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愁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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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我悠然转醒，身上的伤已然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些不便。凌潇给我买了一些日常衣服，我打开衣柜，拿了件白色的丝绸褂子，随意的披在身上。他知道我喜欢素净的颜色，所以衣柜中的衣服也大都是黑白两个色调。
我总觉得黑与白是相对的，也是最纯净的颜色，白色代表纯洁，无暇。而黑色，它看起来似乎比较寒冷，但是黑色又是最纯净的，因为任何的颜色也不能使它发生改变。黑色，是执着的颜色，是坚贞的颜色。而且，也是永恒的色调。
打开门，偌大的凌家静悄悄的，大家都没醒来。我轻轻合上门，踮起脚，放慢了步子走路，一路上都没有人，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我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慢慢的走过去，才发现是颜辰风坐在那儿，竟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他手里拿着酒瓶，一口一口的灌酒。
“颜辰风，你怎么在这？你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么？”我禁不住问，他恍若未闻，继续对着瓶口灌酒。他看起来似乎是醉了，脸上有微微的潮红，我不解，平日那么洒脱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的狼狈。我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有谁可以令颜大少借酒浇愁，我有点好奇。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别喝了。”我走到他面前，忿忿的对他说，实际上只是想让他别喝那么多。他虽然什么也说，脸上的表情也近乎于平淡，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事实远没有我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有时候，亲眼所见的并非就是事实。我急了，一把夺过他的酒，攥在手里，“你干什么啊？这样喝，会喝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大哥也会担心。别喝了！”我压低了声音喝道。我看到的他有点失魂落魄，全然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
这时的他才抬起头来，先是用迷离的眼神看我，像是要把我看真切，然后目光就变得凶狠起来。“你怎么这样？不是说了不再见面吗？为什么不让我喝酒？”他左摇右摆的站起来，用手指着我的头质问。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让我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伸手去扶他。放下酒杯，我让他坐在沙发上。
哪料他一点也不配合，还是自顾自的说着梦话，“把酒给我，醉了，就不会想太多了。不会再心痛了，让我喝啊！”他一把推开我的搀扶，又要去拿酒，我的心一揪，他刚才的那些话肯定不是所给我听的，那么，他是要说给谁听呢？
挪开酒瓶，我强行把他固定在沙发上，“颜辰风，你醒醒，清醒一点啊！”我摇晃着他的肩膀，可看他还是醉眼朦胧的，一点正常的样子也没有，他无奈的笑，“清醒？你叫我清醒，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清醒？我怎么才能做到不去想你，不去关心你，怎样才能在看到你的笑时，毫不动摇？告诉我啊！”
我一下子呆住了，不知道是该劝他还是怎的，“你好残忍，好残忍。”他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话，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对他吼道：“你怎么回事？你如果喜欢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在这里一个人喝酒有什么用？你去告诉她你的想法啊！一个大男人的，喝什么酒，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很好玩么？”
他惨然一笑，就闭上了眼，昏睡过去了。我觉得自己的脸肯定比他还苦，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心比黄连苦，凌潇肯定是听到楼下的争吵了，他披着件外衣就下来，“怎么了？”我舒了口气，如获大赦的走向他，手却指着颜辰风，“他喝醉了，我阻止他，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凌潇朝我温和的一笑，捏了我的肩膀一下，“不会有事的，喝醉了而已，别担心了。”我茫然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颜辰风的话。看来即使是那么明快的一个人也会有剪不断的感情，何况是我这个，本来就是愁眉不展的人呢。
我眼看着颜辰风被人架着抬回房里，凌潇扶着我回到房间，只是我一直在想着颜辰风的事情，凌潇说的话我都没听到。
“婉儿，你在听吗？”凌潇把我的脸摆正，我突然的清醒过来，惊慌无措的看向他。他充满疑问的看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的解释，我撇撇嘴，“刚才有点走神了，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了？”
凌潇笑的毫无芥蒂，像三月的阳光融化冰雪一样，声音也因此格外好听,“上官婉儿，你刚才是在想辰风吧！我告诉你，你再乱想的话，我会吃醋的，恩？”他的可预期没有任何的不舒服，不高兴，我不好意思的笑，伸头在他的脸颊旁边亲了一口，一抹温热划过。
“好了么？这样就不吃醋了吧？”我嘻哈着看向他。凌潇一摸脸颊，然后变了脸色，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被他的这种目光看的极不舒服，“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受不了。”我遮着自己的眼睛，露出一条缝，偷看凌潇的表情。
凌潇的衣服因为匆忙的缘故散了开来，露出结实的胸膛，我赶紧别过头，“凌潇，你的衣服穿好。”凌潇发出一声轻微的笑，我听见他站起来，紧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拉过我的手，让我看向他。
果然衣服穿好了，我乍一看竟挪不开眼去，即使穿着睡衣，凌潇看起来依旧俊美。“怎么了？脸上还有什么脏东西吗？”他一头雾水的看着我，完全没有平日在众人面前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样子，就像完完全全透明的人站在我面前，这一一刻我会发现，他离我真的好近好近，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够得着他。
我抚过他的脸颊，将手放在他的脸侧，不曾放下。手中有他的温度，温温的，我觉得自己的眼底的柔软似乎可以滴出水来，收回手，“你怎么是这个样子？你是我认识的凌潇么？我认识的你，应该是对谁都温和的，对谁都保持距离的，你是不是凌潇啊？”
凌潇一把拉过我，“你觉得呢，婉儿？”他的唇附上我的，轻轻的一吮，然后放开。微微一笑，凌潇是故意的，让我脸红，我偏不啊！我笑意盈盈的看向他，“你生辰要到了是吧？好像是下周二呢？”
凌潇“恩”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把目光放到了远处。我眉头一皱，不对劲，今天的凌潇好奇怪，怎么是这个表情。他的周身都散发着寂寞的气息，像寒冰一样，不能靠近。我试着喊了声他的名字，结果不出所料，毫无反应。
“婉儿，你知道么？辰风为什么会醉成那样，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凌潇寂寥的声音传来，没有温暖，让我止不住的心疼。因为他的痛惜，连着我也一起痛，好像是一颗完整的心，突然就那样，缺了一角。缺失的那个角，“呼呼”的灌着风，冷极了。我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就那么凝固在那儿，连抽气都不可以。
摇摇头，“不知道，也猜不到。”我实话实说，只是好奇颜辰风会有什么样的过往。“你别看他平常嘻嘻哈哈的，其实他也有自己放不下的人，那个人，与他纠缠了许久，只是，最后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赢，谁都输了，而且，还是伤的痛彻心扉。”凌潇的话很沉重，让我努力维持的那种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有种把他抱住的冲动。
“你是说，颜辰风和他喜欢的人，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是吗？”我轻声的问，生怕大声一点，就会让人受伤。凌潇点点头，看来颜辰风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花花公子没错，惹的情债满上海也没错，只是我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往往最伤人的也就是往事。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足以让颜辰风为之倾倒的，应该是个奇女子吧。他们像两只刺猬，彼此相爱，却彼此伤害，爱的越深，伤的就越痛。但是，现在，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对方，我可以感觉得到，颜辰风心底那种撕心裂肺，好像胸口堵着什么。更有甚者，说不定连同痛的感觉也没有了。
我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握紧了拳头，还是于事无补，抖得还越来越厉害。凌潇看到我这个样子，伸手按住我的手，然后温馨的朝我一笑。“那是他们，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他们的事情，我们也不好插手。算了，就随他们去吧！辰风大了，他自己就会处理了。”他用他说话特有的暖意，包围着我，让我的心逐渐的暖和起来。
“但这就是爱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爱情，独一无二的爱情。”我略显深沉的说，凌潇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婉儿，我们都还很年轻，命运还是牢牢的掌握在我们手里，只要去争取就好。总有一天，会得到我们想要的。”
再大的势力也会受到牵绊，再多的钱总有一天会用完，但是幸福是用不完的。曾几何时，我一直以为幸福只有一点点，没想到，却是这么多。“凌潇，以前的我总是有一种想法，我像一个很爱吃糖的小孩，幸福像糖一样，就只有那么一罐，我总是害怕会透支，害怕把我仅余的幸福用完。你知道没有幸福可言的生活是多么可怕的吗？不能想象，在没有亲情，友情，爱情的世界里，要怎么活。所以你之前见到的我，就是躲避所有人的真心，把别人捧到我面前的真心，抬手掷于地上。那时的我总觉得不需要，因为，依赖会是在上海滩活下去的阻碍，我不能，不能那么做。”我苦涩的笑着，凌潇握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紧，让我感到温暖的手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婉儿。”凌潇蹲下身，他很高，蹲下了身子，还是与我一样。我会心一笑，舒展开了眉头，“有这句话就够了，其他不重要。”我弱弱的说。凌潇平静的看向我，“我开始舍不得你了，婉儿，我开始舍不得你回去了，你回去了，我会想你。怎么办？”我的笑容僵了一下，是啊，马上就要分别了，凌潇已经没有理由再把我留在这儿了。
他原来的借口很简单，他并没有说我是因为救他而受伤，那样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凌潇对外宣称，我在他面前受伤，他的属下没有及时保护，所以他有一部分的责任，他并不喜欢欠别人，所以一定要把我治好。
他封闭了所有消息，下了命令，当时在场的凌家人，有半点泄露，为他们是问。我抿唇不语，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舍不得的又岂止是他，我也舍不得，心里有种感觉，如果我这回走了，就永远不要想回到他身边，永远。
“我不知道，我害怕我回去以后就……就不能回来了，曾经以为的幸福都是幻影，都是用来骗我的，凌潇，我们会走多远呢？”我几近悲哀的说，看来我刚才想错了，往事并不是最残酷的，残酷的是现实，是兵不血刃的事实。
事实可以摧毁一切，包括你所信任的，你所爱的，你所拥有的，都会被摧毁。而且，连残渣都不留下，连最后，最卑微的念想都不留下，这就是现实。而且，你必须接受。
凌潇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满脸阴霾，“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抹杀以前所有的回忆吗？就这么残忍，婉儿，是你说我应该相信你的，可是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我也会贪心，在相处的时间内，我也会想要你一直呆在我的身边。我也是男人，看到陶思哲时会生气，会不舒服，难道你的一句‘我们会走多远’就要讲感情画上句点。不可能的！”他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是我的私心太重了么？是我只想着我自己了么？瞧，眼前的这个男人被我伤得这么深，而我竟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上官婉儿，你的本质看来还是没有改变，你的心还是一样冷。可是为什么会痛呢？就像是一把钢刀狠狠的插入心脏一样，剧痛之后，人开始渐渐的失去意识，只是痛还在，记忆还在。
我咽了口口水，“咕嘟”一声，怎么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凌潇，你不要……”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凌潇霸道的堵上了。他疯狂的掠夺，把我摁在墙角，我逃无可逃，任由他的舌头进入我的嘴里，勾引，吮吸。我知道他生气了，因为，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把我挤在墙角。
我的骨头被挤压着，摩擦着，不过似乎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他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脸上，最后回到唇上。比任何一次的亲吻都来得暴虐，他的生气是这么可怕，我猛地推开他。我讶然于我的力气，然后看着凌潇的激动一点一点的退下去了，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好似有失落，疼惜，慌乱，歉意……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背过身去，准备离开房间。我突然清醒过来，在他的手就要触到门把时，抓住了。结果，凌潇反手，我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摁在了门上，紧接着，就被他抱住了。“凌潇，……”我叫着他的名字。
凌潇在我耳边禁声，“嘘”，他的力道不减，把我一整个人禁锢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刚想说些什么，就听他说：“别说话，别动，听我说。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再像刚才那样，知道么，刚才是你幸运，要不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干什么。”凌潇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抬起头看他，他原来是这样看我的，目光炯炯，满目怜惜。
听完他的话，我羞得脸颊通红，说什么都不对，只觉得心突然不那么空洞了。好像被填满了一样，轻轻的，“你还能干什么？”我不满的回了他一句，凌潇在我的耳朵上落下一吻，“从来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爱脸红，我才逗一句，就羞成这样。”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让我生气，可是我又同时的放下心，凌潇已经不介意了，他不生气了比什么都好，而且，他居然还会开这种玩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绷不住脸上的严肃，笑意已从眼角眉梢透露出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这叫害羞吗？我不这么觉得，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我跳开一步，扇着手掌，看看天，“是很热嘛！”凌潇看看外面，大清早的，怎么会热，他“哧”的一声轻笑后，趁我不注意的空档，也走到我身边。
一开始我无所谓的站在那儿，没有前进与后退，任凭凌潇的目光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实在是被他看得发毛了，我皱了皱眉头，挡住了那双让我脸红心跳的眼睛。凌潇一直是笑着的，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笑着，“你别笑了，笑的那么阴险，我看你比较像狐狸。”
“是吗？我不觉得。”，他摘下我的手，看到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不好，连忙后退一步，一脚没踩稳，滑了一下，这下好了，顺顺当当的撞进凌潇的怀抱。他把我扶稳，在我耳边细语，“就算是，你也已经踩进我的圈套了，上官婉儿，你是我的了。”我挣扎着想抽身，这回他接受了教训，换了个姿势，根本无法挣脱。
我不服气，嘟着嘴，一副小女儿情态，“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凌潇，你未免太自信了。”他一挑眉，不置可否的笑，笑的我心里没底，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在他身边，我才觉得这是生活，会吵架，会和好，我会撒娇，会生气，这才是有血有肉的生活。
偷瞥一眼凌潇，他并不说话，就是保持着抱我的那个姿势，静静的看我。“有没有听过，上船容易下船难，你人都在这了，还能往哪里跑？”凌潇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被他气得不轻。看他却是云淡风轻，“我……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他就会方阵大乱。
“你知不知道生命里，总会出现一个人是你的克星，而我的克星就是你。我拿你，根本没有办法，一点点也没有，所以只能放任你的任性。”凌潇在我想着那些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话，我这才回过神来。他一点点的靠近，精致的五官渐渐的占满了我的视野，一点点的放大。
就在快要碰到我的嘴唇时，门“咔嚓”一声就开了，我吓的往后缩，凌潇根本就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我扭头一看，正是曜扬站在门口，曜扬是颜辰风手下的得意门生，总是笑嘻嘻的。现在见了这情景，吓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是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就保持开门进来的动作。
换做是平常，我或许会捧腹大笑，可是偏偏站在这里的是我。我的脸早就红的透了，绝对比苹果还红，只是凌潇这样，摆明的是故意的。我轻轻咳嗽一声，凌潇分明听到了，可还是动也不动。
正巧，颜辰风酒醒了，也在门口，好像是要进来，“嗬……”，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用一种极其慵懒的声音说：“曜扬，你杵门口干嘛啊？”曜扬用一种诡异的表情看向颜辰风，“三爷，要不，你自己进去看看，我先走了。”曜扬一闪人就没了影，颜辰风那贼兮兮的笑容出现在我的房门口，该死的！
我在心底咒骂道，凌潇就是不放手，我怎么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颜辰风看到我的表情，跟踩了那什么东西一样臭，嘿嘿一笑，“大哥，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啊！”而且顺手就把门戴上了，即使门关着，我还是能听到他贼贼的笑声。
“真是要疯了。”我嘀咕着，也算是自言自语，凌潇轻声说：“刚才的不算，我要再吻你一下，这样才不枉我生气，是吧？”我睁大了眼睛，还顾不上说话，唇就被他夺去了，轻柔的，夹带着些许薄荷的香气。
我情愿一生都醉在他淡淡的薄荷香里，永远不要起来，不要清醒。
因为不清醒，就不会那么痛了，痛到，连心都要碎了，那样才罢休。
我不，不能承受，我怎么知道接踵而来，根本不是危险，不是伤痛，而是，最大最大的灾难。
而且是可怕到，我要用一辈子，去铭记，去痛苦的灾难。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愁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