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法则》一晚摘星

3、第3章

　　西疆飞行基地，四架贴着“丛林”四区旗帜的飞船正按照引航员的指示滑行到相应区域，穿着不同颜色工服的员工在高大的基地中来回穿梭奔忙。

　　总控区二楼，一个穿着军服的人听完基地员工的汇报，打开光脑虚影一番探查后，快步走向观景台，那里站着的军官观察着下方，一脸严峻。

　　“中校，一切准备就绪。”

　　“嗯。”中校应了一声，“总席楼和内阁的人有动静吗？”

　　“都没有别的指示，按时间……”

　　楼下突然传出一声怒喝，中校循声看去，在等待区一个体型健硕的红F一把撞飞了给他检测身体数据的员工。“滚开！都给我滚开！”红F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匕首一路横冲直撞，更有几个蠢蠢欲动的趁势哄闹拿着磨尖的牙刷胡乱伤人。眼见红F逼近，在队伍末端的林枫瞳孔一缩急忙就要避开。

　　“哥！”女性队伍里，姜汀月被尖叫逃跑的女囚们撞倒在地，周遭混乱不堪，人影繁杂，林枫只能循声勉强辨认出姜汀月向他伸出的手。

　　哪怕知道姜汀月八成是装的，林枫还是忍不住推开挡路的人：“小月！快过来！”可惜林枫太瘦弱，没走两步就被人流冲退。姜汀月撑着地站了起来，刚迈出一步就又被人撞翻，她短促的叫了一声，还没缓过来就被不知从哪冒出的脚踢中了肚子。

　　满是淤泥的地面，姜汀月一身素裙蜷缩成一团，左臂内侧莹白的C衬得她越发渺小无害，她咬紧下唇不发出一丝痛呼，只是苍白憔悴的脸上滑落了两串孱弱的泪珠。

　　“让开！我要去找我妹妹，小月！”林枫眼睁睁地看着姜汀月被数不清的脚踢来踩去，他不自觉红了眼：“滚开啊！有人在地上你们看不见吗！”

　　他嘶吼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替他隔开了人群，几个健步便来到了姜汀月面前。

　　“还站的起来吗？”萧野微微弯腰，杂乱的人群竟不能撼动他分毫，他默不作声地观察眼前的少女，脆弱，对陌生环境排斥大概率与她的哥哥相依为命，有些坚韧，很漂亮。

　　少女的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惊恐和防备，浑身像是带刺，她抿紧唇警惕地盯着萧野缓缓往后缩。

　　萧野放柔了神色：“别怕，我带你去找你哥哥。”萧野向姜汀月伸出了手，透着窗弦照进来的阳光被纷乱的人影撞得散碎，萧野的掌心接住了零落的光尘，姜汀月躲在阴影中仰起头看他，萧野对上玲珑的双眸不闪不避，静静地等着。

　　纤细柔弱的手缓缓放于宽大的掌心，萧野轻轻一提姜汀月就起身扶住了他的胳膊。

　　“啪！”一声枪响，周遭尖叫一片，闹事的红F被子弹贯穿了脑袋，萧野瞬间戒备急忙按着姜汀月蹲下，随后紧紧盯着开枪的方向。

　　缩在他怀中的姜汀月依旧是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态，只不过那双玲珑眼如毒蛇察觉到猎物般兴奋的眯起，满是要虐杀的兴奋。

　　真好找啊……

　　二楼的中校扫了一眼人群，子弹上膛：“啪，啪，啪……”干脆利落的几枪准确无误地射杀了拿着牙刷浑水摸鱼的几个红F。

　　“枪发给你们不是摆设，就算罪犯手里有人质，怎么，你们手里的枪比不过把破匕首吗！”中校的嗓音低沉冰冷，负责安保的十几个军士垂首受训。

　　“中校，家主让您立刻回‘丛林’去见他。”一旁站着的军士看了眼光脑道。

　　“去死囚里再挑几个充数。”中校将手里的枪扔给他随后大步离去，就在他即将离开观景台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抹素色。记忆深处，那身着修身红裙摇曳生姿的冷艳倩影竟意外与素色重合，中校神色巨变，快步跑到观景台边缘死死盯着下方。

　　“中校？”

　　中校没有回应，不死心地一遍遍查看……

　　果然是我看错了吗？

　　中校自嘲一笑，神情凄然。她被关在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出得来?这么想着，他又恢复了那副矜贵军官的模样，仿佛刚刚失态的人不是他。

　　——

　　“飞船即将启动超音速飞行，请各位紧贴舱壁。”广播声毕，一阵巨大的拉力扯得林枫喘不过气来，他的右臂还揽着姜汀月，姜汀月缩在他怀里闭目养神，她眉头紧皱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唇色白得几近透明。

　　林枫忍着不适偏头看向萧野，这人竟面色红润靠着舱壁像是在发呆。他帮了小月，可当时那帮军士拿枪指着他们上飞船，自己还没来得及道谢。

　　许是察觉到了林枫的视线，萧野转头朝林枫一笑。“刚才，谢谢你帮了我妹妹。”林枫客气道。萧野摇头示意不用客气，他转而观察起了姜汀月，林枫下意识地将人往里拢了拢。

　　萧野一愣，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林枫：“仓内的温度比小蓝星低不少，给你妹妹披上吧。”林枫一个晃眼，淡金色的S就这么赤条条的披露在眼前。

　　“你！”林枫慌张地查看周围，还好大部分人因为超音速飞行的不适在休息没有注意到这儿。林枫低声呵斥：“你不要命了！F级里多得是反SA分子，你就不怕他们盯上你吗！”

　　萧野淡然扫视休息舱内的人：“我倒是觉得，他们不会轻易地来找我这个S级的麻烦。”萧野又把外套递了过去。林枫的目光在萧野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上停顿了两秒，随后果断地拿过外套把姜汀月裹了起来。

　　“真是受罪。”萧野看了眼姜汀月轻声感叹，“我听说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旦被选中去蓝星就会花钱找别人来顶替，你妹妹的身子骨弱成这样看上去也不像是会犯死罪的人，你就算缺这份钱也不该把你妹妹带来啊。”

　　林枫搭在姜汀月身上的右手微微攥紧，妹妹？换作十天前，他怎么都不敢想象自己真的有点儿把平安监狱的姜汀月当成自己的妹妹小月。

　　出了监狱后姜汀月不知从哪弄来了辆车，他们朝西疆飞行基地开去，一路上林枫开车，姜汀月就给他准备吃喝。起初他还有些警惕，姜汀月在车上也不怎么与他说话，就这么过了五天，林枫虽然算不上把姜汀月当成自己人，但多多少少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西疆多沙地，在穿过一片戈壁时陈枫一个打盹儿，汽车突然陷进坑里侧翻。他看着姜汀月从窗户爬了出去，可自己的腿卡在了座椅下面动弹不得。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流沙里时，就见姜汀月腰上绑着绳子重新钻了进来，她拿石头砸断了座椅下的卡扣一点一点地把他拖了出来。

　　“你为什么救我？”劫后余生，只伤了条腿，林枫现在心慌得厉害。姜汀月跪趴在地上艰难的喘着气：“还不是看在……你人挺好，否则，你早就跟那个警卫……一块儿死了。”

　　林枫这才想起自己当时因为不忍心拦了朱力一把，竟然是因为这个吗……

　　姜汀月回头看了眼即将被流沙淹没的汽车：“走吧，东西都没了，不能在这儿饿死。”姜汀月毫无隔阂地搀起林枫，而林枫沉默着，靠着姜汀月，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我和小月……是从贫民窟来的。”林枫看着腿上渐渐睡去的姜汀月轻声道，“贫民窟你知道的吧？都是F级人和他们的子女住的地方。”

　　第六天，林枫和姜汀月来到了西疆的贫民窟，那里灰败残破一栋栋公寓楼挤在一处，甚至延伸到了地下几十米。他们躲避着旁人觊觎的视线，给了抢他们包的少年五百，去往少年的家中休息。

　　“在那里，男人只要不残疾就得去附近工地做工，女人如果做不了一些轻活，大部分都会在家里挂牌。”林枫眼神空洞声音冰冷，完全不在意身边的萧野是怎样一幅僵硬的神情，“挂牌明白吗？只要花钱，谁都能进挂牌的屋子过夜。”

　　少年的家门口挂了个木牌，木牌上画了朵简单的太阳花，少年领着林枫二人进门时，他的母亲还以为来了客人正急匆匆地收拾床铺。直到他们表明来意，木床下面才慢慢爬出了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

　　“贫民窟的女孩长得好看就是罪，我妹妹因为这个罪从来没有踏出家门一步，每次妈妈接客，她都不得不躲到床底下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说来也巧，这兄妹俩姓林，林阳林月。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阳做工回来叫了一声“小月开门”，姜汀月玩笑着应了。

　　“我们的亲爸在工地摔死了，为了养活我们，妈妈带着我和小月跟另一个C级男的一块儿过了，但没想到才几年 ，那个男的就因为偷窃被抓脖子上被刺了红F。自那以后他就留在了工地做工代罚再也没回来过。”

　　第七天，林枫因为腿伤和林月留在了家里，姜汀月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出门去看看能不能买到些有用的东西。等到傍晚，林月的继父居然来了，他说自己表现良好被提前放了出来，一见着林月他就兽性大发，扒她的衣服，要她明天开始挂牌挣钱。

　　“我拼命地去拦，可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我根本拦不住！”林枫情绪激动起来，他眼眶充血整张脸因怒气而狰狞，姜汀月在睡梦中似乎被他吓到了，不安的呢喃几声。林枫连忙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他把我往墙上砸，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萧野看向林枫的额头，丑陋的伤口掩盖在头发下面，他扫了一眼确认是撞击伤。

　　没几下，林枫就被砸晕了过去，他最后的意识便是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哭着喊哥哥。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晃醒了，林月哭着指向房间一角，他一偏头，那个继父一手掐着姜汀月的脖子，一手费力地拽着她的牛仔裤。林枫脑袋“嗡”的一声，怒吼着捡起身旁不知哪来的刀，直接扎进了男人的脖子。

　　等到他真正意识到自己杀了人时，自己正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姜汀月一瘸一拐的掰过他的脸，林枫看见了她一身的伤。“你救了林月也救了我，我们只是要好好活着，不活着我们还怎么去报仇，难道你不想风风光光的回到陈家吗？”

　　报仇……

　　林枫记起母亲在他怀里咽气的那一刻，记起自己被陈家人嘲笑着踢出了“丛林”。姜汀月抱着他慢慢平复他的心绪：“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其实我也有个哥哥，他对我很好，从小到大他都是拿命护着我。”

　　姜汀月嗓音温柔可眼里却不见半点波澜，她一下一下轻抚着林枫的头发：“可是我的哥哥被人抓走了，我想见他，我想把他救出来……我还要让那些伤害我和我哥哥的人都付出代价。林枫你听好了，现在不是你害怕的时候，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我们要彼此依靠着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回到丛林，才能……报仇！”

　　“就在我即将被砸死的时候，小月她拿着水果刀扎进了那男人的脖子……我和小月都说是自己杀了人，警卫懒得管那么多，直接给我们都刺了红F。”林枫仰起头慢慢压回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他朝着萧野苦笑：“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抱歉啊，这么些天一直都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

　　萧野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沉默时，姜汀月突然像是梦到了什么，呼吸急促皱着眉极为不安。林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得握住她的手，长袖滑落，萧野看到了纤细的胳膊上那青紫一片的淤伤和泛着微弱莹白光的“C”。

　　终于，萧野有了结论严肃的神情陡然放松，他伸手拍了拍林枫的肩：“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和你妹妹都属于正当防卫不用太介怀，既然现在已经在这艘船上了，那就带着你妹妹好好活。”

　　等林阳回来后，林枫把收拾好的衣物和钱给了兄妹俩让他们彻底离开贫民窟，而姜汀月不知如何利用光脑连接了军司的网络轻轻松松地换掉了林家兄妹的身份照片，他们在那个贫民窟过了两天林家兄妹的日子，没过多久工地的人就来找旷工的男人……他们则顺理成章地上了去往蓝星的飞船。

　　林枫看着萧野面上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可脑海里却不自觉得想起姜汀月的话：“哥，凭我们两个人是很难在那么多红F手底下好好活的，所以我们要找一个好人，一个能帮助我们的好人，如果他出现了你要把我们的故事好好的讲给他听，哪怕得不到什么好感，换得些怜悯也不错……”

　　林枫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又暗淡了些，他帮姜汀月拢了拢衣服：“谢谢你的外套。”

　　萧野作为在集体里生活的人非常明白伙伴的重要性，可眼前这位一幅拒绝交流的模样明显就是不信任他，他有些不知所措。

　　“喂，你妹妹……多大了？”舱内另一角传来一道粗劣的男声。整个舱里的人都坐在地上，林枫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瘦猴，你看哪儿呢？”一个脸上有两道疤，穿着牢狱工服的男人站了起来。林枫看着体格庞大如小山一样的男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上前走了两步，咧开嘴满口黄牙：“我问你呢，你妹妹多大了？”

　　林枫心头一颤看男人如同修罗恶煞，他紧紧攥着姜汀月身上的外套，耳边是一阵男人们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