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剧》泐琦

30、错过

　　林承回到家中，只见家里灯火通明，脉脉如同困兽一般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林承姐！”见林承回来，脉脉忽然站定，眸光闪亮，额前竟有汗。
　　“怎么了？”林承虽然知道原因，依旧闲闲的问了。
　　“你电话不通，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有事没事，你说怎么了？”脉脉有些气恼，枉自己担忧半宿，林承却只轻飘飘一句“怎么了”。
　　“和朋友吃饭，手机正好没电，用不着多担心。”林承扶了扶额，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却不想多解释。
　　“多担心？林承姐这么病着，这样的身体不担心才奇怪吧？”脉脉忽然觉得难过，难道自己的担心只是多余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承心里一凌，自己最后的光景可能连独自出门都困难吧？
　　“我很好，你小题大做了。”对于会让自己不愉悦的认知，林承尽量避免去想象，因为怎么样的害怕都改变不了事实，因此语气略略冷硬起来。
　　“小题大做？难道借支手机给我打个电话那么难么？”脉脉半宿的忧虑和委屈，全都克制不住，化作涌上心头的怒流。
　　“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需要互相报备行踪的程度吧？”林承冷笑，胸前却似有个洞，风森冷森冷的灌进体内。
　　脉脉所有的怒火仿佛被冷水浇熄，只剩下丝丝往外冒的烟气，现在谁是谁的谁呢？在林承明确表示过拒绝之后硬赖在她家不是自己么？竟还要像个小媳妇儿似地责备她的晚归。脉脉突然讨厌这样的自己，她看了看林承清清冷冷落在窗外的目光，再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氛围，转身开门冲出屋子，没入一片雨夜中。
　　林承阖了眸，有冷冷的泪划过脸颊，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只是伤人伤己而已。屋外，是风声雨声，屋内却是一片死寂。林承苦笑，没有脉脉的家，竟然如此幽寒，自己竟然刚刚发现。
　　这么大的雨，脉脉该是回家了吧。林承如此想着，转身进了卧室，却发现脉脉随身带的白色小包正躺在床上，顿时有种不那么好的预感，随手翻了翻，果然，脉脉的整串钥匙都放在包内。林承有些担心了，拿出手机拨了脉脉的号码，却听见铃声自客厅传来，待出去看，却见脉脉的手机正陷在沙发缝里。望着窗外时不时划破天空的闪电，林承开始有些慌了，这样一个女孩子，又是这样的雨夜，没带手机没带钥匙没带钱包……林承彻底体会到了脉脉上半宿遍尝的痛楚。
　　林承拿了车钥匙出门，放低车速不住往两边望，希望在浓重的夜色中找到脉脉，直到太阳穴上尖锐的痛让她不得已把车停在了路边。刚才匆匆下楼，只带了车钥匙和家里的钥匙，却没有带药。林承伏在方向盘上，忍受着蚀骨的疼痛，额间细细密密的汗落下。除了疼痛之外，林承感到无助，原来离开了药物，自己是那么不堪一击。过了不知道多久，林承总算熬过那一阵发作，浑身竟已透湿，当她开了车回家时，雨已停了。林承并不知道，其实脉脉根本没有跑多远，只是躲到楼道里哭了，而林承当然是乘电梯下的，林承更不知道，脉脉哭完了之后敲了个把钟头的门，又跑到邻居家打电话，却没有回音，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央求住在附近的同事杨敏收留一晚。林承和杨脉脉，就在互相寻找的雨夜，生生错过。

　　第二天，当脉脉去上班的时候，楼下保全交给她一袋子东西。脉脉打开看时，有自己的包、手机、一套衣服以及林承家的钥匙，却没有只字片语。
　　“脉脉你的表姐对你很周到，连衣服都给你送来了，你就别再跟她置气了。”一起来上班的杨敏突然冒出一句。
　　“表姐？”脉脉呆住，自己只能杨敏说出门忘记带钥匙手机没办法回家了，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表姐。
　　“恩，昨天你睡着以后你表姐用你的号码打给我了，说是你跟她吵了几句，把包拉她家跑了，问我见了你没呢，我就告诉她你在我家，她还让我不要吵醒你。”杨敏微笑着把脉脉推进洗手间，“快换了衣服再进公司。”
　　脉脉边换衣服边思忱，自己手机里存了上百个号码，而且基本没有备注，林承怕是打电话打了一夜吧。其实林承倒真没打了一夜，只是冷静下来后在脉脉的手机里找到通话记录，找出通话频率最高的，果然是脉脉的上司，然后再问脉脉在公司里和谁比较要好，不出五个电话就问到了脉脉的行踪。
　　脉脉总是拿起手机，打开，关上，频率高到谁都猜到她在等电话。其实，脉脉倒也知道，林承的性格，决计不会主动先示弱的，她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先道歉。那样跑出去，自然是她不对，可是林承不也一样莫名其妙失联却不觉得有什么错么？脉脉找不到道歉的理由。终究熬不住，脉脉拨通了林承的手机，即使不道歉，道谢也可以吧。
　　当脉脉心跳剧烈的等到漫长的彩铃终止后，林承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
　　“拿到手机和包了？”
　　“林承姐……我……谢谢你帮我送东西过来。”脉脉紧张得有些不知说什么。
　　“没什么。”林承的声音依旧淡淡疏离，感觉就要挂电话了似地。
　　“林承姐，我不该那么跑出来。”脉脉不想就这么冷漠客气的结束这通电话。
　　“你去哪里，自然是你的自由，只是以后，别忘记带好包。好了，我还有事，挂了。”林承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冷淡。脉脉听着电话被咔嚓的挂断，泪扑簌掉落，既然要冷漠，为什么还要找她，为什么还要帮她送东西呢？
　　犹豫了很久，脉脉还是买了菜回到了林承的家，努力告诉自己，要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和林承相处。打开门后，里面却是一片漆黑，林承显然不在家。脉脉忍住想打电话的冲动，做好饭，等林承回来，直到十点的钟声敲响。脉脉拿起电话，刚拨完号码，却又急忙挂断，她怕听到林承清冷的声音问她：“为什么我必须告诉你我在哪里？”于是脉脉把菜全倒了，然后收拾了留在林承家里的东西，离开。
　　脉脉不知道，此时的林承正躺在医院挂点滴。被冷汗浸了半宿，着了些秋风，又是一宿没睡，林承在公司下班前的例会上晕了过去，被同事七手八脚送到医院输液。周扬平时多受林承提携，因此陪了林承半宿，又送林承回了家。当林承走进浴室，看见架子上的毛巾只剩一条时，心狠狠的抽痛，嘴边却扬起一个苦笑：杨脉脉啊杨脉脉，你所谓的喜欢，不过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