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错错》九点五十五

61、灭门惨案

　　“阿初，阿初快醒醒！”
　　月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爹娘，有族人，有凌家村，可后来一场大雾迷住了她的眼睛，她走啊走又看见了江淮，苏霍等等断生门的人，白日的厮杀重现在眼前，看的她浑身发抖。她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石拓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原来这不是梦。
　　“六哥。”月初一出声，声音嘶哑的连她自己都不敢信。她环顾四周，他们正在囚车之上，而苏霍、云端和夜红娘却不知所踪。朗月高悬于天，人马困乏，所有士兵都已安营扎寨，露水浸的衣服有些潮，浑身的乏痛不断提醒着月初她还活着。
　　“我们在哪啊？”
　　“我也不知道，月黑风高什么都看不清，他们应该是押我们回皇都受审。”石拓咬着牙恶狠狠骂道，“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混账！我瞎了眼，才认他们做哥哥！”
　　他狠狠锤了下手，月初这才注意到，石拓整个手都被锁在一个铁盒子内动弹不得。要不是手被困着，一个囚车又怎么关的住他。
　　月初也想痛痛快快的骂一场，可她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骂谁呢？骂自己敬重的三哥？还是骂托付终身的丈夫？她轻笑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义父和长姐呢？”
　　“他们应该和云端在另一辆囚车之上。不过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石拓低着头，说不尽的失落。
　　“阿初，你后悔吗？”石拓问道。
　　月初自嘲的笑了笑；“悔？悔什么？悔我错信他人，还是悔我托付终生。事到如今，悔也改不了死的事实。”
　　“是啊，悔也得死。可我还是悔，我最悔的就是临走时没来得及给合兮多挑些水，那水桶那么沉，以后她自己挑多重啊。”石拓迷着双眼，仿佛合兮就在他眼前，“合兮，我回不去了，你怎么办啊。”
　　月初没接话，她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营帐，他们应该睡在里面吧，枕着我们的尸骨安然入梦。
　　夜更深了，林间的蛐蛐和蚊子挣扎着想多活几天。突然，囚车上的锁链传来轻微的响动，借着月光能看出有人在想办法解锁。
　　石拓起身，手上的铁盒发出动静，那人赶紧停手，见无人查访才小声说了句，“六爷，七爷，我是络槿！”
　　络槿！
　　络槿对了半天可算是用钥匙成功开锁，她悄悄帮着二人逃出，“门主他们已经逃出来了，我来救你们，快走”
　　借着月光月初看清了地上的几具尸体，想必是络槿杀的吧。
　　不想三人刚走不久便听见战马嘶鸣。
　　“快走，他们发现了！”
　　三人赶忙朝林间深处跑去，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但是林间山路隐蔽，又是夜里，找人也很难。
　　“络槿，你怎么在这？”
　　“援兵刚到，我便领着陆氏的人慢慢退了出来，本想原路返回，不想刚走出不远就…….”络槿解释道，幸好陆卫眠让他们提前撤出来，要不然全都得死在商琅。
　　营帐内
　　江淮猛地一下将杯子扔在来报侍从的脸上，“废物！这么几个人都看不住！给我找，一定要找回来，要活的！”
　　树叶在风的簇拥下沙沙作响，晴朗的天空露出点点繁星。夜没那么黑，但是很静，这种静谧罩在人心上，却隔不住战马的嘶吼。在北边山腰的一个山洞里，一声轻微的叹息融入微风中。
　　“不出三更，他们便会搜寻到这边。”苏霍摸着自己腰上的玉佩，“小鱼最喜欢这青丝白玉佩了，这是当初我与江义帏钟翰拜认兄弟的信物，我因为她偷偷碰没少说她。”
　　提起苏小鱼，空气更加沉寂。
　　应该是被戳中了内心，石拓起身单膝跪在苏霍旁边，双手抱拳“义父放心，石拓必定以死护您平安！”
　　“呵”苏霍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夜红娘：“保我平安？红娘，拓儿说他会以死护我，你呢，你又如何？”
　　此话一出，原本沉寂的空气突然紧张了起来，夜红娘沉默了一会，看着苏霍说到“红娘亦是如此！”
　　“那我的家人呢，你是否会保他们平安？你跟我十八年，又是为了什么？”此时的苏霍，像是被人抽了力气，没有希望，就如同十八年前，苏家灭门的那天晚上，全家灭门的痛苦，十余年的隐忍度日，已经将他折磨的奄奄一息，南垣皇帝的背叛成了最致命的一击，纵使是兵马大将军，也抗不过这样的命运，毕竟，他也是人。
　　夜红娘顿了顿，起身朝着苏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藏的呢？
　　“长姐！”
　　“长姐，你这是做什么啊！”月初看到夜红娘此举，不免有些不解，她赶忙跑到夜红娘附近扶她起来，而夜红娘却轻轻的推开她，
　　“义父，罪女红娘给您赔罪，罪女先拜谢义父十余年教养恩德。说着便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其次，罪女欺瞒义父十余年，枉负义父真心。再者罪女愧对于苏家上下，对不起苏府所有人。”每说一句，夜红娘便在地上重重的磕一个响头，三声过后，额头已经泛红，有着模糊血丝。这三个响头震惊了所有人，而苏霍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依旧那样的看着她，
　　石拓最先反应过来“长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东晟国主苏昀的姐姐，苏锦。”
　　“长姐，你，你是东晟皇室！”石拓震惊道。
　　皇室的身份震惊了所有人，月初久久不能相信，皇室的天之骄女，竟然落草为寇，这不可能！
　　“那你为何会到这般呢？”月初不解的问。
　　“我十五岁时在步韬会上遇见了苏子安。”夜红娘缓缓道来，那时候的苏子安，是她一辈子最大的慰藉，“我并不知道，他是义父的儿子，想着是一个普通人。我们私定终身，可我是东晟皇室，我与谁成亲，我说了不算。只有我成为东晟国主，我们才有可能！后来，母皇便派了我姐妹二人前去血洗苏家，谁杀的人多，谁就是东晟下一任国主。”
　　说到这，苏霍再也坐不住了，他冲上去掐住夜红娘的脖子，形色骇人的怒喊到：“你要争王位，便要那我苏氏一族为见证吗？！你知道子安多挂念你吗？他都要我提亲了！”
　　月初和石拓赶忙拉开苏霍。此刻的夜红娘已经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您的孩子，我在前院，他在后院与我妹妹对峙，我不知道那是他的家！我们见到之后，我万分后悔，他失望至极撞上了我的剑！”
　　月初从未看过夜红娘哭成这样，哪怕是在小鱼儿的葬礼上。
　　苏霍无力的瘫在地上，他脑中不断回想起当日的血流成河，孽缘，都是孽缘！
　　“为什么是苏家！”苏霍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不知道。”夜红娘无奈的说着。
　　“我知道！”只见云端从后面走出，他看着苏霍和夜红娘说道，“好歹咱们也算化敌为友了，逃命这种事都不带我吗？”
　　月初看见云端，心中那股复仇的火又烧了起来，她拼命忍下，现在不是复仇的时候。
　　“你知道什么？”苏霍赶紧问道。
　　“上一任东晟国主在临终之时有一句遗言，当初南垣皇帝江义帏曾许诺，只要东晟助他灭门苏家，南垣未来的皇后就是东晟皇室！”
　　“不可能，母皇的遗言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知道的只有东晟国主，当时你自愿放弃国主之位，你当然不知道。”
　　“是苏昀。”夜红娘瘫坐在地上，至此一切真相大白，长长的抒了一口气，十余年的心结啊，绑了她十余年，今天终于解了。
　　苏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所有的一切都是江义帷谋划的，杀了苏家满门，逼着苏霍沦落江湖，明面上是雄霸一方的江湖势力，暗地为南垣卖命，事成之后，却是今日的过河拆桥，以剿灭乱匪之名，封死所有人的嘴，这盘棋，布的真是妙。
　　而此时的苏霍得知所有的真相之后，这个威武的大将军也撑不住了，江义帷啊江义帷，我用一生辅佐你的江山，到头来，却是家破人亡，千古骂名！我终于明白，为何同为乱世之才，你为君，我为臣！
　　“噗！”一口鲜血从苏霍的嘴中涌出，遂即倒在地上，众人赶忙搀扶，苏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一生都是都是别人操控的棋子，“小鱼儿，你等等爹，爹和你一起去找你娘和子安！”说完缓缓的闭上双眼。众人这才发现，苏霍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只是被一身的血污盖住，谁也没有发现。
　　“义父！”
　　“义父！”
　　“义父！”
　　他的表情那么安详，再没了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拼劲，此刻的他只是一位年逾不惑的普通人，沉沉的睡着。
　　月初再也受不了了，江淮的背叛，苏家灭门的真相，苏霍的死，彻底毁了她对断生门这个家的期望，也毁了她对江淮和钟御疆的最后一点希望，义父，阿初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不会！
　　夜红娘抱着苏霍的尸体微微颤抖，泪如泉涌“义父，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
　　“快！他们在那，奉太子令，就地绞杀！”也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搜捕他们的军队。
　　石拓腾的站了起来，大喊“来啊！告诉你们的太子，六爷来取他狗命了！”说着便要和月初冲出去。
　　夜红娘赶忙拦住石拓，“六弟，你轻功好，带着阿初赶紧逃出去，我带着其余人把他们引开！”石拓看着她，苏家灭门的真相，让他暂时无法接受夜红娘
　　“我不走，我要杀了他们，他们都该给义父陪葬！”月初红着眼睛，严声说道。
　　“愣着干嘛，快走啊，断生不能死绝了！哪怕只能活一个，有你们在，断生门就有希望，我们不能都死，快走！”夜红娘喊道。
　　石拓咬了咬牙，带着月初向后山跑去。
　　“络槿，你赶快回东晟，一定要保护好卫眠！”夜红娘对络槿说。
　　看见几人渐行渐远，她拾起地上掉落的剑，不如她的柳叶双刀趁手，但她还是那个江湖人称鬼面阎王的夜红娘，还是苏霍的义女。
　　她转身看着陆氏剩余不多的人马，大喊“众人听令！今日死局，唯有鱼死网破！即便前方是阴曹地府，我夜红娘也和你们一起闯了这阎王殿！杀！”
　　月光下，一抹红色的身影挥着剑，不知道那一抹红是不是鲜血染的，仿佛跳着舞的火焰一般。终是双拳难敌四手，三把长矛从背后插入体内，夜红娘忍着剧痛转身挥剑，血溅三尺，她缓缓倒在地上。
　　“罪女夜红娘，誓死保护断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