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咲初小藤（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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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触碰的对手、难以计算的危机、不能逃避的责任——人类的生存环境被急剧压缩，摆在DATS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个选择。
“是吗……要去数码宝贝世界啊。”
千春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纸质的页面，盯着甜品店的菜单不知道在想什么。
淑乃捂住脸试图逃避现实：“是啊，真是难以置信，你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要命！等托马调整好传输器，我就要去另一个世界探险了。”
“好突然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我的朋友变成救世主。”
“谁知道到底能不能成为救世主。”
淑乃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想必我得有一阵子吃不到这些甜品了，我会很想念它们的。”
“这样吗？那为了给救世主大人加油打气，这顿甜品我来请客吧。”
千春“啪”地合上了菜单，难得果断地自掏腰包：“拉拉兽想吃什么？”
淑乃口袋里传来毫不客气的回答：“我想尝尝新出的那个巧克力蛋挞！”
“诶！？你请客吗？那再给我加十份焦糖布丁！”
大概都微妙察觉到了接下来的日子会变得不同，两个人默契地聊了些幸福的话题，比如玩具店新出的毛绒娃娃、喜欢的歌手会在近期开演唱会、还有没通关的游戏到底该怎样打出好结局。
什么不断有人进入这家装修精致的甜品店，门口的风铃被撞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日光照射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明暗交界线。
街道上人来人往，和往常普通的日子别无二致，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正在面临生存危机的世界。
最后和淑乃在街口分开的时候，千春一步三回头，总忍不住去看好友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身影。
她又想到仓田明宏。
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可对方“赶尽杀绝”的结论，那天的交谈理所当然以失败告终。
人类社会每天都有人犯罪，杀人抢劫拐卖斗殴，情节恶劣的数不胜数，但是并没有外星生物突然登陆地球，宣判人类是“危险、不受控制、没有理智的野兽”所以要实行种族灭绝——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恶否定一整个群体，这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简单道理。
退一万步说，数码宝贝也只不过是时空不稳定的受害者罢了。
得到了她的拒绝，仓田既不失望也不意外，只平静地耸耸肩：“没关系，我尊重千春桑的选择。如果改变了想法，我的团队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国家机密署在有DATS的情况下，难道还要批准仓田这样荒谬的行动吗？
她不敢想。
“小姑娘，你已经站在这里好些时间了，是有什么烦恼吗？”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千春已经走到神社门前的卜卦处了。她寻声望去，两鬓斑白的老奶奶望着她，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她不信神明，但偶尔有心事的时候，会来神社散散心。
木制的绘马被吹出清脆的响，噼里啪啦地落在耳边，像无数细小的祈愿在低声私语。千春抽出一支签子，无意识摩挲了一下表面粗糙的纹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婆婆，我对未来感到迷茫。”
“未来？”婆婆咯咯笑出声来：“这可不行，因为未来是算不出来的。”
她替小客人翻转那只抽出的签，在最上端，躺着一个明晃晃的“吉”字，于是她笑起来，轻声宽慰她：“看起来，你的运气很好，走了一条好路。”
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泥土的味道，午后的阳光被茂密的古树筛落，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千春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暖融融的，与那个“吉”字对视半晌，突然奇迹般想开了。
“多谢您！我知道了！”
她把这次占卜的费用留在桌上，朝婆婆鞠了一躬。
心情像是雨后初晴一样变得轻快起来，她转身，踏上回家的路，没走几步又折回来：
“婆婆，我想求平安的御守，一个……啊不，三个……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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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后也没回家。
以“在心仪对象即将去异世界冒险前想要多跟他见面”为借口，千春轻车熟路地按响了托马家的门铃。
——虽然事实上，她进这栋诺尔修坦家购置的大别墅并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因为管家爷爷在看到她的下一秒，已经笑盈盈地弯腰，对她表示欢迎了。
彼时，托马正在校对传输器的偏差值，一抬头，便见管家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地敲了敲门。在他身后，千春像只小麻雀似的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
书房没有沙发，他不习惯在工作的地点接待客人，但伽奥兽已经先他一步，自觉地去隔间为来客搬了张椅子过来。
“千春小姐，请坐。”
托马：“？”
这个家他不能做主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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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淑乃说你们要去数码宝贝世界。”
千春缩在办公桌的小角落里，双手托腮，闷闷地开口。
托马忙里偷闲瞥了她一眼，被她憋屈的可怜模样逗笑：“是啊，要摆脱你这只小跟屁虫一阵子了。”
“小跟屁虫这个称呼听起来不怎么可爱，”千春接过伽奥兽递来的咖啡，道了声谢，及时强调自己的优点：“不过如果我能当最好看的那只，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咖啡醇厚的香味在舌尖绽开，她舒适地眯起眼。
万恶的资本主义，连咖啡的品质都如此奢侈。
她喝了会儿咖啡、发了会儿呆、又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犯了会儿花痴，突然想到：“这件事你有跟家里人说吗？他们会担心的吧。”
“什么？”
“一位独自从奥地利远赴日本拯救世界的小少爷本来就够让人牵挂了，如果他们知道这么优秀的儿子即将奔赴一个未知的鬼地方，会紧张得睡不着觉吧？”
托马敲击键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喋喋不休，他左耳进右耳出，没了工作的心情，于是果断把文件往边上一推，深深吸了口气。
“还没有。”
“诶？”
千春的絮叨戛然而止。
她眨了眨眼，意识到这个话题或许有些不合时宜，可当她打量起对方那张漂亮的脸时，又觉查不到分毫的不对劲。
难道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她仔细想了想，除了他那鲜为人知的显赫家世，还真没有听他提及过自己的父母。
不妙，说错话了，她好像听到好感度递减的声音了。
正当她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弥补刚才的口无遮拦时，托马自顾自接了话。
“他们知道的话，大概也不会太在意。”
他向后仰，把身体陷入柔软的椅背里，少见地露出一点不知所措的情绪。
“我父亲他……应该不会担心我。”
优越的欧洲血统给了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比蓝宝石的颜色略淡，是冰块那样清澈透亮的蓝。而现在，大抵是因为思绪的紊乱，这双眼睛也被蒙了一层雾。
千春见不得帅哥难过，于是她趁机悄悄咪咪地去牵他的手。
托马倏地回神。
她体温比他高，像是一团暖乎乎的棉花，还不等他甩开这只过分越界的手，她就反应更快地把什么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收手了。
他下意识接住：“……这是？”
“是平安符，我前两天去求的——啊！伽奥兽也有！”
“诶？我、我也有吗？”
千春往蓝色狗狗身上一扑，无视对方细微的挣扎，用力蹭了蹭它柔软的毛发：“那当然啦，去数码宝贝世界很辛苦的，你也要平平安安的才行。”
平安符啊。
米白色的小布袋安静躺在手心，对于托马来说，无论是布料还是绣工都显得有些过于粗糙了——但他难得没有嫌弃这份糟糕的触感。
他侧过头去，看到千春正把属于伽奥兽的御守挂在它的脖子上。少女柔软的面孔沐浴在阳光下，注意到他的视线，便弯起眼朝他笑，几乎要将周遭的空气都浸染得温暖起来。
好吧。
他在心底悄悄妥协。
确实是小跟屁虫里最漂亮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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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大一行人出发去数码宝贝世界的那天，千春难过得都快哭了。
“这样吧，我想个办法让管狐兽做我的搭档，我跟你们一起去数码世界。”
“闭嘴吧，你想被队长打死吗？”淑乃捂住她的嘴。
她可怜巴巴地咬着下唇，只恨自己不能被打包挂在淑乃身上跟着一起走。可惜她只是个可怜又弱小的诱捕器，能做的只有求爷爷告奶奶给他们求个平安。
亚古兽：“这个是什么？可以吃吗？”
伽奥兽和拉拉兽一左一右阻止了它把御守往嘴里塞的动作。
“不可以！！”
“这是千春小姐用来祝福我们平安的！”
自诩世界第一的打架番长在传输机器前摩拳擦掌，他甩了甩千春递给他的御守，而后一把搂住托马的肩膀，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放心吧千春，我会保护好你的心上人的，一定让他完好无损的回来见你！”
托马：“？”
他嗤笑一声，拍开大的手，极具嘲讽意味地掀起唇角：“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你说什么？你是在质疑本大爷？有本事来打一架啊！”
“来啊！”
又吵起来了。
淑乃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要带着这两个家伙一起拯救世界，实在是任重道远。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愣是把严肃的国家组织变成了隔壁街头的菜市场。萨摩被吵得头疼，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打算把这些没个正型的小家伙全都轰走，结果挂在他脖子上的管狐兽摇着尾巴阻止了他：“算了萨摩，多难得啊。”
它的声音难得带了点笑意。
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藤枝淑乃，今年也才二十岁出头，更别提两个还在十八九岁徘徊的毛头小子。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背负起拯救世界的重任，实在是有些辛苦。
不苟言笑的男人沉默了一瞬，又把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来。
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是啊，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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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输器的数据已经准备就绪，先前没做完的仪器修正也已经做完了，托马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待办清单，转了转椅子，让自己离写满代码的电脑远了一点，朝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于是千春呲溜一下从淑乃怀里钻出来。
她的脸上还保持着苦巴巴的表情，看起来仍然在思考怎样说服管狐兽陪自己去数码世界。托马一边笑她，一边把U盘丢出去：“都多大人了，就当我们是去旅游，别哭丧个脸了。”
咦。
U盘小小一个冰凉地躺在掌心，千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选择胡乱理解：“这是什么，是你去旅游前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托马：“…… ”
“啊，被我说中了吗？虽然作为定情信物而言有点草率，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成功因为对方强大的理解能力语塞了。
大概在一周前，千春曾给他打电话，问他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能让主机程序完全瘫痪的慢性病毒，他反问她是不是生活不易打算给世界添乱，结果对方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办法了，她打算偷偷给讨厌的人的电脑投毒，请千万帮她保密。
她这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什么。
这份礼物来得出乎意料，她感到震惊：“你不是说这玩意犯法吗？我以为……”
我以为你是拒绝我了呢。
最开始的确想拒绝的。
栗原千春是很容易招惹麻烦的神奇体质，他有点担心她在他不在的时候遇到什么麻烦，思考了几小时之后，还是选择帮了这个忙。
虽然他更希望她用不上。
有点记不清上一次拒绝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想。
直白的示好、撒泼的行径、还有偶尔耍流氓心性的肢体接触，他似乎已经习惯对方这样的作风，并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少再拒绝她了。
果然啊。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叹气。
“你太让人操心了。”
亚古兽在吃零食，大和淑乃正在拌嘴，一个说自己去了数码世界一定会大杀四方打得敌人嗷嗷乱叫，一个说别丢脸了有种先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期末成绩，眼看两人你来我往分不出胜负，于是去问路过的黑白兵棋兽谁说的更有道理。
办公间里闹哄哄的，等过了今天，不知道下一次大家团聚会是哪一天。
千春望进他的眼睛。
想说的话不知道怎样开口才不突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
“你知道吗？大是因为有你在的才这样的。”
“什么？”
“你知道的吧，”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那家伙之所以这么莽撞，是因为他知道你在这里，他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才会这样的。”
是要他说谢谢的意思吗？
托马挑起眉，“哦”了一声，总结：“所以我是个替不省心小孩收拾残局的家政工。”
“我不是这个意思，”千春反驳：“我是想说大很有眼光，知道你又优秀又可靠——其实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你特别特别好，你这么好，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该配你。”
“……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或许星星自己都不知道，无论别人是否在意它、是否与它产生过交集，它都已经是最亮的那颗星星了。”
嘀嗒。
墙上的秒针往前移了一小格。
托马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有惊涛骇浪在他大脑里短暂轰炸了片刻，把那些看不见的情绪哗啦啦冲涮了一遍，他罕见地、难得地感到如鲠在喉，而说出这句话的人看起来面色如常，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她又火速截下话茬：
“所以，我能抱一下你吗。”
“？”
话题跳转得太快了，托马不禁沉默了一下，千春就捏着他的袖子，眼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抱一下嘛，要很久见不到了诶。”
湿漉漉的，像在撒娇。
下一秒，他伸出手，这只小鸟就轻而易举落到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咲初小藤（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