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错错》九点五十五

36、鸽子与讨爷

　　一盘栗子糕，足足折腾到深夜主仆二人才睡去，第二天月初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月初就奔着昨日的客栈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昨日的桌子上坐着一个青年加两个小孩，三人正在抱着烧鸡肘子啃得正来劲。
　　“你终于来了！结账！”鸽子倒是毫不客气。
　　月初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怎么在这？”
　　“不是你找我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找你了？”
　　“昨日那么多钱就为了交朋友？”他喝了口山楂酒，顺了顺嘴中的肉，“朋友，可不是这么交的。小二，来盘碳烤猪心！”
　　“兄弟，我这有盘卤鸡心，换你的碳烤猪心如何？”江淮不知何时突然跟了过来。月初一个人，没什么经验，见人谈生意，他江淮就是干这个的。
　　你俩在这玩以心换心呢是不。怎么着，比谁心眼多啊！
　　鸽子看了看江淮，一脸的不屑。
　　“三儿，四儿，吃饱了走吧。”说着三人便站了起来作势要走，还拍了拍月初的肩膀，“朋友，记得结账！”
　　“鸽子，鸽子！”月初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走了。她对江淮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谈的好好的，他来干什么。
　　“你怎么来了！”
　　“怕你吃亏。”江淮盯着三人离去的背景，看都没看月初。
　　你是怕我不吃亏！
　　“走吧。”
　　“干嘛去？”
　　“找你朋友。”
　　月初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人都让你气走了，还怎么找？
　　不知道江淮是怎么找到这的，月初跟着江淮来到一座破落的院子里，院中寂静一片，杂草丛生。
　　“鸽子？”月初试探着喊喊，可回应她的只有一阵风。
　　啪的一声，江淮踢了个石墩过去，正砸中了正对庭院的破门。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还嫌这里不够破是不是！”鸽子抱着破门走出来，没办法，这些人真难缠，总不能看他们把家拆了吧！等啥时候一定得捡几条流浪狗看家。
　　“修门钱不能赖账。”
　　“就你这破门也用修？”
　　江淮这句话差点气死月初，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鸽子，这饭吃的好好的，怎么还走了呢？”月初赶紧上去陪笑脸，把这俩冤家隔开。
　　“吃饱了就走了，二位没什么事，门钱放下，请回吧。”
　　“门修好了，没人住又有什么用？”
　　“你瞎啊，我们不是人吗？”鸽子说完，一堆小脑袋从门框旁露出来。
　　“早晚都得没。”江淮不屑的说。
　　“你什么意思！找打是吧。”鸽子一听来火了，你全家才早晚都得没。
　　“不是，鸽子，消消气，他不是这个意思。”月初在中间打着圆场。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
　　“你这是不是莫名其妙的少了很多人，尤其是小孩？。”
　　这句话一下子让鸽子愣住了，他怎么知道？最近几年，经常有小孩无故失踪，但是都是乞丐，就算上报也无人问津。
　　“北疆人贩猖獗，很多人被卖到东晟，南垣亦或者是其他地域。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好抓，又不引人察觉呢？”
　　乞丐呗！这些王八蛋，专挑这些人下手。可鸽子又没什么办法，这些人惹不起，也找不到。
　　“你什么意思？”被人抓住了软肋，自然态度得好点。
　　“和她的意思一样，交个朋友，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没事唠两句而已。”
　　弄了半天这俩人就是想来我这打探消息。
　　“那我这帮人，你打算怎么办？”
　　“你将这块令牌带在身上，过几日，便会有人来找你，之后，你的人绝不会再丢了。”
　　说着，江淮便将自己的令牌扔给了鸽子。
　　看着硕大的肆字，鸽子相信了。他虽然不是暗道的，但也多少知道点，只认令牌不认人，这是暗道的规矩，为的就是办事方便。
　　“这朋友交得交不得？”
　　“你交不得，她交得！”说着，鸽子走过去拍了拍月初的肩膀。
　　这，这就完事了？月初不得不佩服江淮，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古人诚不欺我！
　　回去的路上，月初忍不住问起江淮。“四哥，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又是怎么知道人贩子的事的？你给他令牌又有什么用？”
　　江淮有些得意的看着她，她的那些仰慕在他这十分受用。
　　“他从客栈走时，杨最便跟了上去。至于这人贩子，当然是事先查过。怎么，你忘了当初是怎么出的北疆了？那令牌就是告诉他，断生门的人，别碰！”
　　不会忘不会忘，月初这辈子都不忘。该死的人贩子！
　　现如今朝堂之上又漆蚕部长，市井之中有鸽子，似乎这张网的支点已经找好了，但月初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第二天一早，月初无事闲逛，这漆蚕部现在是其乐融融，安居乐业。有些外族装扮的人倒是成了不一样的景色。他日若北疆真与南垣东晟开战，这些百姓不知会遭受多少流离之苦，和和美美，转身便是战火连天，若真的打起仗来，估计他们都没有防备。
　　打仗？防备？对啊！这支点差的是军队！要是王上和继储的密令有些大动作，朝堂之上不晓，市井民间不知，这第三个支点，就在军队！可这军队里找谁呢？月初想着想着便来到了鸽子的住所。
　　“那个缺心眼的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鸽子打趣道。
　　缺心眼的？江淮？月初都吓着了，她从未听闻有谁敢叫江淮缺心眼的。
　　“他怎么缺心眼了？”
　　“他这人，心眼多，在我们这贱名好养活，心眼少点，活得更好。”
　　整半天，你还是为他好？！
　　“别贫了，我此次来找你是来问你一些事情的。”月初赶紧把话题扯回正事。
　　鸽子倒是不太乐意，“这还没人来找我看令牌呢，就开始让我办事？磨盘还没安上呢，你着急栓什么驴啊！”
　　兄弟，也不至于连自己都说吧。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驴，哎呀，总之你着什么急。”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鸽子连忙改口，“说吧，想问什么？”
　　“你知不知道，在军队里，哪能得到消息？”
　　鸽子看了看她，你胆子真不小，军队也敢打听！不过又想了想，管他呢，自己这些小乞丐别丢了就行了。
　　“自然是军机处了。不过这军机处你可插不进去人。”这么严密的地方，你说进就进？
　　“那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沾边的？”
　　“军队是索格部、赫蔽部、攻尧部、策钧部四部共治的，今日这北疆就是四部合力打下的。若说贴边的……”鸽子想了想，“有一个人，连接了四部。不在军中，但又是军中。”
　　“谁？”
　　“讨爷！这个讨爷母系策钧，父系功尧，不知为何又在赫蔽部长大，入了军中不服管教，反而带出一群军痞。四部里索格为大，这索格部长便做了主将他赶了出去。可他愣是在索格部混了下来，干的就是那些催人还账的事，至于怎么催的，反正不是啥正经手段。这讨账的名声传的是越来越响，从索格开始慢慢到了其他三部，人称讨爷。他不在军中，但是他手下有人在军中，以他的身份，军机处进不去但出入军营也不难。”
　　讨爷？就他了！
　　可这一切想的简单，做起来可太难了。
　　当月初将这一切转述给江淮时，原以为江淮会跟他说点讨爷的事，结果等了半天等来一句“找他一趟，就问这么点事？”
　　啥意思，那还问啥？
　　看着月初一脸懵的眼神，江淮挥了挥手，只见伯预从屋外抬了一个大大的箱子过来，里面全是书本。月初走过去翻看，可这上面的字却一个没有。
　　“你这是无字天书吗？”
　　“伯预，你和杨最一起，将这些白本搬到鸽子那去，再找几个会写字的，将他和他那群乞丐知道的都写下来。”
　　月初瞪着眼睛看着那些白本，那么多，全写？！
　　“要不一次次跑，你干脆住那得了。”三天两头往外跑，天天不见人，每每想到这江淮都气得慌。
　　月初哪想得到这里，只是心里默默想着，您还真是一劳永逸啊！
　　“那你觉得讨爷这个事怎么样？”
　　讨爷？你叫的挺顺啊。江淮一听月初打算靠近鸽子和讨爷就莫名烦躁。
　　“你觉得，你凭什么说服他给我们做眼线？”这下子一下问到了月初的命穴。
　　“我不知道。”
　　“那就去查。”
　　于是第二天一早，二人便踏上了去往索格部的路。不，准确的说是三人，合昭听说月初要去索格部也想跟着去，非说想出去长长见识，江淮一万个不乐意，架不住月初求情，便带着她去了。
　　“你之前来过索格部吗？”
　　“没有，我一直都在寒部待着，被拐卖的时候好像去过曜玺部，因为在那里见到过很多山和宝石。”
　　二人在索格部边走边说。索格部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中男子偏多，他们大多袒胸露背，长相粗犷结实。与漆蚕部的商人往来不同，索格部多了些凶狠的感觉，而且，没有摆摊的小贩，只有一家家店铺，其中还有很多不开门的。
　　“这索格部看起来怎么感觉这么怪啊。”月初小心翼翼的说。
　　突然，一个男人从一间闭门的商铺里面被踹出来，一个魁梧的男子走了出来，手里还掂量着一个钱袋，笑着说“这个就是利息，三天之内，把本金结了！”说完，带着一帮人走了。
　　合昭吓得赶紧躲在江淮身后。江淮自然不愿意，他拽紧月初
　　“这，不会就是讨爷的人吧。”
　　“除了他还有谁。”
　　这办事风格一度让月初怀疑自己该不该来。
　　江淮当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向街角处的一家钱庄。
　　“掌柜的，你看这个值多少钱？”说完，江淮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飞镖，这飞镖呈月牙状，做工锋利，图案精美，材质也属上品。
　　“你这个，不怎么值钱啊。”那老掌柜眯了眯眼仔细看着，嘴上说着不值钱，心里感叹好东西。
　　“有点急用，当个一千银就行，明早，我们双倍赎回。”
　　“什么？就这个破玩意一千银？”老掌柜一下子将飞镖扔在桌子上，“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江淮真就拉着月初走了，可接下来，每进一家当铺，都是同样的说辞，甚至还要出两千银来，月初一头雾水。
　　“你有什么计划，你让我参与一下呗，这半天，玩什么呢？”月初实在憋不住了，每次自己干什么都得向他汇报，可他干什么从来都不和自己说。
　　或许是看月初真的有点不高兴了，江淮便对她耳语了几句。“做做戏而已，那第一家的当铺老板不是个不识货的，肯定派人盯着我们呢，造出个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和他做生意的假象，让他对我们放松戒备，这样我们才能合理欠钱，才能让讨爷主动找到我们，索格部这么大，找人得费多大力气。”
　　原来是这样！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第一家当铺，与上次一头雾水不同，这次月初扯着江淮就往里走，边走边带了点哭音喊，“哥！你就当了吧，钱少点总比没有强啊，他们还在家等着呢，一点钱没有怎么还账啊，就先当了吧，等过两天爹娘回来了，我们再赎回来！”
　　戏精程度让江淮和合昭为之一愣。
　　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老掌柜的注意，月初一把抢过手里的飞镖，拍在柜台上，“掌柜的，当！”
　　找了一圈，还是得回来吧。老掌柜在心底不禁暗自嘲讽，“这东西，最多二十银。”
　　“二十银！”月初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行吧，二十银就二十银！”
　　“三天后记得双倍赎回，这是看你们可怜，你这东西都不值二十银。”
　　要是二哥知道他熬了好几天做出的月牙镖连二十银都不值，不得气晕过去。
　　于是，留了住址，三人忍痛拿着二十银，走进了一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