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里》粥一要喝粥

2、第二章

　　“还懒懒散散的呢？！你们看看你们考的分数！这么简单的一张卷子一个个考那么点分儿！要年级摸底考了，都长点心吧！”

　　周瑜站在讲台上拿着戒尺“啪啪啪”地敲着黑板，这一套老生常谈的训话每次考完试都要被她拿出来说一通。

　　“最后一题的确是有点难度，能理解的尽量理解，听不懂的就把黑板上的解题过程抄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别总想着偷懒！”周瑜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拿着戒尺走下了讲台在教室里转悠着督促同学们更正试卷。

　　“老师，最后一题我有更好的解法。”

　　少年特有的稚嫩嗓音打破了教室里圆珠笔划过纸面的声音，杨徵微微举手，在周瑜颔首示意下不急不缓地站起身。

　　周汎写字的手一顿，不同于其他同学向杨徵投去钦佩的眼神，她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杨徵此刻挥斥方遒又面无波澜的神情。

　　这种场景她也曾见过很多次。

　　教室的白炽灯将杨徵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地上。

　　周汎看着地上的影子不自觉的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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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汎，你是不是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想法是好的，但是就你们现在所学的东西，你这种做法其他同学很难理解……”

　　“他就是把最后的那个钝角三角形底边延长至点0然后跟点A做了一条垂直线，构建了一个大直角三角形，再用已有的条件证明后减去中间那个小的直角三角形。”

　　“两种做法就差了中间那步几何证明，但杨徵胜在运算数量要比数学老师少很多。”周汎凭着本能将杨徵的解题思路又给祝珺安梳理了一遍。

　　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周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音量，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埋头苦记的同学们此刻却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就连祝珺安都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看着她。

　　“诶没错，周汎理解的没错。”

　　周瑜倒是很惊讶以周汎平常的水平这次居然能听懂杨徵的解题思路，毕竟空间几何证明这单元的课是他们高一下半年才会涉及到的。

　　“但是，你为什么考试的时候这题就写了个'解'？”周瑜从杨徵旁边往回走了两步，拿起周汎桌子上的数学试卷大致地扫了一眼，在她印象里周汎这次考的可以说是差强人意。

　　看着周瑜拿在手里的那张数学试卷，从这个角度不出意外杨徵刚好能看到那个鲜红的“97”。

　　丢人丢大发了……

　　意识到这一点，就算周汎是个二十三岁女大学生也忍不住满脸燥红。

　　“嗯……我姐姐是高中数学老师，这两天刚好在给我补课，有讲到过几何证明。”周汎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编了一个很没有技术含量的瞎话。

　　周汎的姐姐的确是高中老师，但这是在她高考结束那年才发生的事儿，况且她姐姐教的压根就不是数学而是地理……

　　但现在这情况，为了不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姐姐你就先暂且教一下数学吧，周汎在心里“哐哐”给姐姐磕了几个响头。

　　好在周瑜也没有细究，她看了眼周汎卷面上的分数，语重心长的又再一次用老一套说辞让周汎继续保持对数学的热情，认真对待每次考试，争取下次成绩能再拔高一点。

　　周汎听完周瑜的念叨后狗腿子似的疯狂点头。

　　只是，不是她不想认真对待考试，而是凭她的高中水平，这种题她也真就只能写个“解”了，周汎坐下后偷偷在内心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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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后祝珺安一边捏着周汎的脸左右揉捏，一边夸张地大喊：“周汎，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呔！妖魔鬼怪快快现出原形！”

　　周汎挣扎着逃出了祝珺安的魔爪，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红红的爪印，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给祝珺安额头上来了个“爆栗”。

　　“就一个空间几何证明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再说周瑜说的也没错啊，用几何证明解这道题没比黑板上中规中矩的方法聪明多少，而且证明步骤写少了反而还要扣分，刚刚展示杨徵卷子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到，他那题也没有得满分。所以，你就全当那是他的炫技之作就行……”

　　“咳咳。”旁边的祝珺安眼睛一斜突然将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示意周汎不要再往下说了。

　　周汎有些不解地看着突然间冲她挤眉弄眼的祝珺安，还没等她回头一个指甲被修整的干干净净的手指就点在了周汎的试卷上。

　　“第七题选D。”

　　杨徵的影子落在周汎身上，他板正地站在周汎侧边低垂着双眼表情淡淡，好像完全没听到周汎刚刚的那番话。

　　周汎先是表情一滞，随后诧异的抬头看向杨徵。

　　在曾经的时间线里杨徵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跟周汎搭过话，哪怕是上晚自习前自己在楼上冲他喊话，他也只是皱着眉不解地盯了她几秒，然后漠然地转身上了楼。

　　此刻，她抬头仰望着低头看着她试卷的杨徵。

　　仰望杨徵，早就成了周汎的习惯。

　　没等周汎开口，杨徵就率先收回了手。

　　“扣五分。”

　　不易捕捉的上扬尾调透露出主人此刻心情还算不错。

　　“啊？”看着已经慢悠悠走到班门口的杨徵，周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直到低头看到卷子上第七题被打了勾的“C”和“97”周汎才明白杨徵刚刚那句话的含义。

　　“啊！！！”反应过来的周汎瞪大了双眼，现在她无比确信杨徵肯定听到了自己刚刚的那番话。

　　“恶趣味！”

　　重来一次周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见到了杨徵的另一面。

　　但这跟周汎记忆里一直“站在冰箱上”就是俗称“高冷”的杨徵也太大相径庭了吧？？？

　　“啧，别看了，先把口水擦擦。”

　　“套路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周汎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嘴角。

　　祝珺安看着周汎口不对心的举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如果不是杨徵跟周汎平常一点互动都没有，不然看刚刚杨徵的举动她还真会以为两人之间有点什么猫腻呢。

　　但反过来想想，杨徵每天走哪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应该也不会招周汎喜欢，毕竟杨徵的脾气可比他175的个子高多了。

　　当然这些话祝珺安是不敢说出口的，生怕跟周汎一样被杨徵听去。

　　“话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摸底考了，我这成绩简直无颜面对家中父母啊。”

　　祝珺安这节课间罕见的没有去隔壁十三班门口溜达，她捧着那份更正过的103分试卷企图将知识点无线传输进大脑。

　　“知道要摸底考了就别总往外跑了，还是那四个字：好好学习！”周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祝珺安做无用功。

　　以曾经的发展，祝珺安就是在高二的时候成绩才开始稳步提升直到高考取得了这三年里最优异的成绩，成功录取进了本省一所不错的一本院校。

　　而周汎却不一样，她的成绩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水平，高考也考的中规中矩，最后自然慢慢就被曾经的朋友们甩开了一大段怎么追也追不上的距离。

　　想到这些，周汎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她就像偷看了上帝剧本的人，虽然带着二十多岁的大脑回到了高中，看似可以去改变事情发展的结果，但她比谁都清楚，就算结果真的改变，但真正变得优秀的却从来都不是她本身。

　　“啧……好好学习，行，好好学习啊，92～”祝珺安说罢趁周汎没反应过来“呲溜”一下就逃之夭夭，只给她留下了一个窜的比兔子都快的背影。

　　“祝、珺、安！”周汎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被一个“92”打断，看着已经窜到教室门口的祝珺安，周汎配合着她双手一拍桌子起身向前面追去。

　　管他呢！既然回到了过去，既然已经偷看了上帝的剧本，那她只做出一些小改变，上帝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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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广播里最后一道铃声响起，考场里同学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笔，一个个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周汎顺着斜斜打在桌面上的光影窥向窗外的残阳。

　　“总算考完了。”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真好啊，国庆小长假总算开始啦。

　　“怎么样怎么样，考得怎么样？”一出考场祝珺安就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搂上了周汎的肩。

　　“一般一般，全班第三。”周汎用半真半假的语气敷衍着这个一天天精力充沛的闺蜜。

　　虽然她的语气看起来像开玩笑，但毕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在刻意控分的情况下班级前三她还是有信心的。

　　“得，问你也是白问，咱俩总不就是难姐难妹呗。”祝珺安倒也不把周汎的话当回事儿，吊儿郎当地拎着个书包大哥似的走在前面。

　　“国庆有十天假期，趁姐姐我心情好，今天你想吃什么我买单！”周汎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之前她的小金库虽然一度周转不过来，但好在她父母从不在零花钱上苛待她，囤了几个星期的零花钱，现在周汎的小金库基本已经满血复活啦！

　　“你说的！那我要吃炸……诶，那个，汎汎你今天先一个人回家吧，这顿放下次请我啊！”

　　祝珺安本来没理由拒绝难得可以让周汎大放血的机会，只是在她转头看到什么后，只来得及给周汎留下了一句话就匆匆往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周汎被这情况搞得有些不明所以，她甚至都来不及问，祝珺安就已经“呲溜”跑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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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了。”周汎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在想着祝珺安今天反常的行为。

　　“叮铃叮铃”

　　自行车的车铃声将周汎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了出来，发现自己都快站在非机动车道中间的周汎慌忙走回了人行横道。

　　正想和身后的自行车主说声抱歉，一道车影就和她擦身而过。

　　下午的太阳并不刺眼，天空蓝得通透，在车来车往鸣笛声不断的路边，少年骑着自行车飞驰向前，宽大的校服里盛满着夏天的风。

　　后来的很多年里，周汎每每想到这个场景，想到那个骑着单车飞驰而过的杨徵，哪怕已经物是人非，可这一份青春的悸动却在她的记忆力永远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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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今天考试，周汎回家要比平常早很多，料想爸妈应该都还没到家，她刚准备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就听到屋里传来的争吵声。

　　周汎父母的感情从来都不算好，两个人虽然一路相互扶持，彼此从贫贱夫妻走到了现在事业有成，但曾经表面还能维持的和谐关系在周汎上初中后就开始不断恶化，好的时候两人还能坐下好好吃顿饭，不好的时候他们在客厅外大打出手，周汎只能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独自躲着。

　　周父是个典型的中国式男人，对妻子大男子主义，对儿女同样是打压式教育。

　　曾经十四岁的周汎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戴上耳机，把自己困在一首首歌里，她就像一朵鲜花标本，在学校时热烈鲜活，可内里早就腐烂破败。

　　屋里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响和争吵声不断传出，周汎垂下拿着钥匙的右手毫不犹豫地转身乘电梯出了小区。

　　十四岁的周汎还在奢望父母亲情，所以她感到怯懦无助。

　　但二十三岁的周汎早就没有这些虚无缥缈的期待了。

　　“喂，祝珺安，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发你的定位！”

　　周汎挂断电话后收起手机在人流稀疏的街道上迎风向前跑去，那个家慢慢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被周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有些“家”是避风港，有些“家”却是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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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汎偷偷摸摸的从祝珺安身后将手里提着的一杯冰奶茶贴到她脸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祝珺安“嘶”了一声。

　　“怎么突然对篮球感兴趣了？”周汎盘腿坐在祝珺安身旁。

　　“错错错，我对打篮球可没兴趣。”祝珺安话头一转：“但我对前锋还挺有兴趣的。”

　　祝珺安伸出食指在周汎面前摆了摆，然后把她的头转向篮球场的另一个方向。

　　毕竟手握剧本，周汎不用转头就知道那个前锋是谁。

　　穿着30号球衣带球灵活走位，一个起跳扣篮给自己的队伍赢得三分的宋宇轩高一时身高就已经接近一米八，平常穿的清清爽爽，性格也外向开朗，这种运动系男生的确是怀春少女的最佳人选。

　　如果不是知道他和祝珺安后面发生的事，也许周汎真的愿意像曾经一样助攻助攻这一对。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这次十座庙她就不拆了，他俩这桩孽缘周汎必须斩断！

　　“姐妹，他可能压根就不……”

　　“小心！”

　　人类的天性就是趋利避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周汎和祝珺安在听到球场那边冲她们喊“小心”的下一秒就反射性的用双臂护住了各自的头。

　　“砰哒”

　　“你们没事吧？”

　　抱头等了半响也没感觉发生了什么的周汎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黑白相间的NIKE球鞋，滚到她俩脚边的篮球被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捞了起来。

　　比起这些，视线上移后周汎在心里感叹的却是：“怪不得长得高，雄性激素分泌这么旺盛，这腿毛夏天不得跟穿了条毛裤一样？？？”

　　“没有没有，球没有打到我们。”

　　如果说周汎上一秒还在震惊于宋宇轩茂盛的腿毛，那下一秒祝珺安娇嗒嗒的声音一响起，差点把周汎吓炸了毛。

　　这是什么非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周汎一脸便秘地看着祝珺安和宋宇轩两人有来有往的做作聊天。

　　“刚刚真的不好意思，没注意差点打到你们了。”

　　“哪有，是我们坐的地方离球场太近了，你刚刚投篮很帅诶！”

　　“是我们坐的太近啦～你投篮好帅哦～”周汎默默往旁边移了些距离，内心矫揉造作的将祝珺安说的话拿出来鞭尸了一顿。

　　“是嘛。你看起来很眼熟，我们是一个中学的吧？你好，我叫宋宇轩。”

　　“能不眼熟吗，一天能“偶遇”三十次，只要不脸盲都记得住吧？？？”周汎在内心里疯狂翻白眼。

　　但吐槽归吐槽，看着笑容明朗的宋宇轩朝祝珺安伸出手，周汎还是谨记自己身为“棒槌”的使命，这对鸳鸯绝对不能成！

　　“咳，其实……”

　　“你好，我叫祝珺安。”

　　周汎刚准备起身，祝珺安一个眼神就刀了过来。

　　周汎发誓，她再晚坐回去一秒，今天她就得血溅当场……

　　看着两只握上的手，周汎总算是理解了那句“三个人的故事里我却不配拥有姓名”是个什么感受……

　　盛夏、球场、阳光、交握的双手，意气风发的少年笑的肆意张扬。

　　在祝珺安眼里，此刻的宋宇轩简直就在发着光。

　　看着已经一起在篮球场互动起来的两人，周汎心里清楚，这段孽缘还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