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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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苍黎县内有一个极为著名的酒庄，连氏酒庄，酒庄以第一代庄主的独门酒方平岁闻名天下。平生喜茶，但却独爱这平岁的味道。连氏酒庄现任庄主叫连西郎，是个体弱多病的。虽说身体不好，但酿酒的功夫一流。据说去年苍黎县令上贡京城的贡品中就有他酿的一坛玉壶引，虽说酿的时间不长，但酒香醇厚，不输宫中珍藏。天顺帝赞其香味及口感不输几十年的陈酿。
绘鲤湖是苍黎县内最大的湖泊，每逢新年，花神，中秋，元宵，湖上都会有画舫游湖，甚至是花魁选举，还会有各大花楼戏园的表演；城里也会办起热闹的集会。时逢中秋，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城西最大的糕点铺子里到处都是来买月饼的人。连家酒庄的画舫顶层里，连西郎正在望着天边的月亮发呆。“久等了。”平生拎着书箱，坐下后从书箱里拿出一盒月饼，“昧儿趁着我更衣的空档将提前备好的月饼吃光了，所以来时绕道去了糕点铺子，耽误了一点时间。”
“无妨，也没有等很久。”连西郎笑了笑，将酒递与平生二人，“我知道你们喜欢平岁，但今日想请你们尝尝另一种，这是我新研究的酒方。”连西郎见二人接了酒，便继续望着月亮喝自己杯里的。
“这酒不错，比较甜，还有一丝苦味，这是用什么酿的啊？”素昧问道。连西郎取了块莲蓉月饼，咬了一口道：“莲子。”
“莲子？莲子还能酿酒？”
平生抬手弹了一下素昧的脑门，“你对莲子的理解应该还停留在银耳莲子羹吧。”
“……不行吗，银耳莲子羹多好喝啊”
连西郎又为素昧倒了一杯酒，说到：“都说天神山下因缘神，知晓世间万千事，我便讲个故事下酒，如何？”
“听起来不错。”
贰
连氏酒庄以平岁闻名天下，喝过之人无不称赞，可惜却是千金难求。有人听说了平岁千金难求之名，道：“千金难求？那那些个高官富绅出个万金，岂不是就能轻易取得了？”可惜，连家家规第一条：平岁只赠有缘人，非万金可取。
连老庄主酿了一辈子的酒，却有一个遗憾，年近四十却膝下无子，无人传承。周边朋友就建议他领养一个。
连明希原来住在河州，在黎国西南边的边境。河州的河，指的是边境上的安平河，河对岸就是妖界的入口，倒也算作妖的地盘。数万年前神界和妖界签了合约，妖界臣服于神界，神帝升妖皇为妖神，在河上设禁制，任何人、妖、神皆不可过河，断了妖过河为祸人界的可能。
连老庄主第一次见到连明希是在和一个朋友去茶楼的路上。当时老庄主正和朋友聊着运河上漕帮更换大当家的事，连明希突然拦住了马车，跪在地上求车里的人给点吃的。老庄主看他可怜，命随从买了两个肉包子给他。
第二次见面是在老庄主离开前去买药材的时候。当时老庄主正打算买店家拿给他的药材，连明希突然出声道：“老爷，他骗您，那药的年份不足百年，若是入了药，效果怕是不如意。”老庄主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店家，“你们家生意如何啊？我瞅着不错，应该不缺我这单吧？”那店家见老庄主不买了，一边笑着挽留，一边瞪了一眼连明希，但无论店家说什么，老庄主都不肯再买，那店家见好说歹说这人都不松嘴，也来了气，咬牙切齿道：“嘿，你这人，我这药虽然年份不够，但我这儿的价钱可比其他药铺低了一番呐，这一分价钱一分货，你贪小便宜，还怪我骗你。呸！我告诉你，城东杭家，知道吧，我东家，东家懂吗？你不买，就是得罪我，得罪我，就是得罪杭家！”
连老庄主闻言，笑了笑说：“这不就巧了吗，城东杭家家主是我的至交好友，你说杭家是你的东家？放心，赶明儿我就递个拜帖，好好劝劝我那糊涂的老朋友。顺带一提，就是杭家老太太让我来看看的。那边那个孩子 ，跟上。”
老庄主带连明希回了客栈，命人将他带下去好好梳洗一番。等连明希收拾好，午膳已经备好了。见老庄主点头，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见他吃的差不多了，老庄主递给他一块帕子：“你为什么阻止我？”
“报恩。”
“怎么发现的？”
“闻的，我鼻子不错，而且我爹以前是开药铺的，我对药材还挺熟悉的。”
“有没有兴趣跟我学酿酒？”
叁
之后几个月里，连明希开始了卧房酒窖两头跑的生活。他在酿酒方面很有天分，不管是从对酒方的记忆方面还是从酿酒技艺的学习和掌握方面。连老庄主经常在朋友面前谈及此事，炫耀自己捡到了一个好苗子，感慨连家的手艺终于有了继承人。
或许连明希真的是连家的福星。连明希来连家几个月后，连老夫人那便传来了喜讯：夫人怀孕了。九个月后，夫人便生了个公子，取名西郎，因为连夫人认为是连明希带来了这个孩子。
连明希认为老庄主会因为有了亲生小公子而放弃自己时，老庄主找到了他，说允许他每天空一个时辰看小公子。但绝对不能因为小公子耽搁了对酿酒技艺的学习。这是还没放弃他。
于是连明希开始了卧房、酒窖，夫人院子三头跑的生活。
连西郎很喜欢这个哥哥，每次见连明希来都会高兴的手舞足蹈。再大些，就会卡着连明希来的点让奶娘带他出去接；连明希也很喜欢西郎这个弟弟，每次来都会带些用纸或用草扎成的小玩意儿，等西郎大了会带些糕点。
连西郎六岁时，好奇莲子是什么味的，就找到明希要摘莲子吃，可偏偏那天明希染了风寒，而他本人为了不让弟弟失望，还是下水去摘，结果倒在了池子里。
肆
“你哥哥很喜欢你，你们之间的故事应该是个很美好的故事吧。”平生又添了一杯酒。
“是啊，很美好的故事……很美好的故事……”连西郎看着不远处的一艘小船，船上是一对有说有笑的少年，“怎么就没能继续美好下去呢……”连西郎喃喃道。
“嗯？”
“没什么。”
同样是一次中秋节，同样是在绘鲤湖，同样是在连家的画舫上。连老庄主像往年一样，领着家人，带着自家做的月饼和刚从酒窖里取的酒上了画舫。一家人一起坐在顶层的房间内，看绘鲤湖上的热闹景象，看远处繁华的街道，看天上的圆月。此情此景，当是一幅美好的画面，一段美好的回忆……如果西郎没出事的话。
那是一个奇怪的人，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况下潜入了连家的画舫。不对，有人注意到了，西郎注意到了他；当然，他也注意到了西郎。彼时，西郎见江上热闹，便吵着要到甲板上玩，还嫌有人跟着不自在，不要人陪同。老庄主想着在自家的画舫上也出不了什么事，便由着他去了。
好一段时间过后，连明希发觉西郎去的时间太长了，便起身去找，然后找到了快被淹死的西郎，和被刻在柱子上的话：不舍外来者，灾祸不止。那段话被深深的刻在柱子上，看的出刻字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字的最下面还有一个血.印，似乎是某种动物的爪印。
伍
“这个外来者，指的就是你哥哥吧。”
“嗯。管家爷爷说，哥哥看到那段被刻在柱子上的留言时，愣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见父亲来了，才像是刚回魂般动了起来。”
“我猜，他一定很自责。”
“是啊，管家爷爷说，见到父亲的那一刻，他就跪了下来，恳求父亲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划掉，对外说他品行不端，将他逐出连家。”
“老庄主答应了吗？”
“……一开始没有，但还是答应了。”
那个中秋节过后，连老庄主迟迟不肯答应连明希的要求，时间一久，连家开始遭遇各种怪事：好好的酒里漂起血.花；明明没开酒窖，但酒窖却被搞的一团糟；夫人院里被人摆了个巨大的头，血淋淋的；西郎院子里的小厮不止一次在半夜看到一种奇怪的黑影……
这是连明希第五次找到连老庄主，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跪在老庄主院外。连老庄主站在廊下，沉默着看向夜空。一个小厮跑进院子，向老庄主低声禀报了什么，老庄主听后也没说话，只是摆手让那小厮退下，然后走到院门口：“明希，我……”
“请连庄主答应我的请求。”
“……我不会对外说你品行不端的，我只会说是因为你患了病，才让你离开的。”
“不行，这么说不能算是赶走了外来者。”
“连明希！我是人，我是有心的！我养你十年，早就把你当亲生的了。我是你父亲，又岂能诋毁你！”
“可父亲，那个人呢？他也有心吗？”
连西郎又倒了杯酒，“哥哥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一直没能亲自给我摘一次莲蓬，感到很遗憾。”语毕，将杯中酒饮尽，不再说话。平生知道，故事讲完了，便招呼素昧沏茶。
“你们还随身带同问？”
素昧从侍者手中接过沏茶的工具，坐到房间另一边的小桌旁，“我其实不想带的，但不是所有有故事的人都会找到茶馆去，所以就随身带着咯。”
平生从随身的书箱里拿出玉简，开始讲述故事剩下的部分。
陆
数万年前，妖界与天界签订协议，妖皇飞升成妖神，神妖两界就此和平相处了几万年。直到大概一百年前，新任妖神就位，继续遵守与神界的合约，妖界一个没能成功当选妖神的妖开始煽动妖界的妖反抗新的妖神，与天界开战，最后以失败告终，那只妖被关进锁妖塔。但没想到的是，十八年前，竟然有那妖的残余部下混进妖神前往为天后祝寿的队伍里，意欲刺杀天帝。虽说不是妖神指使的，但到底是他带来的，天帝便判他查清此事后下凡历劫。
妖神下凡后，投到了安平河附近一家开药铺的人家里，六年后，药铺因遭人诬陷倒闭，男主人郁郁而终，女主人悲伤过度投河自尽；又过了一年，妖神的转世被连老庄主收养，改名连明希，就此过了十年安稳日子。
可那只被关进锁妖塔的妖居然想办法逃了三魂出来，夺舍了一个凡人，找到了连明希，想扰乱他渡劫，渡劫不顺利，连明希的修为就会退步。他倒也不怕被发现，毕竟自从司命星君的法器因果镜损坏后，神仙渡劫就多了不少风险，任谁都不可能想到他这个被关了近百年的妖。
“十八年？是按凡间的时间算的吗？”见平生点头，连西郎拿酒杯的手不住的抖，“所以，哥哥只历了十八年的劫？他刚离开家就……”
“幸好因果镜已经恢复了一点力量，不然你哥哥历劫失败就真的归为意外了。”素昧说着，将泡好的茶端给连西郎。西郎将茶端起来抿了一口，是莲子的味道。平生收好玉简，重新拿了个酒杯，倒上酒，说：“有人托我告诉你，他摘完瑶池的莲蓬就来找你。”西郎听后一顿，猛地看向平生，平生笑而不语，起身拉着素昧离开。
半晌后，甲板上传来老管家激动的声音：“公子！公子！大公子回来了！”连西郎听后，看着桌上刚倒好的酒，笑了，“故事又继续美好起来了。”
终
妖历四万三千两百二十五年，玹玥妖神历劫失败，魂魄归来，归来后便找上神界禀报历劫时经历的事，天帝召回因缘神，查明罪妖师白夺舍凡人并扰乱妖神渡劫一事是否属实。查明属实后，宣布三日后清算罪妖师白所有罪行。三日后，罪妖师白以扰乱神妖两界和平，意图谋害妖神的罪名被判处极刑，师白在行刑过程中因无法忍受折磨，自爆而亡；同一天，玹玥妖神彻底肃清妖界。第二天上九重天采完莲蓬后，下凡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