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
凌均野眨眨眼睛，问道熟悉的消毒水味，反应过来是在医院，看着天花板上白到刺眼的光，他一时半会还记不起发生了什么。
“均野，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粥来，是小米粥养胃的。”
凌均野挺吃惊的，嗓子因为刚醒干得不行，“周、周霆深，你怎么在这？”
周霆深眼睛赤红，眼下黑色很重像是几天没睡，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下巴上一片胡茬，整个人邋里邋遢，完全没有过去的精英样子，像是个丧家之犬，眼神还可怜巴巴的。
“我，我来找你了，均野，跟我回去吧，之前是我的错了，我给你道歉，我认错。”周霆深绷紧嘴角，他第一次道歉，还很不习惯，可他想让凌均野知道他真的知错了，硬着头皮说着，“我们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治好的。对了，我、我已经解除婚约了，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女人，原来是我走错路，我发誓以后这种再也不会出现，我就守着你一个，均野，跟我回家吧，我真的很想你。”话说到最后，周霆深已经忍不住哽咽，思念有多蚀骨他终于尝到滋味，他真的怕了。
凌均野心里确实很惊讶，没想到周霆深竟然会解除婚约，毕竟上辈子一直到他被赶出别墅，周霆深才跟林明菲离婚。他以为他们是真爱，没想到周霆深比他想象更恶劣，对着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竟然可以过二十多年。
但他的感情也只能到这了。
“周先生，你跟林小姐解除婚约，其实跟我没多大关系。咱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至于回不回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拿主意，从十四岁出道到二十四岁，十年时间我真的累了，现在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过点普通人正常日子，接触接触烟火气，也尝尝滋味儿，现在我过的挺好。”
这些话都是凌均野的真心话，所以他说的很坦然、很平静，平静到就像在对着一个陌生人，说着别人的事。
周霆深接受不了，凌均野对他没有一丝丝留恋。
想到这，那股见不到凌均野的窒息感又来了，他忍不住急迫道：“怎么没关系，我爱你！凌均野，我说我爱你，你听到了吗？咱们俩在一起六年多了，我不信你对我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凌均野笑笑，两辈子都没听见过的话，今天竟然在病床上听到了，他承认这句话会让他的心起波澜，但那又如何呢？
“周先生……”
“别叫我周先生！”
凌均野顿了顿，还是老实改了称呼，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和他争辩，平静地继续道：“霆深，咱们在一起六年多……是有协议在的，你掏钱，我出力，是纯粹的金钱关系，合同上的每一个字都没提感情，试问我们从哪儿来感情？真有感情的话，不会有你订婚、不会有我被下药、差点被丁丁那种烂人或是齐青纬侵犯、被你强B受伤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或许……没你折磨我，我可以安安稳稳活到七老八十再得癌症也说不定。”
周霆深抹了把脸，深呼吸着让自己不被凌均野的话击垮，可是心还是有种破裂的感觉，他无法接受凌均野对他没有感情这个事实，语气里隐约含着不自知的责备，“人心都是肉长的吧，这么多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人心……肉长，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上辈子就是在六年的陪伴中，一点点沦陷的，心一点点被攻陷，到最后没有了自我，在漫长的等待、拉扯、失望中，心一点点破碎、冷却直到心如死灰，他努力了很久很久，可还是得不到周霆深的心。
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在上辈子一刀刀的凌迟下，再深的爱意又能坚持多久呢？周霆深带给他的除了痛苦就只有羞辱，如果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样痛苦，那他愿意将这份爱意埋藏在心底，爱或不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无法再跟周霆深站在一起。
凌均野侧过头，深深打量着周霆深的眉眼，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感觉很熟悉。毕竟在最后一年，他都是这样对着周霆深的。
但面对的人年轻了太多，眼里的风霜和克制还没有那样多，上辈子给过他最后的陪伴和温柔，对这样的一个人，哪怕这辈子周霆深对他又做了这么多混账事，他依然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对他。
凌均野抬手摸着周霆深的眉骨和眼梢，感受着他的眼球在剧烈颤动着，他愿意相信，周霆深对他动了一丝真情，想到这里声音彻底软了下来，“霆深。”
周霆深的心狠狠一动，凌均野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叫过他的名字，控制不住将手覆在凌均野的手背上，感受着手下的一片柔软。
凌均野的眼里也是一片柔情，“不管你说爱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要谢谢你。”为了上辈子悲惨而去的他说一声谢谢，算是了了一桩憾事吧。
捂住周霆深的唇，压下他想解释的话，继续平静道：“我真的不想治了，最后的时间我不想浪费在医院里。”上辈子经历过的事他也不想再经理第二遍，“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放我过一点安静的日子，好吗？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们有六年的感情在，我希望你放手，我们是不可能的。你的世界跟我的世界完全不同，对于你来讲兴致来了可以包养个情人，对于我来讲我只想找一个过一辈子的人，很久以前我也幻想过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事，但我想一定会是个悲惨的结局。你的热情来得快去得快，今天你腻味了随手可能就把我丢给别人。但我不会，感情是要经营要付出的，我不会有腻味的一天，我原本以为会有时间找到那个跟我一样的人……不过没关系。”
凌均野笑了笑，像是一个长者看着孩子一样给了周霆深温柔一眼，“霆深，等你再成熟一点，等你真的把对方当做和你一样完完整整有血有肉的人，知道他会痛、会哭、会伤心，你会得到他的心，你们可以好好的、有滋有味的过一辈子。”
但那个人不会是他，他应该……也等不到那天。
周霆深哭了，他的眼泪来得悄无声息，没有歇斯底里的痛吼，甚至连太大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看着凌均野。
看着这个脆弱的犹如高中生一般的男人，每一句话都像在跟他告白，他不仅仅是失去凌均野，以后他甚至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将永远记录的是二十四岁的凌均野，没有一年后、两年后、十年后……再多年后的他，凌均野是真的要彻底从他的生命中离开了。
他怎么会不哭呢，原来拳头打在身上不是最痛的，是拳拳打在心脏上，没有人告诉过他，拳头打在心脏上该怎么去防御。他周霆深从小到大的人生信条，哭是弱者才会干的事。但他太痛了，甚至连呼吸都会拉扯到胸口的伤。
凌均野拍了拍周霆深的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然后便侧过身，缓缓睡了。
*
“小虎子，那个小虎子是哪个哟？”金大爷夹了口菜，偷偷摸摸地向外瞟了一眼。
凌均野深深叹息，跟金大爷之前说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事，牵扯到周霆深的地方有意识说得比较含糊，闻言也只好应付道：“就我之前说那人。”
金大爷睁大眼睛，“啊，追S你的那个姘头，怎么是个小虎子啊！”
凌均野摇摇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金大爷有点不忍心：“小虎子在门外睡了三天了，八月十五过了,可是这边蚊子还多着哩，受了不少罪喔。你去给他送点饭吧，别把人饿坏了呀。”
凌均野想想也是，让他眼睁睁看周霆深饿着，他还真有点儿过意不去，拿了一个空碗盛了点饭菜，向背对着坐在门槛上的人低声呼了一声。
周霆深整个人呆愣愣死气沉沉的，等凌均野又叫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转过头，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吃点饭。”
周霆深摇摇头，不是很有胃口。
凌均野没有再劝，将碗筷放下后说：“是我做的，味道还不错。”
周霆深又点点头，端起碗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大口大口吃着。眼睛里还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深深的渴望，像一只流浪犬对着他不断讨好，渴望着他发善心能够收留。
凌均野垂下眼，视线落在门槛边的小野花上，顿了顿转身走了。周霆深失望地低下头，背过身继续吃着，他知道凌均野不想看他这张脸。
“他看着好可怜。”金大爷正对着门口，那本该挺括的肩瑟缩着，向个被抛弃的丧家犬。
凌均野气定神闲地吃着，轻声应了一句：“嗯。”
金大爷咧开嘴笑了笑，“小虎子，你这病真不治了？西医不行试试中医呗，只要你拜我为师，一切好说好说。”
凌均野猛地抬头，眼里不禁燃起一丝微渺的希望，如果能活着他当然不想死，他只是不想再那么没质量地苟延残喘，“师父在上！”
饭都没吃完，跪拜大礼就行完了，听到声音的周霆深转过身，看凌均野跪在地上，人一下就被点着了，扔下碗就往凌均野这边跑。
因为太着急，另外一只脚绊到门槛上，脑袋重重磕在木门上，这么多天没吃饭加上基本上没怎么睡，这么一磕下双眼止不住发黑，眨眨眼昏过去了。
金大爷急忙先扶起凌均野，两个人又手忙脚乱搭着周霆深，把人放到炕上的时候，这一老一少都累得气喘吁吁的，“这个小虎子真是，看着不胖身上的肉怎么这么结实，可把老爷子我累惨喽。你，小徒弟，去打盆水。”
凌均野赶忙应声，麻溜出去准备水了，这师徒关系算是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