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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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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案...西案...”李天舒反复品读这两个字,征愣片刻,神色大喜。“是了...找到了,就是你!”
李天舒笑的略有些神经质,西案不再去看地上的枯枝,而是盯着他古怪的笑脸。似乎觉得他更好玩些。
李天舒没有忘记他来的目的,很快敛住笑容,他凝着西案,神情庄严肃穆:“西案,你可有姓?”
西案略有些遗憾的看了眼他压下的唇角,摇了摇头。
李天舒:“那,你可想有个姓?”
言罢,他不再看李天舒,转而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抬脚自顾自的把脚底的雪踩的嘎吱作响。似是觉得这话题太过无聊,不想再回他。
而李天舒依旧紧紧的盯着他,并不在乎他的沉默,眼底蕴着令人心惊的郑重,道:“与天子同姓,冠皇家之名,西案可愿?”
西案神情呆滞了几秒,接着继续踩雪,显然是太过年幼,并不理解李天舒话中的含义。他不懂,可春杏却是懂的,此时她面色惨白,眼睛睁的老大,震惊的难以复加。
“不必慌张,西案担得起。”
听见姥爷的声音,春杏连忙回神,行礼作辑,退到一侧。她倒不是个不知事的,听姥爷这么说,定是有什么秘辛在内。她无需避讳,知道这种事是要烂在肚子里的。不耽误几人商谈,充当个称职的背景板。
甲正延不知何时进来的,他走向西案,蹲下身与他平视,道:“西案,你可知,你以甲府幼子的名义待在府里,可我为何迟迟不给你冠姓,不让你入祖籍?”
两人离得有些近,西案不适的倒退了两步,伸出小手意图将他推的再远些。
甲正廷无视他的抗拒,一把将他拉回来,紧紧锢住他双肩,接着道:“因为你不是我子嗣,你乃太妃茵氏之子,先皇逝世,茵氏在诞下你时难产而死。你是正统皇氏唯剩的血脉,在宫里你活不下去!为了保住你,我将我的孩子与你调换,才保你平安长大,现下我子已死,也该你回去的时候了!”
甲正延他们心里明白,让西案这时回去,也实属下下之策。当年圣上因杀兄谋反一事败露,他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早已失得民心,退位是迟早的事。
自古天家内斗已是常态,谋权篡位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偏生先皇和丰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仁慈开明,是唯一“不抑商”的君王。他治理的大景,百姓和乐不愁吃穿,是注定要名垂青史供世人赞颂的。
反观和泰帝,胸无太志,骄奢淫逸,只会做些表面功夫赚赚名声,政绩一向惨不忍睹,和丰帝生了太病,身体大不如从前,才让他钻了空子。
而武将之首徐江,手掌重权,积威已久。只忠先皇不忠他。他与太后私下结盟,将和泰帝谋反一事公之于众,这下连他辛苦争的好名声也没了,皇位,迟早易主。
太后秦氏母族势力强横,自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野心勃勃妄图独揽大权,她容得下大势已去的和泰帝,却容不下茵氏遗孤。
如今皇氏血脉都让太后毒害了个遍,死的死残的残,唯剩一个茵氏之子。等和泰退位,继位的只会是茵氏之子,面对这个未知的威胁,太后誓要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以太后的秉性,定会迫不及待找由头向外界放出茵氏子身死的消息,若不进快把人带回去顶替上,消息一放出,就无人认他了。
可狸猫换太子这一计,只保得住西案一次,日后他在宫中的生活,定是如履薄冰。
八年平安,已是尽他最大努力,接下来的路,只能他自己走下去。
甲正延思及此处,忍不住再次湿润了眼眶,微抖着身子,似乎是想拥抱他,但又停住了动作,只是伸出手僵硬的抚了抚西案的头。
这次,西案没有躲。
他睁着如点漆的双眸,静静注视着憔悴的男人。
甲正延闻弦音而知雅意,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西案刚要转身,他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西案被吓得抖了下,歪头看着匍匐在地的甲正延,略圆的眼睛装着淡淡的疑惑。
“微臣甲正延,拜见小殿下。”那声音好像粗糙的硬纸板相互摩擦发出来的,沙哑难听,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坚定。
那种坚定,是饱经风霜的意志,经过漫长的岁月沉淀,才磨砺出的。
话落,甲正延再次抬头,与西案的目光直直对上。
他苍老浑浊的眼睛里,再不见湿润泪光,再不见慈爱温柔。所被人能窥见的,唯有满目忠肝义胆,和那藏在忠义之下的,尊重崇敬。
这是西案第一次被这种目光注视着,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明明近在眼前,无比熟悉的亲人。却像是在此时,突然与他隔了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再难并肩。
他下意识的推拒:“不,不要……”
“小殿下,从现在开始,世上再无甲府西案,唯有太妃茵氏独子,裴西案。”
“殿下,请您记住这个名字。”
西案不想再听,他紧紧捂住耳朵,向院外跑去。
“殿下!殿下!”甲正延起身欲要追赶,却被先前一直沉默着的李天舒拦住。
他手掌搭按住甲正延的肩,道:“且缓缓罢,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这件事可能对他来说还是难以接受了点。正巧近日大周使团来访,事关两国邦交,宫里守卫加强,各州各府也查得严,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若在此时传出皇子身亡的消息,极易落人口舌,又怕是会让外人质疑内庭禁军能力,有损天家威严。太后再急,也要等势头过去再放出消息。”
闻言,甲正延不再想去追,他回头看李天舒,道:“最迟三月,三月后,你必须把人带回去。”
李天舒应了,他还有要事在身,交代完后便匆匆辞别,离开了甲府。
……
三日后,甲府,苑清居。
春杏端着手里的膳盒,轻扣门扉,对屋里喊话。
“主子,时辰到了,该用膳啦!”
春杏这三日苦的很,在听到主子原是皇子后,她照顾的愈发小心,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可偏偏这三日,小主子一直闷在屋里不见人,每次用膳的时候都要她在门外等好久,才勉为其难让她进来送膳食。
果然,不出意外,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不过,这次不同,她有个消息要说,今日就不用像往日一样摆个苦瓜脸在门前吹冷风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声音因为愉悦而放轻了许多,却依旧能让人清楚的听到。
“主子,今日李家小公子来府里找您啦!您先用完早膳,奴婢把小公子传唤过来。”
西案从小便孤僻内向,性格古怪,与谁都说不上几句话,唯一的朋友便是李家最小的庶子,李鸣极。
果然不出春杏所料,没过一会儿,屋内就传来敲击门窗的声音。
春杏了然,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小主子便迎了上来,他双眸下一片乌青,显然是没有休息好,走的太急,好几次险些绊倒,看得春杏心惊肉跳。
酉案抓住春杏的衣摆,抬头看她:“你带我去见他。”
春杏讪笑:“主子,你先用完早膳再去找李小公子,不然会饿的。”
西案不为所动,一副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吃的架势。
春杏叹了口气,只觉一股苦涩之感直冲天灵盖,她无奈道:“主子,那见完了李小公子,咱们就回来用膳,好不好?”
西案没回她,只是冲门外抬了抬下巴,春杏知道这便是他同意了的意思,又重新扬起笑容,把膳食放在一旁,上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