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沉碧》云鸿相约处

2、复活

　　当一切被冰雪封冻
　　当一切被岁月掩埋
　　你的出现
　　就如冬日里映照万物的太阳
　　你温暖了一切
　　你终将在烈火中得到永生……

　　当瀚碧从沉睡中醒来时，便听见了萦绕在自己周围的吟唱声。微微侧耳倾听，瀚碧立刻分辨出那是一个被称之为“万神之源”的特殊部落扎尔固的部落的语言。她曾经作为大隋朝和亲的公主嫁到吐谷浑，加上自己身上的鲜卑血统的影响，于西域语言颇有造诣，是以一下子便分辨出来。
　　只是，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瀚碧细细回想，最后一刻的记忆是无边无际的冰雪冲天而下，而自己无处可逃。除了这些，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应该是难得一见的大雪崩，可是，自己居然没有死在那时，真是古怪的状况。
　　瀚碧挣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太灵活，又酸又软，还有的部位疼痛无比，这算是从雪崩中死里逃生的代价吗？瀚碧自嘲的想。几乎在她自己尚未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摸上了小腹，那里隐隐传来细微的动静，虽然细微却的确是存在的，心里便一松。还真是强悍的生命啊，经历了那样的事，尚能牢牢的攀附在自己腹里。然而毕竟是身体柔弱，瀚碧忍不住再一次沉沉睡过去，连多打量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都没有。
　　再一次睁开眼睛，她是被人走动的声音惊醒的，天性里的警慎让她并不能安眠多久，稍有动静便能从沉睡中醒来。“性敏而慧，以致心血不足，故而失眠多梦。”这是那个号称医术无双的陈原苏给自己的诊断。可是，瀚碧忍不住苦笑，这并不是她自己愿意的，那种对外人极度的提防，对周边环境的极度小心，并不是什么心血不足的影响，而是在经历了一次次近乎致命的背叛后产生的不安感。她微眯了眼，警慎的注视着那个端着一只大罐子走近的粗壮朴实的妇人，不过是西域中常见的普通妇人，不足为惧，她暗暗的评价，便稍微放下了心。不过，那个罐里装的不会是自己极度畏惧的草药吧，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都能闻到那股令人只想有多远逃多远的药味儿。算了，自己目前的体力不足以支持到自己能逃跑的地步，那就认命吧。
　　“啪”的一声，那妇人手里的罐子掉到了地上，碎成几块，浓黑的药汁也流了出来。瀚碧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妇人，有转过头细细观察了自己所在的帐篷，确认此时只有自己与她两个人，那么，什么东西让她如此惊慌，我有那么可怕么？呃，她是不是暂时逃过一劫，不用去喝那苦的要命的药汁子了，瀚碧有些好笑的想道。
　　便在此时，帐内又冲进了几个人，看装扮居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一个神司打扮的人走到瀚碧面前，一下子便跪了下来，后面的几个人包括那个妇人也纷纷跪了下来。瀚碧一惊，勉力坐了起来。事情怎么变得这么古怪？
　　那神司抬起头来，却是一张清奇的脸，虽是西域之人，却在粗犷之中显出一种温润的气质，一双眼睛极其幽深，竟然有一种令人沉迷的诱惑。瀚碧未免有点失神，这眼神，好像一个人。
　　“雪山神女，你最忠诚的仆人恭候你的到来。”神司恭敬地说道，同时伸出左手，仿佛在等待瀚碧放进什么。
　　瀚碧不免有点动摇，心神一晃，竟是有点不由自主地把右手放到神司手上。余下的各位便纷纷俯下身子，带着一种奇异的狂热，恭敬的叫道：“雪山神女！雪山神女！……”声音从帐中向四面八方传过去，就向水中的波纹一样四下散开，渐渐形成一股奇异的浪潮。
　　瀚碧不免一惊，立即反应过来，冷厉地盯了神司一眼，淡淡收回自己的手，复又翻身睡下。一瞬间，她只觉得有一股深深地倦怠之意袭上心头，那种深切的悲哀让她几乎失去语言的能力。
　　她有点任性的动作落在其他人眼中却不那样简单。在那一刻，已经有人忍不住想：“难道这应承天命、护佑扎尔固的雪山神女竟然已经是要放弃扎尔固人了吗？”念及前途难料的归途，不由抬起头带着一点点哀求的意味看着瀚碧。而外面的呼声却是越来越高，仿佛有越来越多的人在靠近这里，希望能够得到神祇的护佑。
　　然而瀚碧却是不顾这一切的，她自认心性凉薄，绝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奇妙的原因将自己陷入不妙的境地。假扮神祇，听起来是很刺激，可是将来却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把柄，到时候被当做替罪羊的首选绝对是自己这个异族人。况且，她自幼便被视为凤凰血脉的嫡系传人，在家族中的地位等同于神，那个异族人的什么神女，还真对自己没有吸引力。
　　“传神女口谕，刚刚得逃束缚，神体未复，各位族人敬意到了即可。上天，永远是站在我扎尔固人身后的。”那个神司处惊不变，连那虔诚的姿势都没有变化，就好像刚才这一番话真的是这个躺在胡床上的所谓‘雪山神女’的神谕一样。倒引得瀚碧对他有了点兴趣，在西域很多部落中神司的地位虽然崇高却无实权，但这个神司显然有点不一样。
　　后面的人便慢慢起身，一个个退了出去。那个瀚碧最早见到的妇人拾起了碎片，用衣袖把药汁擦干了之后才走出去，并顺手放下帘子。帐外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那个神司挑起一角帘子，朝外看了一会，方才走回来和颜说色地问候瀚碧：“姑娘，你的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瀚碧冷冷一笑，才道：“这话古怪，作为一个神居然还会身体不舒服？我竟是第一次听说呢！”神司有些难堪地转过了头，瀚碧便看不见他的脸色到底难看到什么地步。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其实瀚碧本应该先谢过救命之恩的，但见得如此阵仗，心里隐生厌恶，便不肯致谢，也是怕对方挟恩图报的的意思。慕容瀚碧，可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神司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竟然如此不好说话，看她一脸不善的样子，竟能让人寒到骨子里去，看来，这个女人果然离奇。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容得下别人拒绝的人呢！
　　帐内火光明灭，火焰一扑一闪的，两人的脸色也被映得忽明忽暗的，很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