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错错》九点五十五

3、圣女传说

　　白凛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看着趴在自己身旁熟睡的廷渊，他想伸手推一推他，无奈身体还是很虚弱，除了手腕还有些痛感，之前的疼痛和不适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突然一阵奇怪的乐音响起，白凛顺着窗外看去，庭院之内见不到任何人，此时廷渊也被这声音吵醒。
　　“公子，你醒了！身子可有何不适？”
　　看到白凛醒来，廷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真是不称职，竟然睡着了。
　　“我没事，外面是什么声音？”
　　“公子，应该是祭天的礼乐。”
　　“祭天？”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族长都留下了他们两个，村中的族自然会对他们友善一些，“公子，您不知，族内的蛊术日渐衰落，族长以活蛊入体，治好了您，他们觉得是上天眷顾，古老的蛊术又要重见光明，于是祭天祈福！”
　　“祭天？有点意思！”白凛自小深锁极霜殿，从未见过祭天。收拾一番之后，二人来到了村后的祭坛。
　　祭坛基座呈四方形，中间一根三尺宽柱子约一丈高，柱子的顶端像喇叭花一样向四周扩张，刚好含住祭坛基座的最高层石阶，巨大的喇叭花瓣下卧着四只石虎分布在方形底座的四角，每一只石虎的背上都有一座石碑，上面都是些奇怪的符号，喇叭花的中心燃着熊熊烈火，不知烧了什么，冒出黑色的烟。
　　族人褪去青黑色的衣饰，换上单薄的白袍，光着脚跪俯在祭坛四方，他们手中都捧着一个陶罐，陶罐的图案和祭坛中央大柱子的图案一样，罐中满满的白雪，已经渐渐开始融化。
　　他们嘴中念叨着什么，唯有族长直起身来张开双臂，像祭坛中央大喊
　　“凌氏蛊族全族向天神问安！”
　　“愿天神赐福，重降蛊术！”
　　“愿天神庇佑族内，凌氏一族万古长存！”
　　每说一句话祭坛下的族人便直身再俯，可就在第三句话说完，族人刚要俯身，祭坛内的烈火猛然熄灭，众人脸色剧变！
　　“天神发怒了！”
　　“天神要降罪了！”
　　“天神一定是怪罪我们把圣女弄丢了，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凌故也有点慌了，但他还是稳住身形，起身朝着众人说到，
　　“大家先不要乱，天神已经发怒，我们万不可乱了礼数再惹怒天神！”
　　族长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众人很快安定下来，重新跪下俯身，继续祭天。待到罐中的雪融化，众人缓缓起身，将雪水洒在地上。
　　圣女？这个村子，好像不一般。
　　祭天结束，白凛回到族长家，时至今日他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里，这里屋子很多，又不似住人的样子，白凛随便推开一间屋子，只见屋中摆满草药，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而推开另一间屋子，只见屋中满满当当都是半人高的陶罐。
　　“看来公子身体调养的不错。”凌故的声音蓦地响起，
　　“在下身子不好，家中管教甚严，未见过如此，好奇使然，望族长见谅。”
　　一句好奇使然，将凌故带回了遥远的回忆。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有一点虚弱，但是给人一种很远的感觉，言谈举止都没有什么不妥，但说不上来哪不对，仿佛有一把刀，就在他手中握着。罢了，一个外乡人而已，可能是自己老了吧。
　　二人回到前厅，凌故先开了口，
　　“那些陶罐里都是蛊虫，儿时我也曾好奇使然，没曾想当我揭开那些陶罐，就已经耗费半生！”
　　“族长可否告知其中因果？”
　　“北疆养蛊，但寒部，尤其是这里，根本不适合养蛊，而且上古秘法已经无所踪迹，所以村子才一直穷困潦倒。”
　　寒部不适养蛊这是真的，北疆的药蛊从寒部出来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可前几日您已然替我施蛊，且蛊种在下之前从未听说。”
　　“那是新蛊，你自然不曾听说。”
　　说到这里，凌故还笑了笑，再大的人也会有孩童般的脾气。
　　“从前，这里蛊术不盛，地竭源稀，即便是有蛊术，也无人懂，只能依靠大山而活，可即便这样也有饿死逃荒的，所以到最后只剩凌家村了。十九年前年前天神开恩，我终于研习出了部分蛊术，村中可以养蛊了，不过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儿时看到养蛊的陶罐便再移不开眼睛，从小便习蛊术，半生都为蛊术钻研，常用的药蛊就那么几种，外人收购也是定量，所以族中生活也只能勉强维持。”
　　怪不得族中如此破旧。
　　“您为我治病的蛊，若是肯卖个方子，一定有所收益。”
　　凌故笑了笑，叹了口气，“你想的太简单了，蛊可不是谁都敢碰的，外面买卖的药蛊早就没什么毒性，甚至都不能说是蛊，而真正的蛊，世人都是避而不及，谁敢买？我研习蛊种一是自身喜好，二是我作为族长，钻研蛊术也算是不愧先宗天神。”
　　“不知族内蛊术，在下可否领略一番？”
　　凌故愣了一下，世人皆是谈蛊色变，他听完竟要主动看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那公子随我来吧。”
　　二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间十分偏远的屋中，屋内摆满了各种陶罐，但都是空空如也，直到凌故挪开其中一个陶罐后，本是土地的地方出现一块木板，木板移开有一条密道直通地下，二人带着火把慢慢走进去。不过一会，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洞窟，而洞窟内的景象着实让白凛吓了一跳，只见洞窟的墙壁上挖着一个又一个的洞，洞内长着各种植物，这些植物都是常见的野草野花之类的，但又不似他们原来的样子，有的叶片上仿佛有一片墨水，而有的叶片却萎蔫不振。而另一面的墙壁的洞内则是用笼子关着的各种动物，同植物一样，这些动物也不正常，兴奋的上蹿下跳，或者如熟睡一般。这些生命都被不同程度的改变了。白凛走进去一看，只见一只野兔正盯着前方红色的一株野草看着，嘴里发出牙齿碰在一起的声音，可仔细观察，野兔的双眼竟成了黑色，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黑色。
　　凌故确是见怪不怪。他从一个竹编的小笼子中夹出一条软体菜叶虫，径直放在了一只正常的公鸡面前，只见公鸡眼睛盯着虫子，蓄着脖子正准备将其一口吞下时，虫子突然弹跳起来，像公鸡的喉咙处弹去，隐藏在羽毛中。公鸡不知为何突然乱蹦起来，不一会倒在地上，脖间的毛有一抹被染成黑色，那正是虫子跳进去的地方。又过了一会，公鸡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仿佛一个被操控的木偶，毫无生机。
　　“它已经死了，现在操控它的是蛊。”
　　白凛被刚才的一切震惊了，即使从小幽禁极霜殿，但他也是想尽办法与外界沟通，多年勤奋，他的学识绝不比他人差，可这样的景象，他也是第一次见。
　　白凛的反应在凌故的意料之中，他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
　　“蛊虫的种类有很多，保存的方法也各不相同，崖壁上的每一洞都代表一种蛊，只有寄生于活物体内，他们才会活的长久。”说着，他带着白凛走向水池，站在水池中央的石阶，水很清，白凛注意到池底有很多密封罐子。
　　“这是什么？”
　　“崖壁上的蛊存于活物体内可以改变活物的身体，与他们共生。而水池中的蛊，不能共生，也不需要共生，他们的作用，就是杀掉一切生命，包括其他蛊。”
　　凌故看着白凛盯着水面看，笑了笑，仿佛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是啊，这里是自己大半生的心血，蛊术神秘，别说他，世人又有几个知道的呢。
　　“别看池水清澈透底，要知道，有时候外表其实是最大的欺骗，这池水有千万种毒，你要是掉进去，谁也救不了你。”
　　白凛还注意到水池的对面好像有一座石室，但凌故并没有带他进去的意思，二人原路返回。
　　千百种蛊，不同用法，现在东晟南垣皆与北疆疏远，大有开战之势，若以蛊制敌，一统天下也并非痴心妄想！
　　可能是因为族长治好了他，也可能是因为那念影珠的作用，族内的人皆对白凛礼敬有加。一阵打听下来，白凛得知，二十二年前，也就是自己被称为天煞之时，族中蛊虫全部陷入癫狂状态，七月初一，自己满月被取心头血之时，族长家中降生一名女婴，而女婴降生之后北疆的灾难也渐渐消失，女婴降生之日族长便意外参悟古老的蛊术秘法，从此族内以蛊为生，七月初一是祭天之日，族内认为女婴是天神所赐，尊为圣女。可是，数月前的一场大雪过后，圣女却神秘失踪了！族内派人寻找，无果。
　　圣女？白凛的脑海里不禁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北疆灾难的结束，是我的心头血还是你的出生呢。
　　次日清晨
　　白凛用过早饭来到凌故的房间。寒暄过后，
　　“不知族长可否想将蛊术传遍整个北疆，蛊冢之名响彻天下！”
　　谁会不想自己的成果被世人认可呢，这是凌故毕生所愿。
　　“这是自然，可惜，世道如此啊！”
　　白凛笑了笑继续说，“倘若在下肯帮你呢！离开这里，跟我走，定能发扬蛊术！”
　　仿佛一个笑话一般。不过凌故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帮我？我能看出来你觉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人，但是世人谈蛊色变，何况还要让我离开这，公子心意，凌某心领了。”
　　“若你将蛊术发扬，名声传了出去，圣女归乡会容易许多，我也会出手相助，总比你们在这等的好。”
　　凌故想了想，月初是他的女儿，更是下一任的族长，他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
　　白凛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掏出怀内的继储金令，这下该轮到凌故说不出话了。
　　“这是……你是王室之人！”
　　“北疆继储-白凛！”
　　凌故一听赶忙跪下行礼，他没想到白凛的来头会这么大。
　　“贱民怠慢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还望族长考虑一下公的话。”
　　只有王上和继储殿下方可自称为公，此刻站在白凛面前的不是那个柔弱的公子，而是北疆的继储，未来的王！
　　不一会，凌故便从书桌下拿出一幅画像，上面的女子正是月初，他双手奉起。
　　“草民在此，拜谢殿下！”
　　几日后，四人从凌家村奔向王城，凌故夫妇绝对想不到，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场烈火吞噬了他们对故乡所有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