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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反败为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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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九扮作寻常客人,小心翼翼的躲在街角处的一间面馆里。他虽低头吃着面,余光却瞄着斜对面的凤天楼。凤天楼此时已被淮扬帮占据,周围也被封锁,看情形陆易姚和许洋还未被抓住,这让浩九稍微宽心了一些。
半个时辰前,他接到口信,却没有直接回乌衣巷王家。浩九只有一个心眼:就是对主人尽忠,对兄弟讲义气。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危难时刻一个人避祸保命。
浩九放心不下二人,却又无法联络上他们,只能守在这里监视淮扬帮的动静。他早已下定决心,若两人真出了意外,就算自己拼了性命,也要为主人报仇。
正在这时,浩九突然感应到了危险,抬眼只见一个马脸汉子闪出了面馆。他隐约记得此人曾跟踪过自己,似是京苏帮的探子。而京苏帮和淮扬帮,现在谁也说不清二者之间的关系。浩九想到这里,佩刀九天闪电般出鞘,几个淮扬帮徒正破窗而入。他一脚踢翻桌子,阻住扑上来的敌人,夺门而出。
一排弓箭手乍然出现在对面楼顶,几十个淮扬帮众正从凤天楼方向飞奔而来,加上面馆中的敌人,他已经无路可退。
淮扬帮主事周延大声呵斥他放下刀。浩九长笑一声,目光中现出可怕的坚毅,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平时朴实敦厚的他,却有着异常刚烈的性子,如其受辱被擒,累及主人,不如力战而死。
他飞快的转身,举刀向面馆中的敌人杀去,背后响起箭矢的破风声。
※ ※ ※
静思轩内,高卓望向开启的南窗。冷风吹打着窗门,不停发出“哐当”声,一下下敲打在他冷酷的心头。身侧的椅子上,被他亲手杀死的翁岳铭仍睁着双目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突然感到背脊冒出一股凉意。
高卓不得不承认,自己完美的计划还是出现了差错。本应该素手就擒的陆易姚竟然逃脱了,他当然不是真的从窗户溜走,因为高卓一早便在书斋外布置了暗哨,为的就是应付这种情况。所以陆易姚的凭空消失只有一个解释,而密道的存在刚刚已被他证实。
高卓惊讶自己在淮扬帮八年,竟然不知道翁岳铭还偷偷留了这么一手。不过,翁岳铭的这个逃生地道却最终没能救下他自己的老命。
高卓是个自私无情,却又深藏不露之人。两年前,当淮扬帮和京苏帮的斗争节节败退时,他已起背叛之心,想取翁岳铭而代之,再和京苏帮结成盟友,去投靠司马道子。但是当时,就算他有能力掌控淮扬帮,却没有和京苏帮合作的资本,最后仍然会被其吞并。直到三个多月前,突然冒出陆易姚和许洋这两人,让高卓终于看到和京苏帮合作的契机,因为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个一石二鸟的绝妙计划。若能借此机会博得司马道子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他就算把淮扬帮送人又如何呢。
他也是个极有耐心之人,不动声色的在帮里收买帮徒,安插自己的亲信。翁岳铭定想不到自己的药早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药方上只有各成分的分量被略作改变,却足以让他久病下将身体拖垮,大权旁落。为了今日的计划能顺利实施,他可算是做足了准备工作。
在他的计划中,关勇只是一个棋子。此人武勇有余,智谋不足,为人虽豪迈义气,但脾气火爆。关勇对翁岳铭像父亲般爱戴敬重,若知其被杀,必会不顾一切的报仇雪恨,这正中他的下怀。高卓会诱使关勇惹出大祸,到时自有官府出面,收拾掉以他为首的“乱民”。
现在唯一可虑之人,就是不知躲去何处的陆易姚和许洋。高卓猜想,他们最有可能藏匿到了乌衣巷王家。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办法逼二人现身,让他们自动送上门达成关勇手刃仇人的愿望。
一切尽在掌握,高卓嘴角边溢着冷酷满足的笑容。
※ ※ ※
许洋悠闲地靠在废屋内的墙上,他现在肯定了一件事情,就是高卓不仅低估了陆易姚,也低估了关勇。无意中看高自己,这是有些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的人最容易犯的错误。
陆易姚已经快速的将整件事向关勇解释清楚,包括自己的推测甚至地道都毫无保留的托出。在这紧要关头,只有拿出全部的诚意,才能换回对方的信任与全力合作。
关勇又将今早书斋中的对话细想了一遍,心叹原来帮主早有不好的预感,他执意将淮扬帮托付给自己,言语中始终未提到二当家,可见帮主心中对此人已有怀疑。“高卓!” 关勇一遍遍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双目杀机大胜。
观其表情,许洋便知道他们成功了,关勇现在和他们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我们现在怎么办?” 关勇沉声问道。
“自是火速赶回总坛,出其不意的将高卓一举拿下。” 许洋道,心忖还有比这更直接有效的办法吗。
陆易姚接着说道:“拿下高卓后,控制住总坛,只要抓到其党羽,揭发出他的阴谋恶行,对质之下,不怕高卓不认。”
关勇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终于下定决心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我自会挑选最忠实可靠的手下,绝对不会透露风声,你们可扮成淮扬帮徒,夹在我的亲随中,和我一起行动。”
他们望着关勇欣然的点头,此刻,这个淮扬帮三当家干练的一面显露无遗,不愧是在江湖打拼了十余年的好汉。
“当当,当,当当当!” 门外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二人均是一惊,只有关勇面上露出微笑,自窗户向外探去,喜道:“小权来了!定是见到我留下的暗记。” 原来关勇有一套与亲信们联络的办法,他进宅前在门口留下了对应的记号,以便手下能追踪而至。
这名叫小权的年轻人生得浓眉大眼,体格孔武有力,是关勇最机灵能干的手下,绝对忠实可靠。三人正愁手中无可用之兵,心中大赞他来得及时。
关勇吩咐了一番,小权带着陆易姚和许洋去办事,关勇则赶回码头向其余帮众交待。
夕阳尚未完全落山,淡黄色的月亮已悄然浮现在灰暗的天空上。
关勇领着十几名亲随疾驰在暮色中,冀望能赶在乘艇的弟兄之前先一步回到建康。陆易姚和许洋也夹杂在其中,他们脸上已重新易容,身上则换成淮扬帮的装扮,腰束红底蓝边带,头绑白色布条。
一行人马此刻正穿过建康城西的西州镇,经过集市时,关勇突然勒马喝住一个窄长脸的大孩子。那个男孩见到关勇立即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老气横生的抱拳道:“虎子见过关当家。”
关勇显然和这孩子很熟,在马上亲切的摸着他的头道:“有没有建康城内的情报?”
虎子也是机灵,一眼看出关勇刚得到消息,正匆忙赶回处理变故,连忙道:“关当家算是问对人了,小子刚从城里回来。” 接着突然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惨死的翁老帮主,红着眼睛道:“贵帮几乎将建康城翻了个遍,可那狗娘养的凶手还是没有抓到!”
关勇面上立刻现出尴尬的神色,陆易姚和许洋自不会计较,只是一笑而过。
“凤天楼情况如何?” 陆易姚引马上前,关心的问道。
虎子一听就来劲儿了,眉飞色舞的道:“凤天楼现在被贵帮围住,周主事很有办法,抓了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对了!还活捉了一个叫浩九的。过程我亲眼看到,那个浩九真是条汉子,虽中了两箭四刀,却也伤了十几个对手,最后力不支时才被擒下。”
三人均是大惊。关勇面色一沉暗叫不好;许洋紧攥拳头强忍着满腔怒火,坐下的马儿似感觉到主人的悲愤,前蹄扬起,一声长嘶;陆易姚面上最为平静,但双目寒芒闪闪,他定会让那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虎子见他们神色有异,不禁一怔,又继续道:“贵帮已传出口信,如果戌时前凤天楼老板还不现身,就用捉住的伙计们祭奠老帮主在天之灵。我还听说今晚要火烧凤天楼呢。”
“他奶奶的,这些都是谁出的馊主意!” 关勇终于忍不住大骂道。
虎子还未见过关勇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吓得不敢说话。
其实何需问这个问题,三人心知肚明,执行者虽是周延,但发号施令的肯定是二当家高卓。关勇叹了口气,摸出一锭银子塞给虎子,打发他去了。
“这也忒狠毒了!”许洋望向陆易姚,扬起马鞭道,“我这就回去救浩九。”
真是被对方将了一军!主动局面变成被动。陆易姚也十分担心浩九,怕其伤势不支,虽感无奈,他还是坚决的对关勇道:“我和小洋绝对不会让浩九出事!现在只能关兄独自领人回总坛对付高卓,我们两个潜回凤天楼去救浩九。”
关勇被二人的义薄云天深深感动,他提议道:“现在距戌时还有近一个时辰,而我们只需三刻多钟便能赶回建康城。不如我先派小权去凤天楼稳住局面,只要我们先一步收拾高卓,凤天楼之危自解。”
陆易姚却摇头道:“这样自然最好,但是我一怕小权镇不住局面,更怕浩九的伤势支持不到那一刻。”
关勇略一皱眉,后又呵呵笑道:“陆兄这是瞧不起小权,也小看了我关勇在淮扬帮的威信。高卓又能收买几个人呢?小权过去凤天楼是代表我,他一开口,至少过半的弟兄会跟随。就算周延要强来,也要问过小权手下这帮兄弟的刀剑。”
陆易姚终于动容,大声道:“好!我们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先拿下高卓,替翁帮主报仇,为浩九雪恨。凤天楼那边就暂时交给小权。”
大家均快马加鞭,三刻钟后进入建康西面城门阊阖门,沿驰道直往东市奔去。
※ ※ ※
凤天楼门前,周延得意洋洋的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他身边立着十几个手下,脚下则是刚擒来的战利品。
自己竟没有死!这个发现让浩九非常的痛苦。因失血过多,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似乎连身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给他止血!” 周延不耐烦的下着命令,“二当家要的是活人,不是条死尸!”
一个淮扬帮徒心生不忍,上前道:“不如将他抬进屋里,请郎中过来看看。”
周延眉头一皱,方要呵斥,却见一辆马车完全无视淮扬帮的封锁,笔直的朝凤天楼大门驶来。帮众纷纷亮出刀来,赶车的中年汉子却丝毫不畏惧,反倒甩着马鞭喝道:“让路!让路!”
几个帮徒提刀就要上,周延此时已看清楚马车上的标志,慌忙喊道:“淮扬帮人都退下!”
下一刻,马车已稳稳的停在凤天楼的大门前。
中年汉子神态自若地跳下马车,对身边一群凶神恶煞的淮扬帮汉子瞧也未瞧上一眼,径自来到车窗下,躬下身子毕恭毕敬的道:“小姐,凤天楼到了!”
车内的小姐并没下车,只是拉开帘子,望向窗外的凤天楼。
古怪的情况发生了,包括周延在内,人人均呆住了,脸上戾气尽去。“哐当!”,不知何人竟惊喜的连武器都掉落在地上。
秦淮河的首席美女秦小熙突然大驾光临!
“慕名而来,却要扫兴而归!” 秦小熙叹道,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周延当即上前施礼,问安后竟然不知说什么是好。秦小熙显然是为品尝凤天楼的美味佳肴而来,而自己却以一个破坏者的姿态在此迎接,让他感到自惭形秽,心里分外的尴尬不安。
为秦小熙驾车的中年汉子似乎终于注意到周延,斜睨着他问道:“这凤天楼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淮扬帮围在这里干吗?”
难得一睹美女风采,说的却是这般大煞风景的话题,周延只叹自己命苦。他小心翼翼,挑着文雅的词儿,简单的将事情的由来道出。
秦小熙双目一黯,淡淡的道:“我与翁帮主总算有一面之缘。老帮主如此过身,确令人痛心。”
周延对她的关心连连称谢。这小子也够混帐的,心里竟感激起帮主的死来,若非如此,以他这低微身份,怎会有机会和远富盛名的美人如此亲近的聊天,这足以令他引以为傲,到处吹嘘一阵子了。
“这不是浩九吗?被谁伤成这样?” 秦小熙的目光扫过昏迷在地的浩九,黛眉轻蹙的问道。
周延干咳一声,硬着头皮道:“小姐有所不知,浩九是陆易姚的亲随。所谓杀人者偿命……”
秦小熙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以质问的口气道:“浩九有否杀人呢?你们淮扬帮又到底有没有亲眼见到陆老板杀害翁帮主?”
若是别人问这番话,周延早就叫骂回去了,但这问题偏偏自流芳舫的秦小熙口中说出。对方动人的美眸中射出的犀利目光,竟令他吐不出半句狡辩之词。
秦小熙再不理会周延,对驾车中年汉子道:“麻烦辛叔将浩九小心抬上马车。”
辛叔接到命令后,立即行动,周延这下可急了,直言道:“浩九是我们淮扬帮要的人,小姐可不能就这么带走。”
秦小熙面色一沉,怒道:“胡说!浩九也是乌衣巷王家的人,我现在就要送回王家,谁敢拦我!”
周延被秦小熙的气势吓得怔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见浩九就要被搬上马车,周延知事关重大,只能选择开罪秦小熙,向左右喝道:“拦下!”
怪事又发生了,竟无人移动半分!
周延只得自己抽出刀来。
辛叔冷冷的盯着周延,一手扶着浩九,另一只手迅速地拾起驾座上的马鞭,就这么随意一抽,周延手中的刀立马落地。
他痛得龇牙咧嘴,低头一看手腕已肿得通红。
辛叔面色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待秦小熙打开车门后,便将浩九抬上了车,自己又回到驾车的位置。
见识到辛叔的利害,周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下令拦截流芳舫的马车,何况流芳舫的背后有整个建康城高门大族的势力。秦小熙更是身份特殊,别说伤她半分,光是今天如此的惹怒她,后果已经不堪设想。
辛叔一扬马鞭,淮扬帮众立刻安安静静的散开,好让载有秦小熙的马车安详的通过。
“都是些饭桶!” 周延丢了人,又失了面子,只能转身斥骂着这些只观看不动手的部下。
※ ※ ※
关勇从码头区出发前,曾派遣亲信杨怀忠先一步回建康部署,所以陆易姚这队人马进城后,路上陆续有关勇的直属部下赶来加入。
“府衙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关勇问着刚赶回来的手下刘大海。
刘大海是负责打探消息的,他报告道:“一刻钟前开始有官兵集结。”
关勇瞧向陆易姚,目光中含有敬佩之色。陆易姚所料确实很准,高卓搞出这么多事来,并非是为了帮主的宝座,而是要消灭淮扬帮和凤天楼,显然他已投靠了司马道子那方。
“凤天楼呢?” 关勇又问。
刘大海面上闪过兴奋之色,忍不住先笑了几声,才道:“凤天楼刚才可热闹哩,周延那臭小子最近神气得直翘尾巴,今天总算跌了个大跟头,事情办砸了,老脸也丢尽了,看他如何向二当家交待。”
“别废话,说正事!” 关勇不悦的喝道。
刘大海连忙正容道:“刚才流芳舫的秦小熙光临凤天楼,要把浩九带走,周延不仅拦不住,还被秦小姐的车夫抽了一顿!” 刘大海似乎很讨厌周延,说完后又捧腹狂笑。
陆易姚和许洋心中大喜,秦小熙真不愧为他们灭蛛联盟的总指挥,总能在关键时刻及时出手,现在他们再无后顾之忧。
关勇也被刘大海感染,跟着开怀大笑起来,可见周延在淮扬帮的人缘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三人精神大振,领队直入淮扬帮总坛。
为了追捕陆易姚和许洋,淮扬帮出动了大批人马,总坛内反而显得冷冷清清。许洋特别留意了一下后院护卫的人数,大约只有十几个。他们不愿引起敌方人马的警觉,关勇遂按照惯例,将身后二十余手下留在了静思轩门外,只带了包括两人在内的五个亲随进去。
在内室书房里等候关勇的,除了二当家高卓外,还有四名淮扬帮的主事。高卓身边仅站着三个随从,他将内心的奸滑隐藏得很好,面上挂着恰如其分的悲痛,令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关勇是噙着泪水进来的,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几个快步扑到了书桌后的高椅旁,悲愤的跪在老帮主的脚下。翁岳铭依旧像今晨和自己闲谈时那般坐着,但是关勇知道他的人已经去了,如台上那燃尽的白烛,只余最后一丝怨气仍凝聚在那不瞑的双目中。
关勇的胸腔内渐渐燃起一团火焰,肌肉因激动而抽搐着,脸侧的刀疤扭曲成恐怖的形状。他缓缓的站起身,冷冷的环视着屋内众人,面容之恐怖尤胜讨命的厉鬼,最后将虎目牢牢的定在了高卓脸上,一字一字的厉声道:“叛徒,帮主是被你所杀!”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高卓心神一震,肩膀竟有些微微颤抖。
关勇看在眼里,射出利如刀刃的目光,根本不给他发话的机会,又逼近一步道:“高卓你休想抵赖,你可知瞳孔映凶!帮主死不瞑目,只因他要将你这真凶的相貌记下,告诉给大家。”
“关勇,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倒要问问你有何居心!” 高卓嘴上虽然反击,心下却是大骇,杀了翁岳铭后他肯本不敢直视其圆睁的双目,而关勇又绝非无的放矢之人,尤其事关其敬重如父的帮主。
关勇发出一声如哭嚎般的厉笑后,坦荡荡的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高卓你自己过来瞧瞧,便知我关勇有无冤枉你这无耻小人!”
高卓本来就心虚,现在又被关勇咄咄逼人的气势镇住,平时满脑子点子,刻下却一计全无,不仅不敢上去验证,不觉间反向后退了一步。
这出戏的幕后导演陆易姚轻碰了一下身边一副淮扬帮徒打扮的许洋,后者立刻装模作样的走上去,望了一眼翁岳铭的眼珠后,浑身一颤,失声叫道:“果然是二当家!”
现场的几个主事均开始动摇,也欲上前察看。
除了低估了对手外,高卓今天又犯了第二个错误,他怕死。在以为奸计败露后,他放弃了最后一搏的机会,急退到自己的三名亲卫身后,低声道:“护住我!” 右手摸上书柜旁边的机关,这一系列举动等于招认了自己的罪行。
想逃!三人等得就是这一刻,遂反应奇快,书柜的门刚开始转动,挡在高卓身前的三个亲卫已被他们如秋风扫落叶般放倒在地。
密室现出,紧接着的是石门的启动声,一直躲在地道中的周延听到动静,立刻威风凛凛的领着一队奇兵赶来救主,哪知撞见的却是自家主子最狼狈的一面。高卓如同一只小鸡般被关勇拎在手中,动弹不得,满脸的沮丧和羞恨。
周延一怔后,当即扔下刀投降,他当然不会傻得再去抵抗,跟在他身后的淮扬帮众也纷纷放下了武器。
※ ※ ※
“当!” 更夫敲响了一更锣鼓,正是戌时时分。
陆易姚和许洋沉冤得雪,立即恢复了本来面目,大摇大摆的策马驶回凤天楼。寒冬的夜风,刮面如刀,两人心中却觉得一阵痛快,仿佛生命从来没有般美好过。
在小权的指挥下,淮扬帮众已经全部撤离了凤天楼和附近街道。既然没有杀人放火,官府也无从追究,本整装待发的衙役和士兵自然是全部回营睡觉。受到连累的掌柜和伙计,收下两位老板的压惊费后,也各自欢天喜地的回家了。
一切终于重归宁静与祥和,许洋独自坐在门槛上,享受着大战之后的悠闲放松。几分倦怠袭来,他突然怀念起烟草的味道,如果此时能点上一支香烟,美美的吸上一口,那才真是逍遥似神仙呢。
他低头打着呵欠,笑着甩掉脑中的奢想。咦,眼前怎么出现一对漂亮的绣花鞋。
许洋仰起脑袋,沿着银丝襟领内探出的秀长粉项向上瞧去,一张俏脸映入眼中。他惊喜的呆住了,今日所经历的全部刺激加起来,也不及这张面孔来得震撼!
清晨匆匆离去的若芊,不知为何又飘然而返,此刻正用她那对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美眸,调皮的瞪着许洋。
许洋忙拍拍屁股站起来,奇道:“姑娘怎么来了?”
“你竟然没有死。” 若芊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自言自语般的叹道,歪着头打量起他。
许洋不以为杵,反而笑嘻嘻凑到她面前,眨着眼睛放电道:“原来姑娘如此关心在下。”
若芊板起俏脸,却没有出言驳斥,只是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便提裙跨入了凤天楼。
许洋一愣,跟上去笑道:“我们凤天楼今晚不做生意,不过姑娘若想喝两杯,我许洋倒是可以亲自伺候。”
若芊脸颊一红,显然又想起今早的难堪事,旋风似的停下来,怒道:“你这死淫贼快给我滚开。”
许洋果真乖乖的退开了一步,双手抱胸,反唇相讥道:“真是好笑,姑娘既然冰清玉洁,又为何不请自来,深更半夜的闯入我这淫贼的地盘。”
他刚说完即知不妙,这不等于暗示对方自己不知自重。古代女子脸面薄,这回若芊肯定要气炸了,自己就算不受上一剑,也会再挨她一掌。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若芊已经由淑女变成了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小脸又涨又红,娇躯微微颤着,右手摸上了宝剑,身上迸发出杀气。
许洋心中大凛,缩着肩刚要陪笑道歉,那握在剑柄上的纤手却先一步在他眼前无力的垂下,挂在俏脸上的怒气也忽然被凄凉的苦笑所替代。
“我无处可去。”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若芊垂下了臻首,大有楚楚动人的柔弱味儿。
许洋心弦一震,柔声问道:“你的爹娘呢?”
“他们都仙去了。”
“那其他亲人呢?” 许洋登时怜意大生。
若芊冷哼一声,不耐烦的道:“别提他们了!” 言罢还瞪了许洋一眼,似在怪责他问题太多。
许洋温柔的凝视着若芊,她表面虽然倔强,内心深处却很需要人关爱。一想到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流落在江湖,保护欲便在他心中不断膨胀,很想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好好安慰。
若芊感应到他灼热的目光,微红着脸侧过身道:“本姑娘能文能武,凤天楼被我看中是你们的福气。”
许洋一听,大喜过望,心忖这娇艳可爱的小美人准是喜欢上自己,否则怎会有与他一起闯荡江湖的意思。若能天天有若芊陪伴,今后的日子肯定会有趣得多。何况自己也确实需要新的恋情,来冲淡上次苦恋未果所带来的伤痛。
若芊哪知道许洋的脑袋里飞转着这么多念头,她只是信任齐伯侯看人的眼光,这个小子虽然口臭又无赖,却真诚率性,绝非那些令人讨厌的伪君子。
“若芊!” 许洋突然甜甜的唤道,只觉得这名字念起来既顺口又好听。
若芊反射性的回过头,避无可避的对上他深情款款的目光。
浮云悄悄地向天际边散去,隐匿的星辰一个个探出头来,点燃了点点爱火,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21 难得浮生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