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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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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自请脱出宗籍,自此不以李姓自居,李渊的心仿佛被人扎了一刀又一刀,在垂拱殿坐了一日,连承乾请安都被他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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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不吃不喝,宫人唯恐出事儿,便也只能去禀李世民,李渊要是真的饿死在太安宫,李世民在史书上少不得一笔浓墨重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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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去歇息,我去太安宫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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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拉住起身欲走的父亲,祖父和父亲有误会,只怕根本不容父亲分辨,就是分辨了,也未必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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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是我出的,祸是我闯的,我和阿耶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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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看着承乾若有所思,承乾继续道:“帝王抱孙不抱子,阿耶信我,我一定有法子叫翁翁心甘情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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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说的,没你我还收不了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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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暗暗在肚皮里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闯的祸,不想连累阿耶被翁翁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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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闯的祸少吗?”李世民冷哼一声,扭过头袖子一甩,“啪嗒”一声,茶汤泼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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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伺候阿耶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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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弄这一堆什么破玩意儿?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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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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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的时候不脏,这会子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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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叫人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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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承乾手忙脚乱,活脱脱只小兔子,李世民抿嘴轻笑,长孙无忌果然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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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收了,伺候我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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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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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父亲出门儿,承乾赶紧跟了出去,李世民故意放快步伐,叫承乾迈着个小短腿儿在后头追。承乾没注意到父亲揶揄的笑意,只疾步跟着父亲一路往甘露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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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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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突然挺住脚步回头,果然见承乾捂着嘴,肩膀一颤一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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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真是娇气,就一阵风,也能叫你……”说着,上前一把将儿子抱起来,道:“孙道长留下的方子开的药,务必要按时按点的吃,别真你活不过我,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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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垂眸不语,也不想逆着父亲的意思,现在的他实在太小了,无论是体格上还是权势,都无法跟父亲对峙。好歹等他成年,再图谋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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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数天定,又何必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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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道:“天老爷也经不起你这么做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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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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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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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饱读诗书,就是来跟我顶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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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不言,又是一阵风吹来,喉咙痛痒难耐,到底还是没忍住,涨得通红的小脸一阵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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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做错了什么,这辈子叫你往死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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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大喊冤枉,父亲自己生闲气,怎么都成了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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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是欠你多少?你就整个来讨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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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暗暗腹谤:他也没想开讨债,不喜欢他,把他出继了不就完事儿了,又要留他在身边,又是各种的不随心,真是理解不了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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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甘露殿,李世民故意命侍奉他的宫人退下,张开双臂叫承乾服侍他宽衣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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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侍奉过君父,没见过旁人怎么侍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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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顿了顿,明白父亲心中还残存着几分火气,故意为难自己,左右做戏,他也不在乎,遂提着衣摆跪下替父亲解腰带,可他到底没怎么服侍过人,摆弄半天,腰带不但没解开,还打了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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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儿子手忙脚乱的小模样,李世民忍俊不禁,明知这腰带是解不开,却仍旧由着承乾继续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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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大概是知道自己真的解不开了,承乾抬头呆愣愣看着父亲,道:“阿耶……能拿剪刀剪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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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巴巴的儿子实在可爱,李世民心下愉悦,面上却仍旧摆出一副严肃,道:“谁侍奉君上拿剪刀的?饱读诗书,不知道唐律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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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都要哭了,低头继续摆弄,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他干嘛要多事儿呢?杀兄杀呗!到了贞观十七年,他大不了弄出点儿事儿来,把自己儿女摘出来,将来雉奴和武氏上位,死的还是父亲的子孙,又不是他的子孙。再说了,他压根儿就没打算留下子孙,贞观十七年就算“被谋反”,也是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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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承乾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李世民的心一抽,旋即躬身将承乾从地上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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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谁了你?眼泪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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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一愣,旋即将眼泪擦掉,他这辈子眼泪是多了,前世他甚少掉泪,就是哭,也绝对不会在父亲面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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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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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儿子见外,李世民心知玩儿过了,赶紧道:“就是想叫你伺候我一次,瞧瞧你委屈的?哪家孩儿不侍奉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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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道:“我不是不知道唐律礼法,是实在解不开了,打成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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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抿嘴轻笑,转身拿起匣子里的弯刀,割断束带,承乾上前搭手,替父亲除了外袍,去了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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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你这胳膊上?像是被什么野兽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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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道:“上次汤泉宫围猎,去救你的时候和那群畜生搏斗,一个不小心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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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愧然,转身取来浴袍,伺候父亲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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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汤滋润周身,李世民只觉得浑身舒畅,承乾撸起袖子,绕到父亲身后,替父亲揉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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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叹了口气,眸子微合,他何尝不知道儿子很快就识破了他故意示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他演戏,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舍得捅破这层窗户纸。更何况,承乾在有意无意间,也会流露出那么一丝真情实意。就像现在,他能感知到承乾是真的在心疼他。或许,只要坚持下去,他总能捂化这块儿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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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按摩的手法十分到位,可见不是第一次伺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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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顿了顿,前世母亲病痛,他伺候母亲学了这一套按摩,可是到底也没留住母亲,母亲最后还是去了。前世今生,他这也是头一次伺候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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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为人子,伺候尊亲也是分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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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顿了顿,道:“你阿娘和你翁翁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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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低头不语,生怕父亲觉得被冷落再发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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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太子,总学着伺候人,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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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顺着父亲的意思,道:“儿臣知道了,谨遵父亲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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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幅君臣有别的样子,李世民脑壳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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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肩膀疼,估计如你所言,这是上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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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又“可怜”的父亲和前世种种交织,承乾心中纠结,烦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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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儿臣口误,请父亲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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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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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不舒服你苦心孤诣给李建成打算,再说了,没打你没骂你,就叫你伺候伺候我,你至于赌气连阿耶都不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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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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