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咲初小藤（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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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不在人类世界的日子里，千春的忙碌指数大幅度上升了。
往日仰赖这位六边形战神的庇佑，她可以大喇喇地在一些技术方面偷懒，可如今他去了数码宝贝世界，这些没人处理的活理所当然又丢回了千春头上，让她感到苦不堪言。
凌晨三点，她咽下最后一口冰美式，死死盯着黑崎美树那反复调试后还是乱码的电脑屏幕，终于崩溃了。
事情变成这样全怪两天前出现的那只天杀数码兽，它破坏了DATS电脑系统，在把它传送回数码世界之后，为了拯救团队正常运转，栗原千春连夜进入24h不间断高强度加班状态。
她尖叫、哀嚎、失声痛哭，祈求萨摩想个办法把托马摇回来，萨摩被她嚎得脑壳疼，忍了又忍，没忍住，亲切地给了她一拳。
“你不把系统修好的话，我是没办法联系上托马的。”他如是施压。
于是千春嚎得更凄惨了。
管狐兽：“你到底是喜欢托马，还是喜欢他能让你少干点活？”
千春：“你在说什么？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喜欢他的全部！”
管狐兽：“……”
远在数码世界的托马狠狠打了个喷嚏。
“master，您没事吧？”
“……没事，继续往前走吧。”
其实有事。
彼时正是他们来到数码世界的第二天，没有退路、前路未卜、与总部失联、连所有的物资被猎鹰兽炸得一干二净，可谓是陷入了“除了前进没有更好选择”的绝境里。
凌晨五点半，美树的电脑系统被抢救成功。
千春喜极而泣，用颤抖的手按下联络键，电脑滴滴响了几声以后，给了她一串冷冰冰的红色感叹号。
“……这是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们那边的通讯器出了故障。”
“……所以暂时没办法联系上他们了吗？”
“……是的。”
她沉默着提起管狐兽，把它的身体摆成一个U形。
“你要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
她虚弱地微笑：“我打算用你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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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不稳定是一个麻烦的大问题，误入人类世界的数码兽并没有因为DATS派人去了数码宝贝世界而减少，换言之，千春被数码兽袭击的频率依旧稳定。
比如现在。
“千春！好像有数码兽追着你来了！我现在赶过来——”
“……不用了，我已经跟它史诗级会晤了，你现在来收尸，应该还能赶上热乎的。”
掐断了白川惠延迟的2G消息，栗原千春停下脚步，看着拦住自己回家的那只圆得好像她踢一脚就能滚出好远的数码兽。
她分辨不出对方有没有恶意，不过从它手上拿的长刀来看，她觉得可能不是太友好。
所以她试图打招呼来表达自己的友善：“你好？你是斗士兽吧？你也看到了，我没有武器，不懂剑术，不适合做你的对手，还是放我回家比较好……”
斗士兽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难处，它挥了挥手中的双刃，十分通人性地把其中一柄丢到了她脚下。
千春：“……”
什么意思，击剑比赛吗？赢了的人可以砍死另一方？
她不敢拿起来，只用脚尖踢了踢这把长刀，觉得自己应该不能靠这个捅穿对方厚厚的盔甲。
大门大是怎么打过数码兽的，她现在给对方一拳的话，手里也能燃烧起噼里啪啦的数码之魂吗？
千春要哭了。
但是斗士兽生气了。
“冷、冷静点！你看，你有盔甲，而我什么都没有，我的防御力是负数，这很不公平……你、您觉得呢？”
大胆人类，勇士在决斗中是不能够退缩的，没有战意的家伙是对武士道的亵渎，绝不能容忍！
它发出了一声愤怒的低吼，倒退一步，摆出战斗的姿态。细长的刀在它手中转成一朵花，继而在尖端凝聚出一股小旋风模样的匹练——
“冷冻之翼！”
然后被斜后方飞速轰来的能量波一炮秒杀。
……咦。
栗原千春瞳孔收缩了一下。
没有劫后余生的释然感，四周的温度好像突然降低了，低得她感觉到有点冷。她的目光顺着这股冰冷的能量一直向后延伸，直到停留在夜灯照射不到的黑暗处。
在那里，藏着一条通体雪白的蛇。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蛇，身上的鳞片在路灯下折射出微弱的七彩光芒。它的眼睛圆圆的，是明亮的蓝色——她喜欢这个颜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有在它的眼睛里看到敌意。
她没见过这只数码宝贝，如果说是谁的搭档，DATS也不该一无所知才对。
有风吹过她的发梢，她听到灌木丛簌簌作响，听到蛇在吐信子，听到自己的心脏不自然地重重跳动了两下，但是没有听到数码蛋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
被击杀的斗士兽并没有变成数码蛋，它化作一摊看不见的数据，随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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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变成数码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永久死亡。
“死亡”这个概念在她的脑海里转动了好一会儿，才化解成可供理解的概念。千春看向那条道路尽头的蛇，想要向前道谢的身体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DATS是不杀生的保守派，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连数码蛋都没有留下，是因为某一部分的转生数据被破坏了吗？
她不动，自然有其他人动。白蛇似乎能够读懂她的踌躇，柔软的身体一晃，轻飘飘地瞬移到她的面前，围着她转了两圈，咯咯笑了起来。
它的笑声清脆悦耳得像是她常去的甜品店门口的小风铃，笑着笑着，它突然一噎，身体也细微的颤抖。再然后，周身的气息陷入紊乱，像是控制不住力量似的，周身立刻被明亮的数据所覆盖，然后——
然后……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小洋裙、金色小波浪、大红唇、遮阳伞。从大片数据中走出来的，是个漂亮的女人。
这比她当初看到大门大一拳干翻数码兽还要诡异。
已经成型的世界观被轮番轰炸，再加上美色当前，视觉上的冲击力有些过于强烈，以至于她无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退，金发美女就往前凑，直到距离近到鼻腔里全是美女身上玫瑰花的味道，对方才满意地停下来。
她开口，声音青翠如黄鹂：“你就是栗原千春？”
说话了。
还沉浸咋刚才那一幕的大脑尚且转不过弯来，千春掐了自己一把，确保自己没有中邪。
她难以置信：“你……你是那条蛇？”
“是呀，那是生化羽蛇兽，也是我。”美女理了理头发，殷红的唇角掀起一个笑来：“初次见面，我叫奈奈美。”
不是，等一下，人类怎么可以变成数码宝贝啊？？？？？
千春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虽然是个还需要改进的实验……但只要提取数码兽的DNA，再将它和人类的基因重组，就可以实现由人类变成数码兽的进化。”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很轻的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仓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笑眯眯朝她招手：“又见面了，千春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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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对。
人类基因组含有约30亿个DNA碱基对，而数码兽是由0和1的代码组成的电子生命体，把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的难度不亚于让火焰在水里燃烧、在三维空间雕刻四维生物、制作只有向下才能通往顶端的巴别塔。
“您在跟我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我引以为豪的成功案例不是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所以斗士兽没有变回数码蛋，也是您的手笔吗？”
“很帅吧？”仓田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我研究出来的人造数码兽，可是很不一样的——真是的，还好赶上了，要是我们晚来一步你可就危险了……”
千春不说话了。她的常识、理解能力、所知的关于生命形态的一切，在此刻全都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击碎重组。
和简单的化学实验不同，这需要大量的、大量到或许数以万计的生命体，经过反复的失败和死亡，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少人和数码兽因为这个死了？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纵观栗原千春前十几年的人生里，还从没听说过这么炸裂、这么荒谬的故事。
他怎么敢……怎么敢拿数码兽和人类做实验？
奈奈美看起来和人类没有不同，她无法通过外表判断对方的身体状态是否还是健康稳定。和对方对视的一瞬间，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情绪翻涌，呼吸困难。
今天应该看看黄历，看看那上面是不是有写不宜出门。
“我听说DATS去数码宝贝世界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很辛苦吧？”
“……不，还好，只是正常的工作量。”
“黑眼圈好严重啊，千春桑。你不嫉妒吗？”
“嫉妒？”
“是啊，你为DATS的工作这么拼命，到头来换来什么了？换来没有数码兽搭档和一个来不及救你的电话？”
她听到他感叹：“明明是这么特殊的体质，按照DATS的数据库，给你匹配一只数码兽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吧？他们把你丢下了，甚至连保护你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千春有一瞬的呆愣，和仓田那双藏在镜片底下的眼睛直直对上。
眼窝凹陷，眼角有些细纹，可是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几乎有些不自然，带着一点阴冷、骄傲、疯狂和自以为是的得意洋洋。
他很高，大概是因为常年浸泡在科研里，他的脸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薄薄的唇角此时正用力向上掀起，勾出一个带有些许怜悯意味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
“……啊，是啊。”
那被藏在乱七八糟话术底下的、三番五次谈话的最终目的，她这下终于看清了。
“的确……偶尔会觉得有一点不平衡呢。”
“这不是你的错。”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身后的奈奈美：“你已经看到了，我的人造数码兽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他们可以代替DATS那些窝囊废，把你保护得很好，所以，你不用再害怕了。”
好吧。
栗原千春摸到口袋里的U盘。
进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快不少。
心跳因为即将做出的决定而砰砰直跳，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无声安抚住她不安的心脏。她用力握住它，就像握住了透明的勇气。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抬起头，似有动摇般地问：
“我可以做什么吗？”
仓田忍不住笑了。
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欲望如今终于因为窥见了一角天光而烧了起来。这团火烧得很快，如今烧到千春的面前，急切地想要把她一起拖进来才好。
“萨摩那家伙不懂宝玉的价值，只拿你修理无聊的仪器……而我不一样，千春桑，你的力量将帮我改造出最完美的人造数码兽，守护我们的世界！”
他目光灼灼，郑重地伸出手，把野心明晃晃地摆在她的眼前，向她递出了一张看不到尽头的船票。
千春也笑了起来。
“那么，我很荣幸，博士。”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咲初小藤（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