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雪》古来寒江

29、金鳞篇 其十二

　　看着唐玉山不怀好意的笑容，言溪道：“霞石已归还星斗阁，你还是死心吧。”
　　唐玉山冷哼一声：“哼，你还真不怕死，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什么？”
　　“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与一身盖世武功。”唐玉山看着言溪的双目，“死了不觉得可惜吗？”
　　“没什么可不可惜的，该死就死，该活就活。”
　　“呵呵，其实我并不打算杀你。”唐玉山开始在言溪面前来回踱步，“你知道我是个商人，我想同你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唐玉山面向言溪，敞开双臂，高声笑道：“加入我们。神枝我可以不要，言阔我可以不杀，之前的事一律既往不咎，我还可以将这整个暗鸦门交由你来统领。”
　　言溪一愣，抬眼望向唐玉山身后黑压压一片的暗鸦门。
　　许是觉得言溪在犹豫，唐玉山紧接着道：“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
　　言溪当然不可能答应他，她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
　　不久前，那个人就是因他而死。
　　想到这里，言溪突然笑了起来。
　　唐玉山不解：“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言溪道：“为何找我？因为我比伏奇更强，更有利用价值是吗？”
　　唐玉山恍然，但却毫不掩饰地道：“你说的不错。”
　　站在他的角度思考，言溪的确比伏奇更好用。活动范围不再只是小小的长溪谷，还可作为杀手或保镖，攻击与防御能力兼备。
　　“你知道吗？总有些东西能左右人的生死，只要对方心有所念，生命便是能够交易之物。”唐玉山说着，开始绕着言溪转圈，“有的人肯心甘情愿为别人而死，有的人却利用他人为自己而活。每个人都只是一刀子就生死转换，但有人能拿起合适的挡箭牌，有人什么也做不了。”
　　言溪看不到身后的唐玉山，但还是回道：“所以呢？我就是你的下一个挡箭牌？”
　　“败者即为寇，生命已不再属于自己，而在他人手中。这样的生命犹如路边的野草、土石，脆弱不堪，被人践踏，毫不起眼，毫无价值。你要清楚，这是我在给你机会。”
　　唐玉山说着，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剑，转悠到言溪跟前，小心地伸出食指碰了碰剑刃，轻笑道：“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寂静无比的营地，只有不远处的篝火在烈烈燃烧，言溪有些慌了。
　　但她还是咬牙道：“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呵。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唐玉山抬起手中的剑，指向言溪的额头，“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言溪道：“谁先下地狱还不一定呢。”
　　唐玉山嗤笑：“你不会是指望着言阔那小子来救你吧？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那个小子。”
　　他收起了剑，转身冲人群喊道：“来人！给言阔那小子写信，让他独自一人带着万象盘与神枝来换人！”
　　随后，他凑到言溪脸前道：“你就睁大眼看着吧，等我把那小子擒住，就废了你们的武功，扔进长溪谷陪陪伏奇那个蠢货。”
　　话音刚落，一道凛冽的元素光刃便飞了过来，离唐玉山最近的一名黑衣人一把将他拉开，光刃从言溪与他二人之间极速穿过，砸向远处的树林中，震起一群飞鸟。
　　一道蓝色的身影闪了过来，挡在言溪面前。
　　他道：“不必写信，我来了。”
　　唐玉山又惊又怒：“言阔？”
　　“怎么，对我的速度感到不满意？”
　　唐玉山拍拍身上的灰尘，恢复正常语气道：“东西带了吗？”
　　“带了。”
　　“在哪儿？”
　　言阔道：“我带来了千军万马。”
　　不等唐玉山做出反应，大批星斗阁的将士从四面八方的林中走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唐玉山环视一周，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回事？！”
　　他大喊着往人群中一钻：“保护好我！”
　　暗鸦门几十人瞬间将唐玉山护在里面，与星斗阁持刀相向，两方很快便打了起来。
　　言阔转身来到言溪身边，一边为她砍断束住双手与腰间的绳子一边道：“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言溪道：“我没事。”
　　言阔看了看向这边跑来的卢叔，道：“你在此处休息，卢叔会保护你，我去帮帮他们，尽快结束战斗。”
　　言溪点头：“嗯。”
　　言阔走后，卢叔提着剑跑了过来，他也是一名冰元素武者，虽不如言溪言阔这般高强，但简单对付几个黑衣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场面开始变得热烈起来，双方激战难解难分，暗鸦门中也有个别难缠的对手，虽然说星斗阁自认为胜券在握，但还不能够掉以轻心。
　　言溪靠在树桩上休息，方才跟暗鸦门折腾一番震出了内伤，心肺还在隐隐作痛。
　　不久之后，随着楚斜阳的赶来，唐玉山逃脱的幻想彻底破灭。局面开始呈现一边倒，暗鸦门节节败退。
　　这时，潘令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来到了言溪的身边。她着急地问：“言溪，还好吗？哪里痛？”
　　言溪看到她，心中竟顿时生出一股怒气：“谁让你来的？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她早就告知过潘令，不许跟来。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这里不是她的战场。
　　潘令见言溪冲自己发火，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伸出手想要去碰她：“我担心你。”
　　言溪怒气不减，拍开潘令的手臂道：“我不需要你关心，你现在立刻给我离开！咳咳……”她动了气，心肺的血液一下涌了上来，忍不住捂嘴咳了几声。
　　“喂……”潘令愈加害怕，后退道，“好，我走，你别动气。”
　　她不想惹她生气，更不想因为自己伤到心肺。她知道言溪几乎没有好好养伤的机会，如今的身体状况十分不妙，不能再刺激她了。
　　转身的刹那，林中飞鸟四起。
　　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得停止了动作，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只见林中漫天的飞箭射向天空，即将下落。
　　随着一双双瞪大的双目，密密麻麻的箭影一时间遮盖了天日。
　　唐玉山脸上透露出一阵得意，这是他专门为言阔准备的礼物，没想到派上了这么大用场。
　　“小姐！”与黑衣人暂停搏斗的卢叔回头朝言溪大喊，他已来不及赶去她的身边。
　　言溪仰望着天空，头脑一片空白，她的身边没有遮挡物，也没有足够的元素力保护自己。看着已经箭头朝下的利箭，她屏住了呼吸。
　　忽然，她被人推倒在地，摔得腰背生疼。她急忙抬眼，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利箭穿心，却没想到是刚刚自己要赶走的那人。
　　只见潘令跪伏在地上，双臂撑住地面，将言溪护在了身下。
　　刷刷刷！
　　说时迟那时快，万千飞箭已接连落至地面，所有人都只能暂时护住自己。
　　言溪看着潘令紧张却又认真的表情，低声朝她喊道：“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只是这次不止有怒意，还夹杂着不解与感动。
　　潘令轻声道：“别动。”
　　她们身处箭雨中，忘却了耳畔嘈杂的声响，却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她们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刷！
　　一支飞箭带着一股劲风插在了离言溪脑袋不足三寸的土地上。可她的注意力始终在潘令的脸上，她的发簪被利剪擦掉，一头长发就此散开垂了下来。
　　言溪承认，她也开始有些心疼，她颤抖着说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闪过潘令对自己的百般关怀，她以为那是医师对病人的合理关照，可现在呢？生死攸关之时，为何还要做自己的挡箭牌……
　　潘令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微笑，可见到她的笑容，言溪更想哭泣。
　　忽然，潘令脸色一变，露出痛苦的神情：“呃！”
　　“潘令！”言溪急忙上下打量潘令的身体，见到她的腰腹部有血滴下，再看插在一旁土地中的利箭，箭头沾染了一些红色痕迹。
　　“你……”言溪想要查看她的伤势，可这时潘令有些撑不住了，身子猛然下垂。
　　在意识到与言溪距离过近时，她迅速别过了脑袋，并说道：“抱歉……”
　　言溪此时并不在意这个，她只想看看潘令的伤。
　　所幸箭阵骤停，在等了一会儿仍无任何动静后，言溪轻轻推开了额头冒汗的潘令，并搀扶着她就近靠在一根木桩上坐了下来。
　　潘令捂着左侧腰间粗喘着气，指缝中渗出不少血液。
　　“你是傻子吗？嫌命太长？谁让你自作主张那样做？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现在受伤你满意了……”言溪捧住潘令的双肩，想要将这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唤醒。
　　可潘令竟嘿嘿一笑：“运气真好，这不是没事吗？”
　　言溪无法理解：“没事？这叫没事？你流血了！”
　　潘令苍白着脸笑道：“你在关心我？”
　　言溪脸颊微红，生气道：“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死了今后没脸再见穆爷爷！”
　　“你刚才叫我名字。”
　　“叫你名字怎么了？”这好像的确是言溪第一次叫潘令的名字。
　　“没什么，我高兴。”
　　“你！”言溪已经无语，她不明白潘令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八成是吃错药了，受了伤竟比平时还要开心。
　　“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言溪语气温和了起来，她看向潘令出血的腰间。
　　“不碍事，只是擦破了点皮。”
　　言溪白了她一眼，擦破皮能出这么多血？
　　她拿开了潘令捂着伤口的手，见到一条长长的裂口，还在往外渗血。
　　此时卢叔与言阔先后赶来，见到两人并无大碍松了口气。
　　言溪向两人要来了一些布料，堵在了潘令的伤口。
　　而唐玉山终于顺利被擒，这阵箭雨根本难不倒楚斜阳等人，只能为他换来短暂的逃脱时间罢了。暗鸦门死伤惨重，战乱在此时敲定尾声。
　　楚斜阳向言溪一行道谢后，带着唐玉山离开了现场，他们约定双方修养一阵之后再见。言溪向他要来了一辆马车，带着潘令回到了言阔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