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凤和他的冤种儿子》ll离

81、第 81 章

　　治丧一月有余，终于在年终冬至之后，陆敦信领着家中老幼，在陆德明昔日故旧门生的送别下，离开长安城。承乾征得父亲同意，亲自替陆德明扶灵，将人送出长安城。

　　远处重峦叠嶂，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骑上快马，一路冲出长安，钻进深山老林，躲起来叫父亲找不到他，皇家应付这类事情，最后的结局肯定是他“英年早逝”，可看着恩师灵柩，承乾到底止住了心中的念头。

　　城门口，承乾吹了许久的冷风，侍人苦劝良久未果，李世民见此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外氅披到承乾肩上。

　　融融暖意，承乾回头去，竟然是父亲，心下只暗道好险，这要是真跑了，被父亲追上拎回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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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拖着要行礼的承乾，道：“在外头不必这么多礼数，瞧你这中规中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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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您怎么也出来吹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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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拉着承乾往回走，又扶了承乾上车，承乾表示很尴尬，他为人子，按理说是他扶父亲上车才对，现在竟然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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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来吹风吹了就吹了，你这瓷娃娃可吹不得，好在是我来了，不然我看你还得站城门口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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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垂眸不语，心绪更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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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王到底是药王，今日吹了那么久的风，你都没再咳嗽。下一次见到他老人家，我定是好好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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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抱着膝盖，嘟着张嘴巴，整个脑袋枕在膝头，显然是没注意父亲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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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甚少见到这般可爱的承乾，心下顿时软成一片春水，这个孩儿，为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愁绪，可到底，他还是放不下，盼着有一天这个孩子从心里接受他，同他做真正的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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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想什么话本子了？我就不该答允你出宫，不然你也不会整日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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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说父亲要取消他出宫的特权，承乾瞬间惊醒，道：“我没有胡思乱想，只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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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揉揉儿子后脑勺，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德明公已入耄耋之年，五世同堂，就是去了那也是喜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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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叹了口气，道：“再厉害的英雄，再贤明的智者，都会死去，渐渐的被遗忘。不被遗忘的，也会被迷雾笼罩，后人再回首，已经窥不见他本来的面目。或贬或褒，都是说不清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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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看着儿子久久不语，此刻的承乾不像一个孩子，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游魂，被岁月洗礼，通透睿智却又空洞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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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对，阿耶也会老去，所以乾儿要快些长大，替阿耶守护好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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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抬头看向父亲，不忍打破父亲眸中殷切，可他确实不是那个能够守护父亲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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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您会不喜欢现在的太子，想要重新册立自己喜欢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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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理解承乾的忧虑，一如往昔他如日中天，建成的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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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孩子，册立太子是国家的大事，不是皇帝的一言堂，即便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有满朝文武拦着，你阿耶还不至于昏庸到连朝廷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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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垂眸，前世种种浮上心头，父亲对李泰的抬举，甚至说出太子倘若不测，诸王会是群臣新住的话来，他就在父亲下首坐着，父亲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感受。东宫无数个日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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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如果太子疯了呢？”李世民一愣，看向承乾，眼底神色不明，承乾继续说道：“阿耶知道吗？人会得病，有一种疯病。可以让人一夜之间面目全非，曾经温良恭俭让的好孩子，突然成为一个酗酒、好色、不思进取的荒唐之徒。办事能力足以令人信服，可德行却和人心背离，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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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儿！”李世民突然一把抱住儿子，不知为何，他的心一揪揪的疼，仿佛被逼疯，被遗弃的是他的承乾。“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的……我不会不喜欢你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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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父亲啜泣声再耳边徘徊，承乾强忍着眼泪，道：“阿耶，我只是感慨戏中人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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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这才放开儿子，掰过儿子脑袋，郑重的道：“乾儿，你不是戏中人，不要感慨他们了。阿耶只希望我的乾儿，平安喜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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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非草木，看着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承乾的心一如刀割，不止一次的冲动，告诉父亲过往的种种，告诉父亲覆水难收，求父亲放他离开这里，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和父亲开诚布公，将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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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取出绢子，替父亲擦掉眼角的泪水，道：“我不会想不开的，阿耶莫要再哭了，大唐不能没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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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轻轻一笑，道：“乾儿，你这话错了，没有谁离了谁是无法生存的。今天的日头落下，明天的太阳一样升起来，腥风血雨过后尘埃落定，大唐还是那个大唐，不会因为哪一个君主没了，它就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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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承乾想都没想，直接否决，道：“阿耶这颗太阳无可替代，历史的长河里群星不决，但只有我阿耶的胸怀、气度和魄力，能让群星闪耀。前无古人，往后也不会有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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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愣住，看承乾目光热忱，毫无谄媚之态，倒有几分崇拜之色，心下不由生了几分喜悦。在儿子心里，他也不仅仅是毒蛇猛兽，也还是当世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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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儿，你是不是更愿意同我做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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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心下一沉，父亲为何要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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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感觉你对我的情义，更多的是臣子向君王尽忠……”而不是儿子向父亲尽孝，有家国情怀的大义，看不到孺慕之思的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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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句话，到底被李世民咽下去，他害怕一但真的挑破一切，承乾会就坡下驴，真的要和他做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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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可以和青雀、丽质他们一样，撒撒娇，闹闹脾气，哭哭鼻子，那样‘幼稚’的承乾，我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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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垂眸不语，‘幼稚’的承乾，他确实幼稚过，不过在他和李泰之间，父亲不止一次的选择了李泰，无视了他。渐渐的他就不撒娇了，做不成撒娇的儿子，最后做个安静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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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我不喜欢哭鼻子，也不喜欢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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