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剧》泐琦

20、 辞职风波

　　第二天，脉脉醒来，看旁边林承还睡着，心道总算是自己先醒了一回。因看了天色尚早，也不起来，就歪在床上，看林承的模样。林承平日里总是淡淡的，唯一见她动气的那次，是在家里出事前的那天，江家两兄弟给闹的。睡着的林承，越发静了，一头乌发摊在一边，兀自倔强的卷曲着，肤色是白种透着一丝不健康的青，衬着巴掌脸，尖下巴，竟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别样的怜惜来。江鸿铭竟忍心离了这画儿一般的人，脉脉又暗自把前男友腹诽一番，这才起来，梳洗了，去弄早餐。
　　曾吃过林承弄的咖啡、吐司，也曾吃了她煮的粥，脉脉并不知道林承喜欢西式的，还是中式的，索性煮上粥，蒸上超市里买的速食包子，又煮了咖啡，却没有糕儿啊点儿啊的来配，想着不美，就兴冲冲，跑到楼下面包房，买了几只肉松面包，回来一样样的摆好了，心里欢喜着等林承醒。
　　林承身体本不好，飞来飞去劳累了两日，又兼前一天起早了赶策划稿，便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直睡到手机闹钟响才起了来，睁开眼，却见天花板是淡蓝的底，上贴了许多金色银色大小不一的星星，精巧别致，十分有趣，看了一会儿，林承回过神，却竟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略过了会儿，才记起这是脉脉家，不由失笑，忙起来了。走到餐厅，见脉脉正穿戴好了正坐着发呆，桌上又是稀饭又是包子，又是咖啡又是面包的。
　　“几个人吃啊？做那么多。”林承走过去弹了弹脉脉的额，脉脉这才回过神来。
　　“就我们俩啊，哪有谁？只是不知道你平日爱吃什么，所以多弄了几样。快去洗洗好吃早饭。”脉脉对林承微笑，容颜昳丽，气质如兰。林承心中感动，自幼孤着，即使是遇见了江鸿铭，又是个大少爷的脾性，总是她照顾着，哪里曾被这样照顾过。
　　“不用这样的，我什么都吃。看你辛苦，我以后倒不敢来住了。”林承抓抓微乱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林承是自小没人疼的孩子，又是个善良实性子的，对别人好时没觉得什么，只是受了别人一点好，却不知怎么好了。
　　脉脉见她难得露窘，不觉失笑，又听她说下次来住，更喜：
　　“我这儿怪冷清的，林承姐那里也不热闹，如果你肯经常来住住啊，让我怎么着都行。”边说着边把林承领去梳洗，自己又赶紧到衣柜里找了件略长的藕色连衣裙，又把粥和咖啡热了一回，这才完事儿。
　　看林承出来时，已换了连衣裙，化了淡淡的妆，照例把头发盘了起来。因为脉脉比林承略矮、略丰腴些，因此林承穿了脉脉的裙子显得更纤细起来。二人吃完早饭各去上班。
　　林承刚进办公室就被通知去会议室开会，说是临时紧急回忆，却不知会议议题，林承无奈，只得急忙进了会议室。一进会议室，才发现排场不小，上司顾彤以下，设计总监、客户总监都在，几个主要部门的负责人也列席。而在顾彤右手边坐着的，不是江鸿铭是谁。林承心里略叹了口气，怕是辞职的日期要提前。
　　“这次叫大家来，是由于江氏房产的江总委托我们公司为他新开发的楼盘做整体策划。江氏房产大家也都熟悉，江总将新楼盘的整体策划交给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一定能保证策划设计的品质。”顾彤四十上下，开会的基本风格就是只做开场白和总结陈词。
　　“江总此次来，是要先跟我们做一个前期沟通，为慎重起见，大家都列席听一听，集思广益，才能做到江总满意。”客户总监任琳三十出头，身材、样貌、气质几乎无可挑剔。
　　“那么我先来介绍。江南第四十三号地块，新投标得的，没做任何规划，从市场调研开始一并交给你们公司。没问题吧？”江鸿铭并不故意看林承，只是眼神总有意无意的扫过，令林承不怎么自在。顾彤显然已跟江沟通过，听到这里并没有吃惊的神色，倒是除了客户总监意外的其余在座，面上都有异色。MG并不是没有做过房地产案子，只是一般的房产即使是前期开始介入策划，也不至于如此大包大揽的，顶多是根据规划策划些销售方案，做好楼书此类，很少房产商放心到把整体定位都交给广告公司的。尤其是MG以做奢侈品起家，做房地产策划，并没有优势。
　　吃惊完之后，几个策划部的经理都看向林承，她知道，这时候她得表个态，既然这案子老板已经接了，断没有回绝的道理，这会上又不能直接递辞呈走人。林承略顿了一顿，道：
　　“江总能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我们，足以见江总的信任。我们MG上下那么多人才，相信总能让江总满意。”
　　“那就要林总监多费心了。”江鸿铭转向林承，正色看着她。
　　“江总客气，前期调查有调研部，至于江总有什么指示，相信我们任总监一定及时跟进。”林承大有五两拨千斤之势。江鸿铭又怎么会听不出林承言下之意是不大愿意和江氏扯上关系又不好明说，却也不恼，只笑着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么一切拜托各位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江鸿铭方走，顾彤刚想开始布置任务作为总结陈词，林承站起，微笑中带了些许歉意：
　　“顾总，不好意思，关于这个案子，我想和你先单独沟通。”一语之下，众座皆惊，其实她很可以选择其他方式，只要借故离席避免顾彤面对面给她指示，再适时提出辞职即可。只是林承素来是干脆且不愿瞒哄半句的人，尽管这话会让顾彤颇有些为难，也不免出口了。
　　顾彤略略吃惊，林承的为人，难得让人为难的，因此虽可能引起其他骨干的猜疑及不满，他还是点头道：
　　“也不急于一时，先散会。林承你倒办公室来找我。”
　　“对不起，顾总，这个案子我不做，我会把手边的事料理清楚，然后辞职。”林承有时候说话实在是没有铺垫，原本总是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三步，只是既然已经知道前路，人总会更加随性。
　　林承是随性了，可怜顾彤楞了半天没说出一句。
　　“以MG的实力，接这个案子本就略有勉强，我之所以考虑接下来，主要考虑你以前有相当的房产策划经验，在业界也小有名气。现在合约都已经签了，你让我怎么办？”顾彤实在有些懊恼，林承若此时甩手，他会非常为难。
　　“以顾总这么多年的谨慎，不至于开第一次沟通会之前就签下这么大的单子吧？”林承有些诧异，一般如此大额的单子，需要反复的沟通研究可操作性，一般广告主都需要投标。没有投标，没有询价组价，甚至没有前期的谈判沟通，顾彤就签下单子，实在不符合他素日稳健的做派。
　　顾彤闻言大惊，站起来指着林承：
　　“我也觉得奇怪，这么大的单子怎么就不招标？难道你和江鸿铭唱双簧，骗MG的违约金？”
　　林承哭笑不得，江鸿铭借工作积极接近她，她不难理解，却又何苦做到如此程度，让她进退维谷。
　　其实不能怪顾彤的冒失签约，实在是江鸿铭的谈判手段太高明，明确指名这单子不投标就是冲林承来的，给予相当大的利润诱惑，又暗示如果不马上签约，就会彻底失去这次机会。顾彤也不是没有顾虑过，感觉飞来横财得太诡异，只是巨大的利润面前，头脑总会不清醒，也觉得虽然勉强，但对方既然是冲林承来的，那么总是相信她能力，做起来虽然费力却不会有太大什么风险。因此林承一提出辞职，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玩的是仙人跳？
　　“顾总，首先，江氏房产要骗那点违约金？至于么？其次，合同是和MG签，不是和我林承签，合同上难道能写明不是我林承做MG就是违约？另外，这么几年下来，我林承什么人顾总不清楚？”即使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被人冤枉的感觉依然不好，林承并非不懂得反击的人。
　　顾彤回念一想，江氏财大气粗，自然不在乎MG的违约金那么点钱，而林承素行得正做得直，断不是那种贪财负义的人，不由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脸上微有愧色。
　　“那怎么会……那么巧，他刚一和我签约，你就要辞职？”
　　“这是我个人问题，没必要向顾总解释。我把手头上的事做完，然后走，或者顾总干脆现在和我解约，都不是问题。总之这单子我不会接。”林承比较厌恶人格被怀疑，同时也是咽不下江鸿铭吃准了她的这口气，因此语气相当强硬，且说完甩手就去。
　　顾彤沉默许久，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可能被卷进江鸿铭和林承的私人恩怨之中了，不由叹了口气，果然天下没容易吃的午餐哪。如今林承去意坚决，且似乎不只是为了江鸿铭单子的事儿，那么无论到时候能不能劝转林承，先致电江鸿铭，告诉他林承的态度应该是上策，既可进退，又可试探江的反应，看是否如自己猜测。想着，顾彤拿起电话，拨了过去。诧异的是江鸿铭并没有一丝吃惊或责怪的意思，只是淡淡表示了解，同时传达了即使林承离开，也不会中止与MG的合作，只要达到他所需要的效果。这下子顾彤完全摸不着北了，只是眼前的一步还能看得清楚，无论林承接不接这案子，竭力留住她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