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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初到建康 ...

  •   10 初到建康

      “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

      东晋都城建康,即现在南京市的前身,位于长江下游南岸,背靠宁镇山脉,滨临滚滚长江,是名副其实的“负山带江”,形势险要,有虎踞龙蟠的优越地理形势。建康城近郊既有钟山(紫金山)、覆舟山、鸡笼山、栖霞山等,又有秦淮河、金川河等流经建康城内而注入长江的两条支流,玄武湖、莫愁湖就像两颗明珠布列在其北面和东面,正是“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早在三国时建康城便已经成为众所公认的江南中心。

      晋室南迁之后,为表明自己是正统王朝西晋的延续,东晋在都城建设上按魏晋洛阳模式改造建康。改造后建康城内形成宫室在北,宫前有南北主街,即为御街,御街向南延伸出宫门外,跨过秦淮河上的朱雀航浮桥,直抵南面祭天的南郊,形成贯穿建康城区的中轴线。重要商市、大臣豪族的宅舍别馆,均分布于宫城外到秦淮河之间的御街两侧,南端临秦淮河左右分建太庙、太社。城门共十二座,均沿用洛阳旧名。

      为安置大量南迁士民以及保卫建康城,其四周陆续建了一系列小城镇和军事堡垒,如东府、西州、丹阳郡、石头城等,它们的周围也陆续发展出居民区和商业区,并逐渐连成一片,形成以建康都城为核心的大规模城市组群。

      建康城不仅是东晋当时的政治军事中心,其籍长江和诸水网航运之便,日益繁荣,更成为经济文化中心和重要的水路交通枢纽。市区内高楼大宅,粉墙黛瓦,毗邻交错;店堂林立,铺席遍布,商贾云集。最有特色处是水道四通八达,舟楫往来不绝;御道驰道纵横交织,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其繁荣兴旺居当时中原之首。

      淝水之战前建康曾有短暂的萧条,但捷报传来之后,举城欢腾,北方继之而来的混乱局势反创造出南方的繁华稳定,生机盎然更胜从前。

      陆易姚立于秦淮河接通御道的朱雀桥上,欣赏着这古老而又生动的城市,心中不禁生出似幻似真的感觉,仿佛自己不经意地走进了《清明上河图》,而图上的一切在他闯入的那一刻霎时有了生命。

      秦淮河畔,离自己所在的朱雀桥不远处,一条朱阁夹道、楼宇园林参差可见的笔直街巷,就是王、谢等东晋世家贵族的居所乌衣巷。它对寻常百姓而言,是难以进入的禁街重地。望着乌衣巷,陆易姚就想起了风采出众的风流名士王献之,想起了高贵典雅的名门闺秀郗道茂,想起了暗恋着郗道茂的许洋。这小子完全失掉了往日悠闲自得的神采,就算是昨日第一次逛建康城时,他也是兴趣寥寥,现在本约定好在朱雀桥见面,却迟迟不见人影。

      许洋依照陆易姚的吩咐,将秦淮河南岸的商业区大体转了一圈,累得四肢发软地回到朱雀桥,刚要大吐苦水,便见到前方一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豪华马车,沿着御道向东拐入了乌衣巷。

      “怎么,还忘不了人家小姐呀!” 陆易姚走上前笑道。

      “喜欢就是喜欢,我干吗要忘掉。” 许洋振振有词的道。

      陆易姚讶道:“你这小子不会是想要和王献之抢女朋友吧?”

      许洋摸着下巴笑道:“你怎知我想法。”

      陆易姚叹了口气说:“你也太自不量力了,看看人家要摸样有摸样,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文化有文化,加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看看你有什么?”

      许洋还真的摆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说道:“本少爷已经想通了。” 他顿了一下,看着陆易姚继续道:“我有的是一颗赤诚的心。”

      陆易姚哑然失笑道:“你这算哪门子想通了。”

      许洋得意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因为我真心地爱着道茂,所以才决定放手,便宜那绣花枕头王献之。想想吧,假如道茂跟了我,而我在某天突然消失回现代去了,那她岂不是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古代难过死,这我怎么忍心呢。”

      陆易姚张口结舌地望着许洋,也不知他是在说笑还是真的放下了对郗道茂的爱恋,只觉得自己以前熟悉的那个嬉皮笑脸,整天没个正经样的许洋似乎又回来了。

      许洋依旧笑呵呵的,拉着他走进秦淮河北岸的一家酒楼,道:“让我们喝酒庆祝一番,当然是老陆你请客了。”

      陆易姚心忖许洋真是变着方地骗酒喝,遂笑道:“你过你的酒瘾,我祭我的五脏庙。”

      两人走上酒楼二层,可能是因为过了午饭的时间,楼上只有三两个客人,他们于靠窗处随便挑了一张空桌子。

      “建康好一点的酒楼都没凳子,真要命。” 许洋抱怨着,一屁股坐在席子上。

      陆易姚可没有那么多牢骚,他按照士族的姿势跪坐下,笑道:“所谓入乡随俗,看看日本人到了现代都不用凳子呢!”

      陆易姚点了菜,许洋要了一壶酒。

      “如何,有没有找到什么谋生的好办法?” 许洋一脸期待的问道。

      陆易姚尝了一口小菜,缓缓道:“我看这建康城内,主要可分为三类职业,第一是做官,这是最好的职业,而且你只需具备一个条件即可。”

      许洋立刻打断道:“那就去做官了好了,老陆你脑子好使,而本人最会拍马屁。”

      陆易姚无奈地笑了笑,道:“虽然只是一个条件,咱俩却都不具备。”

      许洋似想到了什么,失望的问道:“一定要是士族吗?”

      陆易姚点头道:“我听来一个有趣的说法,是用来形容士族子弟的,“举车不落为著作,体中如何则秘书。” 也就是说,只要是能坐在车上而不掉下来的,就可以当著作郎,只要能写信问人家:“身体是怎么样?” 就可以当秘书郎。而且这两个都是五品以上的大官,只要干上几个月,就能升职。”

      “原来当士族这么好,怪不得刘裕这个庶族出身之人一提起做官便愤愤不平,说到高门大族又一副羡慕向往的神态。” 许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接着笑道:“看来王献之那家伙也没有什么本事,他能做那么大官,混得如此得意,还不是因为是顶着贵族的帽子出生的,他不过靠着祖荫,其实……”

      许洋还未说完,两人只听“嗖”的一声,一只酒杯突然从对面的厢房掷出,正好打在他们的桌沿上,“哐”地弹开,滚落在地。

      陆易姚和许洋立刻警觉地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厢房,却未见有人出来,只有厢房的门帘还在轻轻地晃动着,帘内寂静无声。两人虽然纳闷,倒不敢贸然过去,要知道二楼席坐的厢间全部只供高门大族的宾客使用。何况喝醉酒的人偶尔摔个酒杯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们也就一笑了之,只是将说话的音量放低。

      “第二类职业是做生意当老板,” 陆易姚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做生意要有本钱,不仅如此,在建康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还需要有个靠山,否则很难站稳脚跟;最后就是给别人打工,比如当伙计,打手或者苦力什么的。”

      许洋笑嘻嘻的道:“那还不简单,老陆你以前是CEO,现在当然还做老板,而小子我就是是你的伙计,兼且充当打手,我们身上的银两自然是资本,至于靠山,等我过两天就帮你找一个。”

      许洋是属于见一步行一步的天生乐观之人,而陆易姚则习惯大事小事都预先计划周密。

      “我们身上的钱恐怕连租个店面都不够!” 陆易姚叹道。

      许洋一怔,问道:“我们不是将马儿卖了吗?昨天你还高兴地说南方缺战马,卖的价比咱们在寿阳买的价还高。”

      陆易姚瞪着许洋道:“你是不知道这建康城的物价有多贵,就说这顿便饭吧,我看起码要二三两银子,再过十天半个月我们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许洋丝毫没把陆易姚的忧虑当回事,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连饮三杯高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老陆,你干脆也陪我喝一杯,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噔 噔 噔 噔!”

      许洋的话音刚落,一阵杂乱响亮地脚步声从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两人转头瞧去,只见一穿着武官服的中年男人领着一群官吏和侍从,怒气冲冲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陆易姚和许洋迅速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站了起来,心中暗自防范。

      跟随中年武官的大约有十来人,这群人来势汹汹,大声喝斥着许洋和陆易姚让路,最后停在了他们对面厢房的门前。武官一挥手,立刻有随从上前掀开了厢房的帘子,避在一边的陆易姚和许洋好奇地探头往厢间内瞅去,均是一呆。

      厢房大约五步见方,满铺地席,面对秦淮河的墙上开有一扇雕花小窗。房内陈设简单,除了置于墙角处的松竹盆栽外,房间正中只摆放在了一张四方茶几,几上放着一壶酒。

      厢间是普通的厢间,但令两人暗暗称奇的是躺在几边地席上的男子。此人身着异常华丽的轻裘,头上却插个绿竹枝作笄,腰佩女性饰物绣花香袋,赤着双脚,两只高跟木屐散落在旁边的地席上,衣襟大敞,露出胸膛,胸口放着一只酒杯,双目紧闭,神态自若,也不知是醉倒了还是睡着了,仿若对不速之客的到来和周围的喧杂丝毫不知。

      立在门口的武官已经怒不可遏,双目圆瞪,似要随时发难。两人不由得为这男子担心起来。

      一名随从忙站出来朗声道:“车骑将军到!”

      男子听闻只是微微睁眼,既不发一言,也不起身迎接,神态极其傲慢无礼。

      车骑将军见状,再也压不住满腔怒火,大声斥道:“参军此时本该当值,为何又跑来喝酒?”

      男子望着厢顶,语调慵懒的问道:“何来值可当?”

      车骑将军怒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官署办公?”

      男子回答道:“不知是什么官署,只是时常见到有人牵马进来,似是马曹吧。”

      车骑将军一愣,当时东晋军中并无马曹一职,男子显然完全无心于公务,故意说成马曹。将军冷哼一声,有意刁难道:“那你这官署里共有多少匹马呢?”

      男子轻笑了一声,奇道:“不去问马,怎知马的数目?”

      车骑将军此时已落在下风,但仍决定周旋到底,又问道:“那参军可知近来马死了多少?”

      男子斜睨了将军一眼,轻狂的大笑道:“未知生,又焉知死?”

      车骑将军登时无话可说,随行官吏中更有人默默点头称妙。原来男子虽然句句答非所问,但每句均有来历,例如最后两句便是出自《论语》,此人应变之妙,学问之深,实令人佩服。

      两人虽不知道这一问一答中藏着这么多奥妙,却觉得这个男子不仅外表放荡不羁,且行事怪诞而不拘礼节,骨子里透着狂妄任性,同时又不失风雅,令人不禁心生倾慕。陆易姚暗叹这样的奇人也只有在魏晋这个隐士异人辈出的特殊年代中才能孕育出来,现代的世俗社会里绝对难得一见。

      许洋对这个男子更是大有好感,觉得此人甚对他的口味,简直比自己还要任意妄为,立刻生出结识之心,遂走上前,拍手大赞:“妙哉,妙哉!” 然后笑望着那车骑将军道:“大将军不如改日再来。”

      车骑将军脸色当然不好看,却也无可奈何,对着仍旧躺在席子上的男子苦笑道:“子猷,你生性放达不拘,既然无心于俗务,还不如辞官算了,从此饮酒作乐,岂不更风流快意。” 言罢一甩手,即带人离开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男子悠然地举起胸口上的酒杯,嘴中念着的竟然是许洋方才无意间吟出的李白名句,似还在回味。

      许洋忙笑着走上前去,双手抱拳道:“在下许洋,很羡慕兄台的风度气质,敢问高姓大名?”

      男子轻轻起身,踏上高跟木屐,也不整理衣襟,淡淡道:“不知也罢。”

      许洋对其无礼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兴奋的道:“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果然没令我失望。”

      男子竟也没有生气,似生出兴趣,问道:“趣之何在?”

      许洋笑着回敬道:“不知也罢。”

      男子拍手称快,不再多言,大笑着拂袖而去。

      陆易姚一直默然立在原地,此时摇头叹道:“老弟,我看你也快变成东晋人了。”

      许洋凑过来道:“不好么,所谓入乡随俗,这还是你教的呢。”

      陆易姚猛地拍了一下他肩膀,笑道:“我可不希望你小子变得更狂更疯,那我可就真有得受了。”

      两人说笑着结帐出了酒楼,缓缓走上秦淮河北岸蜿蜒曲折的长街上,欣赏着这生机勃勃、风景如画的江南古都,感受着从水面吹来的温润凉爽的微风,只觉得对这建康城又生出一分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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