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花会开》三度半

20、你赢了

　　第二天两个人就像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谁也不理谁，老爷子手里拿着报纸，翻来翻去的看，也没参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是姜致那双红肿的眼睛，想忽略都不行，翻到下一页时，突然说了句，“阿致，明天是老张家小孙子的订婚宴，你跟着小北一起去吧。”

　　姜致擦瓷器的手一顿，先看了一眼贺北笙，见他没有反应才去看老爷子，“我又不熟，就不去了吧？”

　　“多见几次不就熟了？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就去。”说着对姜致哼了一声，“怎么，我老头子现在说话不好使了还是怎么回事？”

　　见老爷子好像真的生气了，姜致只能讨好的笑笑，安抚着说，“没有，我去就是了。”

　　“穿好看点，上次我生日穿的裙子就不错。”

　　“······需要这么隆重吗？”

　　“和老张家的孙子不熟，难道老张是谁都不知道？”

　　姜致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全程贺北笙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不喜欢穿礼服，不喜欢穿高跟鞋，那套礼服，也就在老爷子生日的时候穿过一次，还是被贺北笙威逼利诱穿上的，这会儿挂在的衣橱，多亏了姜奶奶平时打理，不至于落灰。

　　“奶奶，我可以出国吗？”姜致抱着礼服坐在床上，看着姜奶奶问。

　　“真不打算要少爷了吗？”

　　姜致垂着头，擦着手上不知道哪儿蹭到的墨水痕迹，半晌之后才看着姜奶奶说，“我能要吗？”

　　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小时候的经历就像是梦魇一样一直不断的这么折磨着她，让她不敢对自己的未来有一点点奢望。

　　姜致当然相信贺北笙会对她好，对她很好，可是就是害怕，没来由的害怕，手上的印记还清晰可见，被烟头烫伤留下的狰狞伤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曾经说出的恶毒话语，就像是诅咒一样，时时萦绕在她的耳边。

　　那些谩骂和无法抹去的回忆是姜致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她真的只是害怕而已，哪怕只是稍稍想起一点点，她都害怕得无法控制的发抖。

　　姜奶奶看着陷入回忆的姜致，将她抱在了怀里，无声的轻哄着，“阿致，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好久好久，房间里安静了好久，等姜致缓过来，她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姜奶奶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姜致没有放下，恐怕永远都放不下。

　　阿欢抱着一盒淡蓝色盒子，脸上带着欢快明媚的笑容敲开了姜致的房间门，“阿致，这是少爷让我给你。”

　　许是感觉到房间里的氛围有些不一样，阿欢的笑在脸上愣了一下，“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姜致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不知道，少爷只说让我给你，没告诉我是什么。”

　　姜奶奶拍了拍姜致的肩膀，喊着阿欢一起走了。阿欢有些念念不舍看着那个盒子，她还想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呢。

　　姜致没有打开那个盒子，还是穿之前那条裙子。她看着原本站在车边的贺北笙突然生气的上了车，就连多余的视线都不给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裙边，上车前整理好情绪还笑着林叔打招呼。

　　林叔从后视镜看了眼两人，按了座位之间的挡板，隔绝了前后两个空间。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随时都可能下雨，姜致不敢去看贺北笙，就只能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回来一次真的要好长时间。

　　“你要是不想见到我，可以拒绝的。”

　　贺北笙划着iPad的手一顿，眼底一片讳莫如深。

　　“姜致，我喜欢你，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可以不在意。”贺北笙突然转头去看她，“可是我也有心。”所以并不是无坚不摧，也会难过，也会伤心。

　　姜致张了张嘴，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一直到订婚的度假村，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下车的时候，贺北笙依旧绅士，亲自为姜致拉开车门。

　　阮秋远远看着这一幕，嫉妒的发疯，不过是一个老保姆的孙女，凭什么有这个待遇？

　　贺北笙玩的那个圈子就那么大，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人，一群人看见贺北笙来了，还带着姜致，也不意外，要是这个时候贺北笙带的是别的人，那才奇怪了。贺北笙的朋友姜致都认识，不过都没什么交集，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这个时候听着他们叙旧开玩笑，说的全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这种不了解贺北笙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这场订婚宴的主角是老爷子战友的孙子张明远和贺北笙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颇有一些王不见王的意思，总之从小到大谁也不待见谁，张明远老早就知道贺北笙身边有一个叫姜致的小姑娘，这么多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见到了。

　　姜致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像一个局外人，或者对于这群人来说，她本来就是局外人，轻轻拉了拉贺北笙的袖子，“我去那边了。”也不等回应，已经松开手走了。

　　贺北笙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

　　为了这场订婚，张明远包下了整个度假村，这几天一个外人都没有也算是安全，贺北笙估计是知道，也就并没有真的说什么。

　　阮秋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贺北笙，也知道要是在张明远的订婚典礼上闹事会有什么后果，看见姜致一个人走了，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很多事情主动了并不会得到更多，所以主动的时机很重要，年初从贺家拜年回去之后，阮秋就明白了一个事实，姜致对于贺北笙来说是不一样，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她在，不论什么时候主动，都无异于在做无用功，可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姜致呢？

　　杀人犯法的事情她没那个胆子过，不过稍稍用些手段让姜致主动消失在四九办法就太多了。

　　穿着礼服的确不怎么好走路，好在出门的时候，姜致穿的是一双帆布鞋，她把裙摆在小腿边打了一个结，露出了纤细的小腿和一双白色高邦帆布鞋，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距离人群越来越远。

　　“看清楚了吗？”阮秋对着姜致的背影微微一指，“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她消失在四九城。”

　　“看清楚了。”

　　“另外······”阮秋斜眼看了看距离自己身后不远的短发男人，“不要让人知道你认识和，后果自己掂量。”

　　短发男人想起自己还在医院等着做手术的女儿，“阮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阮秋笑了笑，顺手理了理头发，重新融入了人群，她和她父亲一样，向来不关心过程是怎么样的，只要结果满意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这个度假村她是第一次来，里面有不少娱乐设施，不过今天是张明远的订婚，恐怕没多少开着，就算去了也是她一个人，无趣的很。

　　姜致乘着电梯到了酒店的顶楼，撑着栏杆看着订婚场地的方向，看着其实不远，几步路就到了，可是从离开到这里，她足足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被压抑的心情，恰巧因为远离，而获得了片刻的轻松，她抬腿登上了护栏，张开双手仿佛随时都能掉下去。

　　短发男人在阴影处静静的看着，本来他还在想应该怎么做，看来并不用他做什么，现在只要他轻轻一推。他的女儿就能活下来，只要他轻轻一推，他可怜的女儿就能活下来，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可以平等的看这个世界。

　　就在他准备上前的时候，一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猛的将护栏上的少女拉了下来，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一起摔到在了地上。

　　“姜致！你在干什么？疯了吗？”贺北笙丝毫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怒吼着，他从来没有像刚刚那样害怕过，看见姜致站在护栏上的时候，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冰冷，心脏被巨大的恐惧攥住，不敢开口叫她，害怕她一个没站稳就这样掉下去。

　　贺北笙突然出现让姜致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扯下来的力道太大，等适应了身上的疼痛感之后她才感觉到抱着她的贺北笙竟然在发抖。

　　“你怎么在这里？”姜致顾不上手掌、膝盖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拍着贺北笙肩膀让他冷静下来，“下面没多高，掉下去也没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发生过着类似的事情，护栏下面其实也就半人高的位置，就算真的有人要跳楼，大概都不会选择这里，太麻烦，爬来爬去，姜致也是看见了，所以才敢这样站上去。

　　站在阴影中的短发男人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没有机会了，掏出手机给没有一串号码发了信息，离开时还不忘取出电话卡掰成两半丢进垃圾桶。

　　“不想跳下去，你来这儿干什么？”贺北笙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说话时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看不出半分温度，“姜致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我就是······”就是什么呢？她发现自己就连解释的托词都没有。

　　没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有日积月累的不快乐和害怕。

　　“姜致，你赢了。”就算再舍不得，贺北笙还是松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有痛苦也有不舍，“你喜欢我，可是你不承认，我以为我能等，可是现在，姜致你看，我从来没有赢过你，我放你走。”

　　“贺······”

　　这是第一次，姜致第一次没有抓住贺北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