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风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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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七月份最热的时候，但下午两点的太阳也照得人睁不开眼，这个时间段大部分出租车都在休息，小部分留在市里。偏偏沈州机场位置有些偏，江夜站在路边头顶都快晒冒烟了也没见着一辆空车。
阳光晒得路面有些发烫，好不容易盼来了辆空车，坐上车江夜才觉得被热晕的脑袋清醒了些。
“帅哥，去哪儿啊？”司机操着一嘴地道的口音问。
“龙湖小区，谢谢。”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在沈州待了五六年，江夜的口音也没有被特别的影响，标标准准的普通话，加上清冷嗓音，很难想象是本地人。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人很热情，从江夜上车嘴就没停过：“小伙子来沈城旅游？”
“不是，送朋友。”江夜撑着脑袋，虽然浑身写满了拒绝攀聊，但也老老实实得回答着司机的问题。
“哦，我瞅你就不像是沈州人。”司机说。
江夜没有回答，他实在不是个擅长闲聊的人，接不上话干脆就当没听见，可惜他小瞧了司机的热情，即使他不搭腔司机也能再起头说一个话题。
“你还是学生吧？我瞅你和我孩子差不多大。”
中控台上放着一张照片，看着应该是司机一家三口，中间的小男孩儿看着年纪是和自己差不多，江夜想。
“嗯，在上高中。”可能是怕司机再问，江夜又补充到“高三。”
车上的冷气开得不高，有些闷闷的，江夜抬手把车窗摇下来点儿缝，想透一透气。
“那你在哪个学校啊，我家孩子刚上高一，说不定你们一个学校呢？”
江夜看着司机频频回头和自己说话，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安全带：“师傅，您还是先专心开车吧。”
眼看着就要进市区了，虽说大马路上车和人都不多，但这司机聊一句回两次头还是让江夜有些心虚。
“没事儿小帅哥，我这开了十多年车了，你把心放肚子里。”
要不这么说人设不能随便立，这边江夜还在想该用什么话结束这场“提心吊胆”的聊天，下一秒急刹车带来的的推背感便让他头晕目眩。
“哎哟wc！”
没有巨大的撞击声，应该是撞到人了，江夜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脑袋清醒后才匆匆开口：“怎么了？”
“好像，好像撞到人了。”司机声音发抖，看样子吓得不轻。
急刹车带来的撞击感让人脑子昏沉，江夜摇了摇脑袋才觉得好一些：“报警，打120。”
“好，好。”
打开车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子独属于夏日的湿热，幸好这个路段人车少，要不招来围观的人更麻烦。
江夜撑着车身直起身子往车头走，没有想象中的血腥画面，想着应该是车速不快，司机刹车早。
躺在地上的是个男生，先映入江夜眼帘的就是那双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长腿，直到看清那张脸，江夜脑子都还是昏沉的。
男生五官深邃，或许是因为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额头上的擦伤还在往外渗血，江夜浑身发冷，强压着情绪后脱下自己的外套跪在他身边帮他止血。
“打120了吗？打了吗？”
江夜情绪转变太快，司机以为是人撞得有些严重，连忙从车上下来：“打了，打了，他，他没事儿吧？小伙子你要给我作证啊，是这个小伙子自己突然跑出来的，红灯呢！”
江夜听不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心慌，连带着攥着衣服的手指都用力到苍白，他看着静闭着双眼的人，心里像是灌了铅似的特别沉，明明区医院离这里不远，为什么救护车还不来。
救护车是半小时后到的，江夜跟着医生坐上救护车时回头看了一眼满面愁容的司机：“你在这儿等警察，我们先去医院。”
马路对面有监控，撞击过后江夜晃了一眼，当时确实是红灯，也就是说，被撞者全责。
还没等到司机的回话，江夜已经跨上了救护车。
刺鼻的消毒水味争先恐后涌入江夜的鼻腔，他没坐过救护车，以为这味道只有在医院会有，闻着就让人窒息。
担架上躺着的人，旁边慌忙处理的护士，供氧机发出的滴滴声，每一幕都刺激着江夜混沌的大脑。
“咳”，担架上的人发出声音，让车上的人心跟着紧了紧：“能听见我说话吗？”
医生拿着手电晃了晃男生的眼睛，他带着氧气罩说不出话，只是偏头眯着眼睛看江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眼神太炙热，江夜不由自主得上去握着他的手：“别怕。”
男生意识模糊，却还是缩了缩手，不知道是不是江夜的错觉，他的眼角好像有泪，是疼吗？
“他很疼，你们能快点吗？”江夜皱着眉，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血，带着一副正言厉色的表情让人有些发怵。
“我们已经很快了，请不要着急。”敷衍的场次话，江夜没有理，只是紧紧得握住担架上的人，神色担忧。
总共也就十多二十分钟的路程，到医院时江夜依在墙边，看着治疗室的医务人员进进出出，人被推到他不知道的地方检查身体，也不让跟，只是让江夜去大厅缴费。
繁琐的手续和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诊疗单，江夜看着手抖，不过好在医生告诉他人没有大碍，除了皮外伤，最严重的就是腿骨折。
司机跟着警察到了医院，江夜被问了些问题，综合监控也没什么疑点，当事人还没过麻药劲儿，再呆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江夜表现得太像个家属，所以警察留了个他的电话。
“请问，是662病房的家属吗？”护士带着口罩，但江夜能认出来，刚刚在救护车上有她。
“嗯。”江夜坐在外面等了好久，不敢轻易踏进那个房间，他有些害怕，病房里那个人脸上的病色让他没办法压抑情绪。
眼前的人应该是刚去洗手间洗过脸，下巴的水渍还没有擦干净，白色短t被水滲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肉色。
“啊，他…他麻药劲儿过了，现在闹着要出院，你去看看吧。”小护士带着口罩，也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只是撇到她的耳朵很红。
江夜没有回答，越过护士就往电梯走。
“让开!”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病房里传来的声音。
推开门江夜的第一眼便看见打着石膏，头贴着纱布的人站在窗前。
可能是刚醒，他脸色苍白，背后印衬着黑夜显得人更加单薄，警惕的眼神和充满告诫的表情无一不在展示自己的不安，他这个模样，江夜攥紧拳头才忍下情绪。
“没关系，我来吧。”江夜招呼开护士和医生，看着眼前戒备的人，忍不住又向前走了一步“躺下再说，你伤口刚缝上，不能站。”
男生似乎不怎么领情，已经是那副恶狠狠的模样：“你谁啊？我他妈要走，赶紧让我走。”
“我算是肇事者吧。”江夜没回答后面的问题，掀开被子示意男生躺上去。
“就他妈是你把我撞了？”看他的样子，像是更生气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江夜的动作。
“是你闯红灯，责任在你。”很合理的陈述，不过对方好像并不领情。
“怎么？我腿把你车撞坏了要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江夜看他靠在窗边腿都在抖，也没想继续和他争下去。
“不用你赔，躺上来。”
可能是真的很疼，男生沉默了一会儿，蹦着坐到了床边，他低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口到：“我手机呢？”
似乎是没想到这件事，江夜也愣了一下：“不知道，没在你衣服包里的话，可能在留在了现场，也可能在来的路上丢了。”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眼前就多了只张开的手掌：“把你的给我用用。”
没有其他的话，江夜把手机解锁递到对方手里，然后又木木得站在那里。
看着对方拿着手机半天不动，江夜以为是又锁屏，他刚想开口说密码对方就出声了：“你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癖好吗？”
“…抱歉。”反应过来后又看了一眼低着头坐在床边的人，走到门口简单的停留了几秒才借着灯光看到那人仰着头努力憋着眼泪的模样。
江夜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习惯，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就下楼买饭去了。
医院附近适合病人吃的东西多，江夜按着自己的口味买了点儿东西，他觉得自己速度挺快的了，往回走时才看见那人换好衣服拄着拐杖出了医院大门。
可能是走累了，他走到石凳的时候坐下歇着气，然后又是沉默得抬头看着天。
医院外的路灯是暖黄色的，衬得对方边缘都在冒光，周围吵闹的环境与他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包扎被搞乱的头发竖了一簇在空气中，看着又可爱又让人心疼。
“不是不能出院，怎么不听？给医生说了吗？”
在看到来人后对方的表情从淡漠转为厌恶，他皱着眉头伸手去够拐杖，完全没有想理江夜的意思。
“回去。”
“你他妈烦不烦？别缠着我。”
“霍镜！”这一声名字喊的对方身体一颤，不是因为声音太大吓的，而是因为语气太强硬，像是生气了。
“…你认识我？”霍镜放回拐杖，又坐了回去。
江夜低着眼，从霍镜的角度看去他整个人都是背光的，看不清表情：“嗯，你是沈中的。”
霍镜想笑，他在沈中有那么出名？此时他心头瞬间浮出了另一个念头，是今天必须解决的问题：“你有钱吗？”
“…要多少？”
霍镜有些吃惊，眼前的人几乎没有犹豫，难道他在沈中口碑这么好？
“…嗯…在外面住两晚上宾馆要多少钱？要不借我二百吧。”
江夜拿钱的手停了下来，他把钱包踹回兜里，然后低头看着霍镜：“回医院住。”
虽说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但霍镜却能看见江夜在黑漆漆一片中折出光的眸子，这眼神盯得他心虚，仿佛在说，这事情，没得商量。
“哼，你也是沈中的？”霍镜忽然轻笑一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说。
不知道为什么霍镜忽然这样，江夜瞥眼看了看他的头上的伤，似乎已经有往外渗血的迹象：“是。”
“那你有没有听过，我打死人的事？”
霍镜收起笑容，用一副外人一看就会躲得远远的表情望着江夜。
“谣言不可信。”没有否认听过，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江夜一向如此，就算知道对方的目的，也是会说实话的人。
霍镜都被气笑了，他顺了口气，告诉自己别动粗，现在断条腿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无风不起浪，没听过？”
见人没动静，霍镜继续说道：“所以你最好别理我，免得我发疯打你。”
看样子是说不通了，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就那么生生耗了十分钟，最后还是江夜先妥协：“别去住宾馆。”
“我不住宾馆住你家？”
新思路，江夜挑了挑眉，也没再说什么，换了只手提东西，然后把拐杖塞进了霍镜手里。
“哎，你干嘛！？”突然被人拎起来，霍镜一只脚发力重心不稳，差点儿栽江夜身上。
“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霍镜站起来与江夜平行才发现，这人比自己还高小半个头，就是看着瘦瘦弱弱的，长得还白净，估计他一拳都受不住。
“去我家，你现在要人照顾。”
什么玩意儿？去谁家？霍镜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也不管他答应没答应，整个人被架着就走。
“哎，哎，我他妈去你家干嘛，给我撒开。”被强硬塞进出租车，霍镜一开始还反抗，可能是动作太大扯得伤口疼，动了几下也就不动了。
“你是因为撞了我怕我死外边儿？心中有愧？”霍镜转过头看着江夜，眼里充满了戒备。
晚上的风透过窗吹乱了江夜额前的发，现在霍镜才看清他的长相，眼型细长，双眼皮，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嘴唇，有些干，很渴吗？
“不是。”只看见嘴动，没听见声儿。
“什么？”霍镜皱着眉头问。
江夜偏头往霍镜那边靠了靠，但眼神没有分给他，一直目视着前方：“怕你死，但不是因为愧疚。”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秋风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