫猫三大窝点，总是开局即淘汰。
　　她噢了声，走在了前面。
　　“没意思。”
　　一条巷子直直往前走，走到最深处的石狮子那家就是陈勿忘家。
　　“萱萱！老宋！”陈勿忘人如其外号地扑在两人身上，一只手搭一个肩膀。
　　“左膀右臂”显然不是那么乐意。
　　“陈狗！别叫我小名！”江梦寒为表达自己的不满，喊他最不喜欢的绰号。
　　因为“勿忘”连读与“汪”同音，陈勿忘从小就被叫陈汪汪，后来又衍生出什么陈旺，陈旺财，阿旺，陈狗。
　　宋余欢用行动拒绝他的热情，拨开肩上狗爪的同时不小心连并送出去一个大耳光。
　　“行！跟我真是不见外，狼狈为奸。”
　　“好啦，走吧。”江梦寒笑还没憋回去，就去拽对峙的两人。
　　……
　　三个人爬上了屋顶，青砖绿瓦，风吹虫鸣。
　　还是很熟悉。
　　已经一个学期没有聚在一起了，这会儿又好像从没分开过。
　　宋余欢不说话，看着天，明明没有星星。
　　陈勿忘∶“说说吧，怎么又离家出走了？”
　　宋余欢∶“什么叫又啊，我上次只是去车站吹了吹风，离家半小时就被发现了，有这么草率的离家出走吗？”
　　“那这次呢？”
　　“这次只是回老家散散心，回自己的家也算离家出走吗？”
　　“总是有歪道理。”
　　江梦寒和江寻吵了架，因为她不讲理的老爸偏要再婚，而自己只是收到通知而已，连商量的机会也没有。
　　几条微信后江梦寒坐上了回老家的末班车。
　　又几条微信后四人组里的其他三人都知道她又离家出走了。
　　所以现在三个人坐在这里。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宋余欢开口。
　　“高兴了就回去。”
　　又没了声音。
　　“今天太晚了，爷爷不知道我回来。”
　　江梦寒扫视两人，满脸写着“求收留”三个大字。
　　陈勿忘∶“你就感谢老天爷让我爸妈一起出差了吧，今晚小爷我收留你。”
　　“谢谢陈爸爸，请去给闺女我收拾房间吧。”江梦寒这种时候总是能屈能伸。
　　平常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叫爸爸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怎么能占了便宜还不卖乖，陈勿忘乐滋滋的下楼梯去收拾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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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哭？”
　　宋余欢知道她不会因为江叔叔的事流眼泪。
　　江梦寒没回答，打开手机，熟练的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打开免提递给宋余欢。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接过去，按了返回键。
　　36通电话，通话时间不超过二十秒，很显然一直没有接听。
　　是江梦寒妈妈的号码，连备注都没存。
　　宋余欢拨弄几下后熄了屏，把手机塞进她的外套口袋。
　　这段无声对话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你们几个不是说来一中陪我嘛，不讲信用，还好有念念。”
　　江梦寒语气带了些许抱怨，没有其他情绪。
　　“我们这不是水平不允许嘛。”楼梯口传来陈勿忘“嬉皮笑脸”的声音。
　　“就今年的考卷闭着眼都能考进一中吧，陈狗你就算了，宋余欢也没考上。”
　　陈勿忘走过来席地而坐。
　　“哎你不安慰我们就算了，什么叫我“算了”啊。对了你刚刚叫我什么？”陈勿忘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屁颠屁颠布置房间收留某人的样子十分愚蠢。
　　“啊？宋余欢你说月亮好圆？对啊，好好看哦。”江梦寒开始装傻卖呆。
　　宋余欢轻笑两声，跟陈勿忘对视上了。
　　“行了不早了，小陈子快带娘娘回宫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宋余欢起身自顾自下了楼梯。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陈勿忘替自己忿忿不平。
　　“起驾回宫！”江梦寒也跑下楼梯，进了客卧。
　　……
　　凌晨两点。
　　江梦寒感觉自己被吵醒了，睁开眼睛又寂寂无声。
　　（一定是陈勿忘打呼噜惊动了房间里的空气，肯定是这样！）
　　她很会哄自己。
　　因为不想看到江寻发的轰炸消息，江梦寒一晚上没打开微信。
　　这会儿不能入睡，想起来外套里的手机。
　　屏幕亮了。
　　江梦寒从微微反光的界面看到自己微微肿胀的眼睛，随即聊天界面打开，闷闷不乐的表情也从屏幕上消失。
　　她把未读消息依次打开，挨个评论。
　　「顶置」
　　老江∶又跑哪去了
　　还没回来吗
　　爱回不回我还气着呢
　　……
　　回去了就在老家待两天吧，我过几天去接你
　　不是余欢告诉我的
　　（这苍白的解释有必要吗）
　　东芜小纵队-……
　　林念念∶不好意思啊，海南的飞机也不能马上把我送回去了
　　陈旺∶没事念念，我们把江大小姐安顿好了
　　林念念∶@萱萱公主@萱萱公主江梦寒小朋友我想你啦
　　（陈汪像空气一样）
　　宋余欢∶联系人
　　（？？这是什么意思）
　　剩下都是些新生群的闲聊，江梦寒没再看下去。
　　退出微信，点开联系人图标。
　　「a宋余欢标签∶不会无应答」
　　因为联系人的图标是按首字母排名的， 宋余欢在自己的联系方式前加了a。
　　打开联系人详情，还设置了快捷键呼叫。
　　“傻子。”江梦寒心情好了很多。
　　宋余欢的电话确实总能接听。
　　终于有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