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花会开》三度半

13、拥抱

　　姜致对于新年没有更多的期待，所以当它过去之后，也没有多少不舍。

　　知道贺北笙初七就要回公司上班，虽然不明白他一个大boss为什么也要这样朝九晚六，不过也好，下山的时候能蹭一下顺风车。

　　她对车没有什么执念，早在高一的时候，姜奶奶就说去考个驾照，以后上山下山自己开车也方便，可姜致总是能找到理由不去学，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会儿坐在贺北笙车上，两个人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甚至还是一丝关系回春的迹象，但，这也不能说她现在就不尴尬呀。

　　想起刚刚下山，林叔本来是要跟着一起走的，车门都打开了，好像真的是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句，刚刚喝了点酒。

　　可姜致总觉得林叔是故意的，不然贺北笙说自己开车走时，林叔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已经毕业的待遇和还在读书时的待遇，还是有些许区别，至少现在她不用大包小包的带着姜奶奶特地准备的东西带回宿舍分给梁永安她们，不过，以前的习惯突然不要了，会有一点失落，离开时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也不知道梁永安怎么样了，还有维维的相亲和室长的工作。

　　贺北笙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姜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这会儿又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嘴角竟然挂着一丝笑意久久没有下去。

　　“考研成绩没下来这段时间打算做什么？”

　　姜致打字的手一顿，眉头一皱，看着贺北笙满脸不高兴，“这年刚过完呢，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觉得考不上？”

　　“那也不是。”姜致干脆收了手机，群里聊得也都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之后再看也是一样，“就是害怕，竞争压力多大呀。”

　　贺北笙的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来贺氏上班，怎么样？”

　　其实她觉得贺北笙肯定是开玩笑的，可是转眼看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那句开玩笑又怎么都没说出来，不过这么快为自己找好退路是不是显得她太没有自信了？且不说能不能考得上，成绩没有出来之前，权当自己考上了。

　　“实习，按照正式员工的薪水，朝九晚六，包吃包住。”

　　姜致：“······”

　　这算是面对面的boss直聘吗？

　　“我要说考虑一下，是不是显得我很不上道？”姜致讪讪的笑了两声。

　　贺北笙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说呢？

　　贺氏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地方，要是她说不去，是有些不识抬举，可是要去了，那不得整天都对贺北笙，本来······姜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想把自己那点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在犹豫什么，半晌后贺北笙又说了一句，“以你的级别，估计没机会见到我。”

　　“······”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是不是有些太看不起人了？

　　“既然决定了，那就明天去报道。”

　　“这面试也太不规范了吧？”姜致讶然的张大了嘴巴，公司是他的没错，随便塞进去个把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就这么单方面的决定了，她这个当事人不要面子的吗？说去就去了？

　　“我觉得······”

　　“我觉得你这会儿说个谢谢比较合适。”

　　“······谢谢。”

　　两个人又安静了一会儿，姜致不玩手机，也没和贺北笙说话，开了小小的一丝窗户缝，透着一股凉风进来，她应该清醒清醒自己的脑袋，贺北笙看着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开着车。

　　姜致有自己的小金库，不过贺北笙愿意送她礼物，肯定是不会拒绝的。两个人一起逛街在姜致的记忆里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贺北笙还没出国，她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远没有现在来得紧张。

　　政治课本上怎么说来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就算是贺北笙出钱，她也是根据自己的经济水平来挑，上流社会的名媛张口就来的香奈儿、Gucci，以后够不够的上她不知道，现在是肯定够不上的。

　　决定要不要试穿之前，姜致先习惯性的看了看吊牌，一整套下来小一千，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她拿着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是不是显得太成熟了？”

　　她其实没什么太正式的衣服，论文答辩的时候都是借的梁永安的衣服，主要是那会儿她觉得自己可能没什么机会穿这么正式的衣服，大学老师都是怎么舒服，怎么休闲怎么来，穿的太正式，总觉得给人一种距离感，好比现在，导购都不主动上前来推销。

　　也有可能是贺北笙的气场太强大，让她们下意识的觉得，他估计不是来买衣服的。

　　“觉得太成熟，就看看别的。”

　　姜致一撇嘴，在买衣服这件事情上，两个人果然说不到一块儿去，不过也还是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的衣服，让导购帮忙拿了另外一套卡其色套装。

　　除了试第一套的时候贺北笙多看了两眼，象征性的发表了一点意见，之后试的衣服，不是看一眼就是嗯，姜致是感觉出来了，这人陪她买衣服，是有点耐心，但不多，早知道微信转账多好呀。

　　换好自己的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导购已经把刚刚试的衣服都打包好了，看贺北笙的样子，估计是都买了，她的嘴角咧了一下，不知道应该做个什么表情才比较符合这会儿的情景，衣服试了，不是全部都要买的呀，他到底有没有经验呀？！

　　哦，他没有。

　　贺北笙的衣服都是每个季度专人送上门的，喜欢就穿，不喜欢就不穿，并没有她们这种买衣服之前还需要试的生活经验。

　　“先生，这套也要吗？”

　　得，买衣服的人是她，导购也是会看颜色，都直接问金主了，完全不在意她这个实际持有人的意见。

　　贺北笙刚想说抱起来，一接触到姜致的视线，话锋一转，说了句，“不要。”

　　小半个月没有回去了，姜致已经忘记了她走的时候有没有收拾屋子，加上时间也不早了，她就没说让他上去坐坐的话，大包小包的拎着，都没让贺北笙下车，目送离开后自己才往家里走。

　　也许是新年刚过，小区的新年氛围还保留着，只是进出没多少人，姜致也是第一次碰见等电梯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

　　可能是要让她体验一把承包电梯的感觉，一直到她按了自己所在的楼层，都没有第二个人上来。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里面的灯光闪烁了两下，姜致没太在意，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看群里的聊天记录，直到电梯颠簸了一下，她才意识到好像出事儿了，刚刚还在想今天她要承包电梯了，这会儿就后悔了，要是真的故障了，可就只有她一个人。

　　姜致还祈祷了一下千万不要有事，就听见“咔哒”一声，电梯彻底不动了，灯光也没有坚持多久，滋拉闪烁了几下，整个电梯就彻底陷入了黑暗，姜致的心脏也因为这彻底的黑暗，加快了许多，整个空间里面，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一边打开手机电筒，一边翻着物业的电话，感觉手心都沁出了汗，电话那头嘟嘟了两声，没有人接，很快就陷入忙音，姜致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连续三个电话，物业都没有人接，也许吃饭去了，也许正在休息，无数种可能，只是现在她只想有个人来帮帮她。

　　贺北笙接电话很快，听见他的声音时，姜致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可以用很镇定甚至玩笑般告诉他自己现在的状况，可是开口才知道她没有那么坚强，带着一丝哭腔，“我被困电梯里了，物业没人接电话。”

　　贺北笙一窒，在路口掉头时，轮胎划出了滋拉刺耳的声音，“别怕，我现在过来。”

　　姜致第一次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她想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可是并没有什么用，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一秒一秒数着时间过去，心里还在不断的进行自我安慰，被困在电梯里出意外那可能只是小概率事件，更多的还是获救。只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手机的电量已经闪了红光，本能告诉她，她这会儿应该关了手电筒，节约电量，可是关了这唯一的光源······她更害怕，小时候被关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黑暗、斥责、谩骂，难闻的烟味和手臂上传来的刺痛。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早就不在意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原来不是忘记了，也不是不在意了，只是那些不堪的记忆被封印了而已，迟早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姜致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可怕的记忆，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因为寒冷而不住颤抖的身体，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让她觉得自己可能会等不到救援，她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贺北笙应该没有走多远，物业也许已经看见了未接来电和她在群里发的信息，总有一个回来的。

　　物业的修理人员和贺北笙是一起到的，连同来的还有物业的经理。

　　贺北笙沉着一张脸，黑的吓人，向来圆滑的经理此时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一边陪着笑，一边催促着修理人员快一点。听见外面有动静，姜致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拍了拍电梯门，“谁在外面？”

　　听到的姜致的声音，外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经理，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身份，可是他知道这会儿站在他旁边的贺北笙是谁。

　　“阿致，是我，别害怕。”

　　“你往后站，一会儿就可以出来了。”

　　明明脸色铁青，刚刚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催促也没有责骂，只是沉着脸站在旁边，听见女孩儿的声音后，虽是轻声安抚着，可在场的人却将他声音里的颤抖听的分明，这位一直只在电视报道里面看见的人，却在他们面前害怕。

　　姜致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短一点，可是她真的觉得过的好久好久。

　　电梯门被修理人员打开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经理更是抬手悄悄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殷勤的伸手准备将被困的女孩儿拉出来，却被人格开了手，看清是谁，也识趣的收回自己的手让开了位置。

　　可能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因为天气，两个人的手都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从被困时的害怕，到现在安全被救，虽然有点腿软站不起来，可是她还是抬头对着贺北笙傻笑，“我以后再也不看恐怖片，还吓人。”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贺北笙。

　　比起刚刚被困在电梯里的害怕紧张，姜致觉得这会儿应该更紧张。

　　贺北笙的房子，她来过，但是屈指可数，上一次来还是一年前的事情。

　　抱着自己的包包跟在的贺北笙身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站在客厅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想说要不她还是去住酒店把，可是这人刚刚又救了自己。

　　“知道房间在哪儿吗？”

　　姜致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在贺北笙的声音中听见了一丝温柔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虽然没在这儿住过，但是有专门准备房间，第一次来的时候参观过，不过那时候她以距学校太远拒绝住在这里。

　　“那我······”

　　姜致的话还没有说完，被贺北笙反手一拉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如果再不松开，姜致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拥抱窒息，猛的挣脱这个让她不舒服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红晕。

　　“勒疼我了。”

　　“是我不好。”贺北笙伸手想看看，接触到姜致的目光，抬在半空中的手改成了摸头发，在他吐出一口浊气后，才说道，“上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房间很大，大的有些空荡荡的，其实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站在门口环顾一圈，锁好门后姜致并没有马上的去浴室，而是靠着门发呆，想被困在电梯的时候，想刚刚那个拥抱，和本应该落在肩膀最后却落在头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