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财有道》柳八斤

9、佳节合欢乐

　　过这年一过，公司上下都松动起来，跳槽季开始了，这是HR部门一年里最忙的日子。

　　金子君每天按部就班地干活，虽然偶尔静下来对自己命运不忿，但总的来说把唐洺忘了个一干二净，她这时心底里才庆幸起来：要真的和那废柴成了，以后得多憋屈啊，我那时喜欢的也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钱。这么想想，越想越释然。既然没有发财的命，就卖力干活养活自己。

　　旧的员工离职，又有新的血液补充上来，公司就是个大型运转中的机器。快到下班时间，金子君还在制作节后HR部门培训PPT，刘国庆说道：“小金啊，都周末了，你倒挺卖力的。”

　　声音从头顶处传来，起了她一层鸡皮疙瘩。

　　“刘总，每天我都很卖力的。”金子君嘿嘿笑着说。

　　“这就好，应该这样、应该这样。”刘国庆点着头，“对了，这几天我要整理员工请假申请单，所有的，把近一年的单子都给我。”

　　金子君道：“那得厚厚一沓，过往的请假单批都批了，还需要整理吗？”

　　刘国庆道：“当然有，我们的工作就是认真而细致的，快给我吧。”

　　金子君有点纳闷，但也没再多说。她从文件夹里抽出请假单递了过去。

　　刘国庆拿着单子匆匆走了。金子君正在想他要这个干啥，突然手机“叮”地一声。打开短信：您尾号1110的储蓄卡账户2月10日转入人民币7790.80元。

　　金子君血脉倒流，一万匹草泥马在心里奔腾而过。

　　合着忙了这么久，居然还要扣她钱？！

　　根据工资绩效，正常上班不出错，那她每个月收入都不应该低于一万才对。

　　都是那个冷面男！一定是他！——任务结果会在你的绩效上有所体现，她赫然想起那双无框眼镜后藏着的无波无澜的眼睛。是的，他这么说过，一定是他出声扣她钱的！

　　再也没心思干活，金子君合上笔记本的同时，下班时间也到了。今天是周末，大家伙儿散得特别快，年轻人多的公司，晚上约会聚餐的多得很。

　　金子君忍了忍，今天已经太晚，而且她也有一个不得不赴的约，于是她满胀着一包气拎包走人。

　　虽然在同个城市，但金子君春节在家待了不过三天，爸妈之前打电话埋怨孩子养不家，让她这次回去吃汤圆，元宵节就该一家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一定住上两天再走。

　　夜幕中，金子君开着小破车，2个小时以后才从市区到了位于远郊的家中。

　　虽然这是个大城市，但阳光之下一定也有阴影。这里地处偏僻，连地铁都没建，配套也不齐全，土著去市区都说的是“去城里”。没法，动迁房能有什么黄金地段给你呢。

　　金子君站在一栋居民楼前，一楼挂了个木牌，写着：101室修家电。她突然想到那天唐洺母亲说的“远郊农民房修破烂的个体户也算是电器整合服务公司”？心里哪个地方好像忽地刺了一下。

　　正胡思乱想，门已经开了。

　　“爸。妈。”

　　金父手上都是黑色的油污，看来正在倒腾什么电器，金母一手的面粉，应该在包汤团。

　　“来了啊，快进来坐。”二老笑着把女儿迎进门来。

　　金子君进得门来，第一件事就是探头看看里面那人。

　　果然，如平常一样，那人坐在小房间里，背对着他们，正在电脑前敲击不停。

　　“小上！”

　　听到金子君喊自己，金子上头都没回，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也不管金子君看没看到自己。

　　金子君早就习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

　　“怎么，今儿个男朋友没空吗？”金母搓搓手，坐到金子君身边，“你们进展如何了？差不多可以带回来让爸妈看看了吧？”

　　金子君正在调频道，闻言动作一顿。她虽然有和父母说自己“脱单”，但究竟出师未捷，忍着没说过要和未来婆婆见面的事儿，还好，这样就算黄了，至少父母不会落得失望。

　　“没呢。他忙。”金子君随口胡诌。

　　“再忙也要陪自己女朋友啊。”

　　金父听到插嘴道：“是啊，你们谈了几个月了吧，如果感情好的话就带来让我们看看。”

　　见金子君盯着电视没答话，金母在旁小心翼翼道：“怎么，不合适吗？”

　　“……嗯。八字没一撇，不合适。”

　　“都是我们家给拖累了。”金母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年过六旬，偏瘦，脸上趴着纵横交错的皱纹，说话总是一副丧气样。

　　金子君抬头，叹气：“又来了，说了和你们没关系了，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你看老邻居林家女儿，和你一样大，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前些天打电话说还准备再要一个。你二叔叔问我说你有没有对象，打算给你介绍介绍，我以为你找好了就推了，看来还得留着才是。要不是我们家这个情况，这么漂亮的女儿怎么会快三十了才没个正经对象……”

　　听不下去，金子君已经趿着拖鞋跑小房间去了，这就是她害怕在家多呆的原因之一。

　　关上小房间的门，里面的人仿若未闻，专注地在游戏上。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开枪的“突突”声。

　　空间逼仄，金子君在床边坐下发呆。

　　“对不起。”半晌，冷不防一个声音响起，但屏幕上的枪战场面并未停下。

　　“我说过一百遍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要是我不在就好了。”屏幕上出现“GAME OVER”字样，端坐不动的人终于转过头来，那是一张俊秀的脸，五官柔和，眉宇间和金子君有七分相似，但此刻紧锁眉头地望向她。

　　“妈妈说得没错，是我们家拖累你了，或者说得再具体点，是我拖累你了。”

　　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是金子君害怕在家多呆的原因之二。

　　“小上，你有空可以学点技术，别一天到晚钻游戏上。”金子君避开这个话题。

　　“反正我是个废人而已，学这些有什么用。”金子上一手撑在电脑桌上，起身，金子君见状要上去帮忙，他连连摇头，换手撑住桌子，身体重心顺势往右一倒，驾轻就熟地把自己塞进旁边的轮椅内。

　　“三年了，我都习惯了，姐姐你还不习惯？”金子上定定地看着金子君，眼中早就毫无光彩，“我只想早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