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里》粥一要喝粥

3、第三章

　　“这里这里！周汎！”教室里祝珺安坐在倒数第二排冲站在教室门口的周汎挥手示意。

　　十天的国庆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空调、西瓜、WIFI里，假期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刚开学的教室里一片嘈杂，有双笔齐下的神人奋笔疾书地抄着隔壁桌的假期作业，也有几天不见的好友互相寒暄着这个小长假的旅游经历。

　　直到高中毕业后，周汎才在平淡无波的大学生活中明白了为什么诸多老师会对他们说“高中时期，会是将来你们最怀念的日子。”

　　再看到教室里这些同学的嬉笑怒骂，周汎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

　　“让一下。”

　　一道影子从周汎身后打到地面上，杨徵素来平淡的嗓音在周汎头顶响起。

　　在树德中学里，学生们需要穿着统一的校服，大多数学生的校服拉链基本三百六十五天都派不上用场，身上的校服永远刺啦啦的敞开着，以此来露出里面展露个性的内搭。

　　可杨徵不同，他的校服永远规矩地穿在身上，拉链也要拉在他认为标准的位置，就连袖口都被一丝不苟地熨烫平整。

　　九月的阳光毒辣，杨徵白净的脸上被阳光晒得透着红晕，额头上密密地冒出一颗颗小汗珠。

　　他低头看了眼挡在门口的周汎，抿着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周汎回头对上了杨徵的双眼，他的眼神没有过多的情绪但也足够让她感觉心头一悸。

　　周汎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整个后背贴上了门沿。

　　看着周汎的举动，杨徵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

　　许是不想在门口耽搁太久，杨徵也只是避开周汎微微侧身走进了教室。

　　擦身而过的瞬间，杨徵身上一股清新的柚子香味儿钻进了周汎鼻腔里，柚子本身清苦的气味好似驱散了周围闷热的空气，把周汎从宕机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周汎！傻站着干嘛，过来啊！”祝珺安看周汎还呆愣愣的站在门口，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周汎慌乱地应答了一声，生怕被祝珺安看出什么端倪。

　　坐到位置上的周汎撑着下巴偷偷望向斜前方的杨徵。

　　刚刚自己明明应该直接进来就好，结果居然还堵在门口傻了吧唧的只给他多让了点地儿，这行为也太傻了吧……

　　周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二十三年白活了，以至于班主任说下课后会将第一次摸底考的成绩贴到教室门前的墙上都没听见。

　　在学生时期，成绩对于同学们来说就是顶顶重要的事，不管平常成绩是好是坏，但在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都还是想去看看自己的排名到底是前进了还是后退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能也算是学生时期一种开盲盒的快乐吧。

　　……

　　“卧槽，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啊？？她抄了吧？？”

　　周汎隐约记得高中生物老师说过人的头皮是有感知能力的，所以本来还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周汎活生生被一阵炽热的目光逼得抬起了头。

　　“啊啊啊啊！！！周汎！”这咋咋呼呼的声音一听就是祝珺安。

　　“你……你居然考了全班第三？？”

　　祝珺安从人群最里面冲到周汎面前，她现在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周汎当着她的面吃了坨翔……

　　“我跟你说过啊，一般一般，全班第三。你怎么就不信。”

　　相比于其他人，周汎就显得平静多了。

　　怎么还来真的啊！她也没把这句话当真啊！！！祝珺安内心疯狂咆哮，她不死心地看了看面前稳如泰山的周汎，又回头看了看成绩单上的排名，第一次理解了“小丑竟是我自己”这句话。

　　果然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悲，可别人的成功更让她眼红！！！

　　“切，还不一定是靠自己呢，谁知道是不是抄的。”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树德中学是全市最好的一所高中，进这所学校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种是成绩特别好的，例如杨徵；一种则是成绩中规中矩靠家里砸钱进来的，例如周汎。

　　祝珺安是周汎多年好友，她比谁都清楚当初周汎能进树德中学是因为那栋有周父投资修建的实验楼，所以看到她考了全班第三祝珺安才更为震惊。

　　周汎看着窃窃私语的同学们，虽然开口的只有这一声质疑，但没开口的那些同学里大多也抱着相同的看法。

　　毕竟从全班中游一跃进入全班前三，这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面前的周汎真就不是一般人。

　　“瞎说什么！谁说的，别躲在后面啊！”

　　祝珺安虽然也有点怀疑周汎成绩的真实性，但她是怕如果后面老师查出来周汎会被处分。

　　现在有人出头挑衅，祝珺安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反应过来，直接开口反驳了回去。

　　周汎起身拉住气哄哄往人群里冲的祝珺安，毕竟内芯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这种小场面周汎还是hold住的。

　　她慢悠悠地走向贴有成绩单的地方，可能这就是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压迫感吧，在周汎气定神闲地靠近那群同学的时候，他们不仅噤了声还自觉的给她让出了一条路，这让周汎突然有种自己是社会大姐的错觉。

　　“语文134，数学145，英语129.5，英语有点差啊，政治历史满分，地理97，生物95，物理92，化学94，嗯……卡的差不多嘛。”

　　周汎摩挲着下巴念着自己这次摸底考的成绩，她头一次体会到学霸控分的快感，甚至还有闲心评价一下自己这次的发挥。

　　“以后有什么不会，我教你啊，全班第……”周汎踮着脚冲人群里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男同学笑道。

　　没说完的话和周汎嘲讽的眼神直接将讽刺值拉到了最大。

　　“差点都看不到你呢。”

　　留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后周汎也不管身后那个小黑土豆气急败坏地叫骂，自己怡然自得的开始收拾起了书包。

　　毕竟树德中学的传统就是成绩下达之后按排名选座位，还美其名曰：为了激发学生好好学习的斗志。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大家的座位都是随意坐着的。

　　大致收拾了一下后周汎就背着书包提前在走廊排队，就等班主任来组织这次换座位。

　　也不怪周汎这么心急，毕竟为了这次的换座位，她可是从考第一门科目时就开始苦心经营了。

　　她刻意把班级排名控制在第三位，就是相信以杨徵的实力他至少也会考进全班前二。

　　只要班级排名在他后面又相差不远，那在他选好位置后，周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直接选他旁边的座位。

　　这次，杨徵的同桌她是当定了！

　　“好，杨徵去选座位吧。”班主任看到第一名选完座位后示意杨徵可以进去挑选他想要坐的位置。

　　杨徵冲班主任点了点头，手里抱着一摞课本闲庭信步地直接走到中间一组的第三排坐下，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可能连班主任也没想到杨徵这么快就选好了座位，以至于又向杨徵确认了一遍后才开口：“下一位周汎，去选座位吧。这次进步很大哦。”

　　“谢谢老师！”看着面前笑着鼓励自己的班主任，周汎同样笑着向班主任表示感谢。

　　在曾经的时间线里，这位班主任一直都是一个对学生非常和蔼的女老师，哪怕高中都毕业了，周汎也依旧记得她。

　　透过窗户看着已经在座位上收拾桌面的杨徵，周汎攒着书包肩带的手微微出汗，这种紧张感甚至超过了当初查高考成绩的时候。

　　周汎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地大踏步走向了杨徵。

　　“那个……我可以坐这儿吗？”

　　杨徵往抽屉里放书的手一顿，面前的女孩垂着眼眸有些局促地站在他旁边的空位前恳求似的提出了一个并不需要他同意的请求。

　　周汎当然知道选择哪个座位是她作为第三名的权利，但她想听到杨徵的回答，在周汎这里，她永远尊重他的意愿。

　　“可以。”

　　杨徵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压下刚刚那股异样的心绪后继续着手里停下的动作。

　　“谢谢！”听到杨徵那声“可以”的周汎眼睛一亮，动作迅速的在他旁边坐下，好像生怕慢一点他就会反悔似的。

　　“同桌，给你的。”周汎拉了拉杨徵的袖子，将手掌心里的巧克力递到杨徵面前。

　　看着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杨徵蹙了下眉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拒绝之情溢于言表。

　　“别摇头嘛，这是我特意带来给新同桌的，你就赏个脸收下吧。”周汎没有在意杨徵的举动，继续伸手将巧克力往他那边递了递。

　　半响过去，周汎感觉自己举着的手都开始发麻了，杨徵也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一块巧克力都不愿意收吗……

　　周汎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挫败感，伸出去的手也只能略显尴尬地收了回来。

　　杨徵瞥了一眼旁边情绪突然就低落起来的周汎，刚刚还满含期待看着自己的眼睛现在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一直活力满满的高马尾现在也软趴趴地垂在她身后。

　　杨徵记忆里和周汎这位同学相关的片段少之又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记忆里的周汎和自己面前的周汎像又不像，有什么东西他想抓住却怎么也无法抓住。

　　杨徵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半晌后最终还是伸手拿过了被周汎放回到桌子上的巧克力。

　　“谢谢。”

　　真的很不喜欢吃甜食啊，杨徵捏着手心的巧克力随手将它放到了抽屉里。

　　周汎看着视线里一闪而过的手指和桌面上消失的巧克力，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杨徵，原本低落的心情霎时间多云转晴。

　　杨徵有些不自然地躲过周汎的眼神，随手拿起一本习题就低头做了起来。

　　“算了，反正就是块巧克力，不喜欢吃就放一边好了，她只要以后别太闹腾就随她去吧。”

　　杨徵在内心给自己的行为安上了一个可以自洽的理由。

　　“啊啊啊啊！！！姐妹！！！”

　　“刺啦——”

　　杨徵手里的钢笔刺破草稿纸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他侧头看向旁边，捏着笔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一旁的周汎和祝珺安正兴奋地握着对方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你都不知道为了能坐你后面，我求遍了前面的十几个人，就为了让他们别选你后面的这个位置。”

　　“是是是，姐妹你最好了，来么么一个～”

　　好吧，看起来是不可能不闹腾的……

　　杨徵撕掉那一页被划破的草稿纸，听着旁边姐妹来姐妹去的两个人居然有些认命地摇了摇头。

　　“但是话说回来，周汎你认真告诉我，这次考试你有没有作弊，如果被抓了，后果很严重的。”祝珺安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周汎平常的成绩她最清楚不过。

　　“放心啦，我真的没有作弊。”

　　周汎安抚性地拍了拍祝珺安的肩膀，她偷偷撇了一眼身旁低头做题的杨徵，刻意把“没有作弊”这四个字加大了音量。

　　不怪祝珺安担心，毕竟对于周汎这次突然拔高的成绩，不止班里的那些同学不信，就连周瑜同样也抱有怀疑的态度。

　　“周汎，第十五题你说说是怎么做的。”

　　周瑜在讲到最后一个填空题时突然止住了话，转头点名说想要听听周汎的解题过程。

　　课堂上大家一时都心领神会，或多或少都抱着看好戏的样子。

　　周汎看着讲台上表情严肃的周瑜，又低头蹙着眉盯着手里的试卷。

　　看到周汎半晌没有起身，班里的有些同学已经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周汎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什么，但也无非就是说她抄袭罢了。

　　祝珺安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周汎急得不得了，可是这一题她当初压根看都没看就直接放弃了，就是想帮周汎也无能为力。

　　看了眼讲台上的满脸审视的周瑜和默不作声的周汎，原本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杨徵头一次鬼使神差地起了多管闲事的心思。

　　趁周瑜不注意，杨徵提笔在草稿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